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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骂得不敢写诗了。上次一个很熟悉的朋友,问我能不能不写诗了,他说他看不下去……”一位文学爱好者向我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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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S6 ^8 Z! s5 [/ \3 ? 我回答她的是一些激励的话,如:“想写就写,不要听别人瞎说。”“可以学习别人的好作品,但不要相信别人今天说这么写,明天说那么写。”“不要理睬他的取笑和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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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 [# c; e0 J2 s9 Y 突然,我想起一位清末民初的作家陈澹然(1860~1930)。曾经,我一听说他是桐城人,第一反应———他属于桐城派作家吧。然而,他竟然不是。《桐城文学渊源考》《桐城文学撰述考》等书介绍的桐城派作家数百人、上千人。从康熙到清末,泱泱华夏几百年间虽然也有其它文学流派的生存空间,但桐城派阵容最强大,门户最巍峨,传承最持久。它代表了国家文化(文学)的正统和主流。除了桐城本土学者和皖籍学者组成的“班底”,全国无数知名人士皈依了桐城派,如湖南的曾国藩、福建的林纾等等。待在桐城派圈子里面,是很荣耀的,也是很有安全感的,不寂寞,不孤立。陈澹然虽然“近水楼台”,但他却不需要明晃晃的“月亮”。不仅不需要,他还讥讽桐城派的文章为“寡妇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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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澹然对国学大师汪辟疆说:“桐城文,寡妇之文也。寡妇目不敢斜视,耳不敢乱听,规行矩步,动辄恐人议其后。君等少年,宜从《左》《策》讨消息,千万勿走此路也。”这种言论,打击面是很广的,桐城派作家及学子们感到尊严受到了侵犯,纷纷怒责陈澹然为“叛逆”、“狂生”。陈澹然毫不在意,照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常常贬低桐城派及其文章。, }. z$ P: j; `; Z
, e- a, O( z& _7 v& U" N# ? 难道陈澹然在“文青”的时候,不被桐城派老师接受而急红了眼,一日有了名气就跳出来骂桐城派不成?显然不是这么回事。陈澹然曾师从桐城老乡、著名学者方宗诚。方老师对他很不错,他也学得很入心。可是后来,他却越学越“反动”,不再恪守桐城派的文理教义,也不顾什么“师道尊严”,竟自破“桐城家法”,而竭力主张做学问须调和汉学与宋学,反对“汉宋”争斗。陈澹然写文章喜欢用一些性灵文字,这恰恰是“桐城家法”所不允许的。他有一幅对联:“功名、事业、文章,今岁已无望;嬉笑、悲欢、怒骂,明年可再来。”可见,他不是一般的“狂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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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桐城家法”?义理、考据、词章,三者不可偏废。“必义理为质,而后文有所附,考据有所归”。桐城派以明代归有光接绪唐宋八大家而“上追史迁,远溯秦汉”,为其文统之源流,故其文论不仅完整、系统,而且具有权威性。姚鼐编辑《古文辞类纂》,以其作为散文创作的“样板”刊行于世,从而在文论和实践的结合上扩大了“桐城家法”的影响,天下文人宗法桐城者趋之若鹜。姚氏及其弟子意欲“举天下统为一派”、“奉桐城一先生之言”为不得移易之“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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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O& U+ w “异人久不作,世乱吾焉寄?”陈澹然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和拳拳济世情怀。他看到了桐城派的衰弱之象,已没多少雅正阳刚之气。“浮渡夕阳,白云青鸟,葆此名山间气,乾坤雷雨待贤豪。”他明确表达了社会变革的宿愿。勉强维持的桐城家法已不符合他的社会抱负,以及为人为文的性情与审美倾向。于是,他毅然挣脱羁绊,索性写起性灵文章。陈澹然的创作实践接近于“公安三袁”,主张“言文合一”。他先后著有《江表忠略》《异伶传》《原人》《原学》《蔚云新语》《契庵文简》《晦堂文论》《寝言》《权制》《中国通史》《田间兵略》《波兰泪史》《江苏通志》等书稿百余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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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_1 x. y p+ q2 x* R+ n1 D 在陈澹然的一生中,“叛逆”是他的主要性格。他于光绪十九年(1893)中举,授资政大夫。民国初年充任大总统府高等顾问,陆军部编修,后任江苏省省长公署顾问、安徽水利局长、安徽通志局总裁、安徽商业学堂总监等。他曾先后受到李鸿章、袁世凯、段祺瑞、徐世昌等人器重,可都因他的“叛逆”———不愿趋时应世,以至于任职总是时间不长,就被罢黜或自己挂冠而去。在北京,他曾上书李鸿章,论富国强兵之道。在湖南,他又给湖广总督张之洞和湖南巡抚陈宝箴进言,主张推行新政,启用新人。他在充任袁世凯总统府高等顾问期间,竭力反对袁氏称帝。这说明他懂得“叛逆”与“倒行逆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行为,前者或许会付出牺牲,而后者必然没有前途!叛逆是对固有的观念、模式和既得利益者、权威说“不”,体现在文学和学术上,不盲从传统,不依傍门户,随心灵的指引,走自己的路,达到精神独立与思想开放的境界。; z, m5 P& s5 @8 I8 }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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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现自我,个性不淹没于共性。也就是说,人要成为自己,而不是成为他人。这样,人才有灵魂,文章才有生气。陈澹然著《异伶传》,标举一个“异”字。艺术生命及其价值,就是“标新立异”。于是,“伶圣”程长庚及其弟子简三、谭鑫培、汪桂芬等这些“异士”都被他尊重地还原了人性,通过他们自身鲜明的性格,塑造了一个个鲜活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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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0 D+ w, r9 I& r/ Z: s 陈澹然自己的“异”,达到了极致。有一个故事可以佐证:民国初年,陆军总长段祺瑞宴客,也邀请了陈澹然。在段府,陈澹然不慎将一只痰盂踢翻打碎。段祺瑞心里不快活,假笑着问道:“先生莫非眼睛有毛病?”陈澹然直呼段祺瑞的别名,笑道:“芝泉,我不同于你,你拿枪,要啥有啥;我拿笔,身居斗室,光线暗淡,视力自然衰退。投足触器,实出无心,难道你还要拿我过不去么?”宴会还没结束,陈澹然就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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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1 y& R! I4 q7 @5 b 我特别喜欢陈澹然的这句话:“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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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澹然,字剑潭,号老剑。他曾题书“仗剑横江”四字。有人夸奖其书法,“激情豪迈,笔势大度而尽显侠肝义胆之高尚气节”。山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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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来源:安庆晚报5 y) C3 Z- ]$ E! n% n9 z$ J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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