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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西方文明中的音乐史》(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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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6 16:07: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西方文明中的音乐史》(十九)


小巴赫对形式和优美声音的感觉不可避免地将莫扎特引向意大利音乐。1769 年12月,父亲和儿子周游意大利。十三岁的音乐家饱尝意大利风光文化,满足了内心中的本能渴望。意大利之行是一次凯旋,所到之处,莫扎特备受赞誉,而且会见和聆听意大利最好的音乐家与音乐,接受进一步的刺激:洛卡泰利、哈塞、萨马丁尼、马蒂尼、法里内利、纳尔迪尼、约梅利、帕伊谢洛、迪·马约、卡法雷利、瓦洛蒂以及其他很多人。年老的“神父”,这个时代(也许是整个18世纪中)最伟大的教师、著名的作曲家、理论家、历史学家马蒂尼(1706-1784 年),担当莫扎特的指导。来意大利之前,莫扎特已经熟悉了意大利音乐的精神,现在他参与到产生这种音乐的真实生活中,不禁心旷神怡。在伦敦看到的幻影在这里转变成温暖且生机盎然的生命。在这种新的氛围中,莫扎特开始意识到,“激情,无论强烈与否,其表现方式绝不能令人讨厌。即使在最恐怖的情境中,激情表现也永不应失之为音乐”①。这是他的信条,终生不渝。

他与著名歌手频繁接触,从而意识到,成为自己信条的那种音乐美感尚未在器现,乐中体现,应该在器乐中造访人声。像他以前的撒克逊人亨德尔一样,这个奥地利人被歌唱的魔力所迷惑,从此歌唱支配他的全部音乐想象。时代风尚和他自己的戏剧本能使他转向声乐作品的至高形式——歌剧。值得注意的是,这位充满生活朝气的年轻音乐家,对那不勒斯正歌剧这一分支更感兴趣,其时恰逢正歌剧受益于谐歌剧的积极影响。庄严音乐戏剧的代表约梅利,还有咏叹调歌剧僵硬剧诗的最后一位大师哈塞,都令他高山仰止,但他不能追随他们,因为他本能地感到,舞台应该给歌剧委派更为活跃的角色。他的头几部戏尚不具备意大利大师的稳健之笔,但如果说莫扎特还没有能力给戏剧人物灌注真正的生命,如果说他还没有将自己的生命投射给人物形象,他的舞台却已经开始有了生气。无疑,正是在意大利接受的各种刺激,日后使他具备了生动刻画生活与人物的无与伦比的能力。他从意大利歌剧语言的形式和类型中、从它的灵活表达中汲取营养,学会如何在生活中发现重要的和有特点的瞬间。抵达艺术发展的这一关口时,他开始觉得,自己崇仰克里斯蒂安,巴赫和萨马丁尼的新鲜和柔美,但那只是音乐宇宙的一小块领地,要更丰富地表达乐思,需要更具体、更集中的东西。神父马蒂尼的对位教学是一种启示:现在他开始理解复调的力量。在这个发现后,他写作了一系列对位作品。


如此众多关键的变化和发现,一定对他发生影响。的确,年轻的音乐家经历了他的第一次内心纠葛。在第二次和第三次意大利之行中间作于萨尔茨堡的c小调弥撒(1(。 139)①,令人惊奇地转译了这种悲剧性的、戏剧性的哀婉情绪。他最后一次从意大利返回后,这种内心矛盾发展成一种浪漫主义的危机,如同海顿成年后所经历的一样。六首弦乐四重奏(1c。 155-160)的慢乐章中出现了一个新的莫扎特,尽管仍是少年,但已经知道,生活暗藏着幻灭,人受制于宿命力量的摆布,自身无能为力。

无论意大利的印象多么深刻,莫扎特并未忘怀自己的奥地利故乡。他有几位同胞好友,所作音乐令他赞叹。有一位名叫万霍尔,具有“大胆、狂野的作曲家”的美名;另有一位名叫加斯曼,从业于闻名遐迩的波洛格内斯神父,其歌剧第一次显示出奥地利和意大利的迷人融合——而这将变成莫扎特的第二天性;还有最重要的,性情柔和的迈克尔,海顿。随后,新的启示降临:约瑟夫·海顿。在他身上,莫扎特突然发现了音乐中的天才。以前,他通过克里斯蒂安·巴赫无可挑剔的形式美和旋律美,悟得异质的元素可以融为一体;现在,他明白这还不够,为了企及艺术作品的完整性,艺术家必须殚精竭虑。他的交响曲篇幅加大,逻辑增强。现在他确信己能够成功解决遇到的艺术问题,因而他允许主观情感具有更为宽广的驰骋天地。在G小调交响曲(1(。  183)中,伟大的莫扎特已经站在我们面前。这部交响曲浑然一体,概念及其实现都无懈可击,其间不可思议地混合着感官性的旋律美与恶魔般的激情,显现出莫扎特悲剧性的一面。景仰莫扎特的人,发现莫扎特这般年少已品尝人间悲哀,不免唏嘘感慨。从海顿那里,莫扎特发现乐器似有灵魂附体。大量的器乐作品蜂拥而至:协奏曲、交响曲、四重奏、为新式的槌击钢琴所作的奏鸣曲以及数量最多的嬉游曲和小夜曲,变化之丰富无以言表。这些都是专为特定的合奏而写的“应景之作”,但恰恰是这种“应景”性质,莫扎特音乐的理想主义精髓才易被人感知和触摸。虽然现实得到公正评价,但现实又包裹在理想世界的庄重、幽默讽里。这种应景音乐给他提供机会,让他撩起幕帘,查看一眼生活的某个旮旯角落。由于莫扎特在萨尔茨堡的处境得不到改善,他辞去主教给他的差事,再次上路,不过由母亲陪同。在几处稍事停留,他们到曼海姆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那里有很多老朋友在等着他们。滞留曼海姆,莫扎特又遇到一批富于刺激的音乐家:霍尔茨鲍尔、神父福格勒和斯特克尔,还有卡纳比希,更别提难以置信的曼海姆乐队的吸引力。1778 年 3月,莫扎特又到了巴黎,但是这时四处察看巴黎、聆听音乐的莫扎特,已经不是那个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的孩童了。无疑,法国喜歌剧、格鲁克与皮钦尼的作品依然赢得他的尊敬,但总的来说,他并不掩饰自己看不起法国的音乐生活。法国的音乐笼罩着一层文学的光环,格鲁克派和皮钦尼派在理论和美学上纷争四起,莫扎特的纯音乐想象对这些都嗤之以鼻。他的歌剧计划告吹,但访间巴黎却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器乐作品。虽然法国音乐的理性主义倾向远非他所好,但国人冷峻的美学清醒态度却再一次提醒他,一种同质的风格在艺术上极具优越性。法国喜歌剧生动、质朴的音乐和出色的宣叙调朗诵法也让他心动。他风格上的集中,异质因素的融合,在正歌剧《克里特王伊多梅纽斯》(1781 年)中特别明显。这部作品似乎已位于他成熟风格的入口。尽管莫扎特的正歌剧观尚不清晰,但其中法国因素和意大利传统相互调和的方式已经宣告,最伟大的音乐戏剧天才正在到来。

莫扎特移居维也纳。约瑟夫二世计划建造一座国家歌唱剧剧院,现在大功告成。莫扎特接受委约,创作一部德语舞台剧,选用一部原先曾由安德烈谱过曲的《后宫诱逃》作台本。莫扎特建议对这个本子进行重大修改,以便可包容较大篇幅的歌剧因素。1782 年 6月,紧跟《后宫诱逃》成功首演之后,莫扎特与他自己的康斯坦茨结婚。(《后宫诱逃》中的女主角恰巧也叫康斯坦茨——译注)正是从这一年开始,莫扎特开始了与海顿之间亲密无间和相互促进的友谊。

这部歌唱剧演出之后的四年,是成年人的岁月,其间这位自由的艺术家将天职化作每日的劳作,艺术的实际操作与理想境界统一协调。一方面,他从生活的材料中有条不紊地建造艺术;另一方面,他用艺术组织自己的生活。现实中要面对许多题:婚姻、养家、在社会中寻找位置。家庭生活的插曲,与朋友和同行的社交,促使他写下大量应景歌曲、卡农、三重唱以及其他小品杰作,其精美典雅只有歌德的《交游之歌》(Gesellige Lideder)可望其项背。他忙于生计,钢琴学生、公开音乐会、所谓的“学社”活动、监管自己作品的出版,以及其他的聚会和活动都占用他的时间,而每项“应景活动”都会带来一批批作品的诞生。具有贵族背景的维也纳音乐生活极其发达,为室内乐提供适宜的温床。在海顿的“俄罗斯”四重奏影响下,莫扎特创作了六首四重奏(1(. 387、421、428、458、464、465),以深挚之情将这些作品题献给他的良师益友。莫扎特强调说,正是从海顿那里他才学会“应该怎样写作四重奏”;但是,聆听这些新作品后,诚恳而宽厚的四重奏大师却对利奥波德,莫扎特说:“我以自己的荣誉担保向您发誓,我认为您的儿子是我所听过的最伟大的作曲家。”早年的室内乐中,莫扎特将18世纪的社交音乐带至变化多端、五彩纷呈的境地。D小调钢琴协奏曲、G小调钢琴四重奏、c小调钢琴协奏曲、c小调钢琴奏鸣曲和幻想曲,在这些作品中,一种全新的、异常阴暗的基调占据上风。新导向的前方,有一片阴影,那是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天才。但是不必刻意去寻找细节上的引录或回忆,因为巴赫的天才影响莫扎特并不在具体的例子。早期从业于神父马蒂尼的对位课程已强烈地触动过他,他很快就相当熟练地掌握了复调作曲法。在范·斯韦腾男爵——此人是一位有名的乐迷,曾为海顿翻译《创世纪》的英语歌词——的府第中,莫扎特在巴洛克最后一位大师的作品中懂得了如何理解复调。范·斯威腾是一位巴赫和亨德尔的热切崇拜者,他在音乐会之前的聚会中(帝国首都里最好的音乐家往往都来出席)组织演出两位大师的作品。莫扎特一定领悟到这种音乐是德奥音乐精神的化身,他的下意识想象中回响着这种精神,有时在他的教堂音乐中具体地表现出来。现在,德奥音乐的复调文化以其全部的伟大风貌展现在i。他对这种新发现的强烈兴趣体现在实际创作中,开始是将巴赫的几个赋格改编为弦乐四重奏(1(. 405),随后是像c小调双钢琴赋格(K.426)这样的巍峨大作,再后是最末一部c小调弥撒,很可惜没有完成。这首弥撒紧接《后宫诱逃》而作。这一巧合意味深长——作曲家通过德语歌唱剧进入创作的新阶段,其后紧跟的一部圣乐,前一部作品对生活的回响消解在德奧复调的精神之中。然而,以这种风格写作的作品大多没有完成,说明莫扎特对维也纳和意大利的效忠更强烈,对德奥的遗产更多是渴望,而不是继承使用。直到生命的晚期,莫扎特才成功地调和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体系,才真正将德奧传统化为自身。

戏剧又一次牢牢地吸引了他。戏剧在他的音乐中一直是真切生活的象征。当时维也纳的歌剧境况是意大利人的帮派天下,他们后面有皇帝撑腰。甚至《后宫诱的成功也没能改变局势,因为德奥人的地盘显然在宫廷歌剧之下,而且还逐渐意大利人蚕食。莫扎特在申布伦又做了一次尝试,演出一部小型独幕剧《剧院经理》(1786 年 2月),随后他索性放弃写作德语抒情戏剧,准备与意大利人正面交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竞争非常激烈,障碍不仅来自对手,而且他自己在寻找台本时也颇费踌躇。从他的信件中可知,他读过不下百部台本,后来才遇到洛伦佐,达·蓬特(1749-1837 年),一个意大利诗人、剧作家、文人,理解他的意图,并愿意改编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礼》以满足他的奇想。1786 年 5月1日,《费加罗的婚礼》首演,效果不坏,共演了九次。很快,名声传至布拉格。12月,这出戏在布拉格被搬上舞台。观众掌声雷动,剧院经理特邀莫扎特亲自来到波希米亚首都。童年过后,这是莫扎特第一次尝到真正的成功和喝彩的滋味。但这次旅行最重要的成果是动心写另一部歌剧,延续《费加罗》的成功。等他回到维也纳,他却发现马尔丁的《稀罕事》取代了《费加罗》,迪特斯多夫的《大夫与药剂师》挤掉了《后宫逃》。莫扎特的歌剧总被认为太“沉重”,过分“艰深”,现在彻底失宠。他的家庭生活和经济状况有太多的事要操心。孩子们大多夭折,妻子随意花掉他挣来的小钱,再后是无法弥补的损失:他最挚爱的朋友与顾问利奥波德·莫扎特去世。就是在这段悲哀和每况愈下的日子里,他写下了所有时代最伟大的杰作之一《唐。乔瓦尼》。首演于1787 年 10月29日在布拉格举行。作曲家自己任指挥,这部作品令观众如痴如醉,欢呼的声浪甚至传到了皇帝耳边。在多次延误之后,《唐,乔瓦尼》终于1788 年 5月在维也纳上演。许多人认为《唐·乔瓦尼》乱七八糟,太不协和,只有一个人衷心喜爱和赞赏它——海顿。

莫扎特的歌居C声望在消退,他的器乐作品也不再让公众感兴趣。他最后的伟大交响曲甚至没有演出过。环境变化,他的艺术面貌也随之逐渐改变。一种特别的主观色调似乎开始支配他的音乐,在雄伟的D大调交响曲中(K.  504)已有表露,在弦乐五重奏中( K.515、516)更趋明显。就在写就这些杰作的同时,他感到自己的艺术基于其上的日常现实正在凋谢,好像生活正在抛弃他;他觉得这种生活不像是现实,更像是他的音乐虚构出的家园。自他童年时代起,一种潜意识的无可奈何的隐忍就伴随着他,现在凸显出来,似是悲剧性的、不可抗拒的命运。G小调弦乐五重奏的头几个小节就奏出这种心声,无论是这首五重奏欢快的末乐章,还是洋溢着烂漫优雅气息的《小夜曲》(1(.525),都无法驱散阴暗的悲剧——“光线愈亮,阴 影愈暗。”它们只是进一步强调和回想对生活的挚爱。这些日子里,他找到了热爱生活的魔鬼化身:唐。乔瓦尼。正如他笔下的主人翁其实是一个孤独的漫游家,犯下越轨行为,就从人群中逃走,莫扎特也越来越退隐到自己的音乐中去。这时期的大多数室内乐和钢琴作品都似乎为他自己而奏。随后出现了他最后一首嬉游曲,降 E大调弦乐三重奏(K. 563)。最具社交性的音乐形式,其间浮现的却是孤寂的身影。三个弦乐诉说的是诗人最主观的梦想与渴望,他的悲哀和苦难,它们知道身边没有同伴,它们只是给自己“娱乐”。

最后三年的生活,莫扎特在愈来愈严重的窘迫与失望中度过。他去过柏林,但没能找到职位,虽然普鲁士国王郑重其事地接见了他。旅途中,路过莱比锡,他听到巴赫的经文歌《为主唱新歌》,音乐的新视野再一次在他惊奇的眼前打开。《费加罗>再次上演获得成功,约瑟夫二世终于被说动,委约他的宫廷作曲家莫扎特写一部歌剧。《女人心》,基于一部达·蓬特的原创台本,于1790年 1月26日首演。这部歌剧的重唱写作美妙绝伦,人类激情的无羁洪流在古典艺术至高无上的力量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颅。这一时期的器乐作品全部吐露着同样的古典理想:D大调钢琴奏鸣曲( K. 576)、降 B大调钢琴协奏曲(1c.595)、摇光闪烁的单簧管五重奏(K。581)。深沉的和声,安详的平衡,晶体般的透明,是这些作品的特征。在大师后的时期中,在四重奏中(K. 575、589、590),在五重奏中(1(.593、614),在管协奏曲中(1(. 622),音乐表情强烈集中,旋律线设计冷峻收敛,同时辅以复调织体的配合,所达到的风格空前统一,诗意的思想彻底转化成为音乐形式。

艺术生命既已企及顶峰,此入便不可能再长时间地与日常生活进行搏斗。他一页感到,死亡在接近。最后一年,他的创作进入狂热状态。像往常一样,他最后一个阶段的创造活动以一部抒情戏剧为中心:《魔笛》,合作者是演员和剧院经理埃努埃尔,席卡内德( 1748-1812 年)。莫扎特以这部作品重返德语歌唱剧,在宣叙调中发现了戏剧性的声乐和朗诵风格,所有以后的德语抒情戏剧都以此为基础。魔笛》常被比作《浮士德》的第二部和莎翁的《暴风雨》。两种比较都很有道理。魔笛》标志着所有音乐文明的大融汇,令人想到《浮土德》。莫扎特在他的抒情戏中联合所有人类梦想和渴望的象征,因而他敢于起用如此各不相同的形式与情绪素:简单的民谣、雄伟的合唱、感官性的意大利咏叙调、冷峻的众赞歌赋格、寒闪的不祥花腔以及人文主义的赞美诗。但是,像普洛斯彼罗(莎剧《暴风雨》:篡位、后又复位的米兰大公一译注)一样,作曲家知道他所描绘的人物均自己内心愿望的幻影,尽管这些人物栩栩如生。他知道隐忍是自己的归宿;他不像贝多芬,会用自己的主观个性去指挥战斗,他的眼光只朝向自己的內心。“哦,深沉的夜,你何时消逝?何时光芒落入我的眼帘?”塔米诺(《魔笛》男主人翁<—一译注)唱道。

他一无所有,只能继续写作《安魂弥撒》。这部作品受一个匿名赞助者委约,但神不再允许他完成这首具有切肤之痛的彼岸颂歌。《泪经》( Lacrymosa)这段音乐热刚刚开始几小节,热爱生命的歌唱便无助地永远停息了。

每当歌德说起天才的特性时(歌德晚年尤其喜好谈论天才),他总是提到莫扎特。莫扎特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创造神力的人类化身。所有文学艺术中,很少有人像莫扎特那样,天才的创造性如此纯粹,创造性又如此彻底。这种创造过程在他身上,似有神性的肯定和安详。他的书信是这种独特个性最宝贵的文献记录。①1778年?月31日,他从巴黎写信给父亲,抱怨他实在不愿意教学生,每当下课才会松口气。“除非教一大堆学生,精疲力竭,否则便赚不到钱。你不要以为我想偷懒。不,根本没有!只是教学生完全违背我的天才和生活习惯。你知道,我是那种泡在音乐里的人,我整天沉浸在音乐中,而且我喜欢酝酿作品、研究、沉思。”②

著名的波恩学者奥托·扬出版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莫扎特传记( 1856-1859年)以来,全世界都轻信莫扎特创作音乐时(用瓦格纳的话说)“天真无羁,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反思”。不论对于作为艺术家的莫扎特其人,还是针对他的作品,这都是严重的误解。其程度之深,相当于伏尔泰对莎士比亚的著名评语——莎翁在伏尔泰眼里,居然是个“醉醺醺的野人”。也许,对莫扎特的艺术缺乏理解,是因为唯一通向正确理解的途径是歌剧——显然是古典音乐中最少为人所知的领域。歌剧是莫扎特最喜好的音乐表现媒介。所以如此不难理解,因为歌剧提供了最大的变化的可能性。即使一部糟糕的台本也提供了整个人类情感得以展现的舞台。他的歌剧都根据委约而作,因而才会有瓦格纳派对莫扎特的上述评判,他们认为这些作品都是应景之作,否认《唐。乔瓦尼》的作曲家有特别的戏剧才能。但是这种观点其实是无视历史。18世纪没有人在作曲时会对作品的演出和演员心中无数。这不是什么“对艺术无动于衷”,违背浪漫主义时代为艺术的信条,而是当时的传统惯例,有其艺术上的优势。除了歌剧,莫扎特和所有同行一样,写作大量的其他作品,因为作曲对他而言与生活是同义语。然而,从他的书信中,从他同代人的许多证言中,更重要的是从他自己的作品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歌剧尤其是莫扎特的情之所钟。这种对音乐戏剧的挚爱使他的注意力不断转向维也纳,不仅由于帝国首都拥有优越的歌剧剧院,而且还因为一直有传闻说,约瑟夫二世希望为民族的德语歌唱剧创建一个庇护所。海顿生来是一个交响曲和四重奏作曲家;对于莫扎特,这些领域仅是他受抒舞台支配的无垠音乐想象的一角。黄金时代的产儿并不企望建立风格的理想,让人不折不扣地予以继承。他只是写下自然到来的音乐,不论是否有实用功能,唯1条件是,音乐应是生活的表达。于是,嬉游曲和四重奏,奏鸣曲和交响乐,都照单全收,相互不可取代。P652

在室内乐、嬉游曲和交响曲之间有一片领空,钢琴是统帅。钢琴是莫扎特的首要乐器,也是他最喜欢的乐器。自然而然,莫扎特一些最个人化的倾诉会保留给钢琴。以后的章节将会讨论他的杰出奏鸣曲,现在我们将考察属于合奏音乐范畴的作品。

莫扎特喜好钢琴,迫切希望有一些自己参与演奏的作品。风格成熟之后,他做了大量试验,进行各种组合。钢琴与小提琴奏鸣曲、钢琴与小提琴和大提琴三重奏、或者钢琴与单簧管和中提琴三重奏、钢琴与弦乐的四重奏和五重奏、钢琴与管乐的四重奏和五重奏,以及钢琴与乐队的协奏曲。这些作品的写作均出于这些试验的影向,反映出这位敏感的音乐家似乎无休无止的对平衡的追求。槌击钢琴的音色其实拒绝与其他乐器或任何乐器组合相融合。任何人听过巴赫小提琴和羽管键琴奏鸣曲在现代钢琴上演奏,都会理解这一问题的存在,因为这种合奏所造成的印象是,小提琴自顾自演奏,而钢琴对小提琴毫不理会(如果在一架羽管键琴上演奏,情况当然不同,因为羽管键琴的拨弦音响能很好地与小提琴融合)。这种乐器组合的异质特在近现代作品中不是很突出,从这一角度看,我们也能理解为何弦乐四重奏成为室内乐之缩影。虽然在上述所有类型的作品中,莫扎特融合钢琴与各种乐器合奏的能力非常高超,效果成功,但他得出结论,只有钢琴三重奏构成带键盘乐器的室内乐中最适宜的组合,应在自己的领域中占据像弦乐四重奏一样的地位。写作风格应的特性,同时又时刻注意音响的统一感。为达到这一要求,他避免在同质乐器组合的四重奏和五重奏中采用严格主题处理,取而代之的是钢琴上一种自由、几乎带有即兴性的写作法,裹以弦乐器中编织更为紧密的组织。因而,钢琴总是能够回避对主题材料逐字逐句的模仿,因为这样的模仿会扰乱整个音乐组织的悦耳淳美。诸如忧郁的G小调钢琴四重奏(K.478)和G大调钢琴三重奏(K.496)作品,显示出这种即兴式的钢琴写作如何发展成了一种令人信服的正宗风格。










吴砺

2021.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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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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