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一百年,才能求得一次相见;修五百年,才能求得一站路的结伴同行;修一千年,才能求的一段有爱有怨的姻缘。于是在走过那段路之后,在一个秋天即将来的时候,你就转身上了另一条渡船。 秋风,闲闲地轻抚大地,秋歌开始唱起来,散发乳香的歌,弥漫着喜气的歌,在天和地之间就唱起来了。在秋歌之中,庄稼伏地,成片的谷子归仓,成片的高粱、大豆和玉米,在秋天找到了它们自己的归宿。 而我,就象这秋天田野里被人遗弃的一粒豆子,在孤独的张望和寻觅中,慢满变冷,慢慢变硬,慢慢变成一块在顽固地等待的石头。 我是一块石头。一块被人遗弃又被人拾掇起来的石头。 太阳一次次把我搂在怀中,她在白昼里梦想着融化我;众佛祖不断用泪水浸泡我,她们盼望能渗入我的骨髓;调皮的风啊变换着面孔,在抚摸过我过后很快有遗忘了我;温柔的月亮不止一次头看过我,最后还是舍弃了我。 面对这一次再次的呼唤,面对这一次再次的探询,面对这一次再的热心拯救,我依然不改自己的品性,我依然是一块冥顽不化的石头。 春天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孩子,蹦着、跳着、唱着歌儿走过来,他用他干干净净的手拾起我、摸挲着我,然后兴高采烈的把我扔出去,我的心被震的隐隐发痛。 夏天来了,一个雕刻匠从不远处的采石场走过来,我看见他的身后是满满一车子的石头,这个富有的人,他在我身边停下来,他苛刻的眼光在我身边停下来。而也只是在刹那之间,他的眼光又投向了更远的他方。 秋天来了,一个和我一样苍老的石匠,在我身上坐下来,我听到了他的喘息啊,我摸到了他那双和我一样粗糙的双手,这个和我一样朴实的人,在获得片刻的休整后,又蹒跚着去结识我更多兄弟。 冬天来了,一个淘金的人走过来了,在看到我的一刹那,他的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彩。 又一个春天走来了,但我还是一块石头,我依然坐在一片杂树林边,听着小河日日夜夜不停的歌唱,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在我身边不停地来来往往。 玉兰花开了,玉兰花谢了,玉兰花啊,一茬茬的开又一茬茬的谢,在开开谢谢中,一棵树长高了; 小草儿绿了,小草儿枯了,青青河边草,绿了又枯,枯了再绿,在这绿和枯的纠缠中,曾经的沧海变成了桑田 黑发白了,白发落了,曾经嗷嗷待乳的孩子已经开始主宰世界,曾经指点江山的英雄已经作古。 只有我,依然是一块石头,无情的岁月改变的只是我的面容,那不能改变的,就是我用冷漠一层层包裹起来的心。 漫天的风尘飘起来了,漫天的风尘在染濡树的叶子、在染濡花的裙子、在染濡曾经纯洁又美丽的家园。在漫天的风尘里,有人变黑,有人变得面目模糊。 我也开始被变色的世界掩盖石头的本性。着色的雨水漫过来了,一次再次,淹没我的双脚,淹没我的双臂,烟煤我昂着的头颅,在这雨水的酱染中,我的身上开始生长雀斑,我的身上开始披挂上绿色的青苔。 经不住岁月的一摧再摧,在太阳用火的熏烤中,在月亮用水的浸淬中,我在慢慢变老,我在慢慢被风化。 但我依然还是一块安静的作在那里的石头,不管我的外表变得如何的丑陋,我依然不失我石头的比重。 曾经靠岸的船开走了,曾经栖息过的鸟飞走了,曾经的曾经,已经成为久远的过去,绿水已逝,红颜以去,我还是一块安静的石头。 一个画家走过来,我看见他的画板上留下几根瘦而结实的骨头;一个文学家走过来,他高声咏颂:石头啊,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一个考古学家走过来,他用一只放大镜反复的求证后自言自语:还是太年轻啊;一个思想家走来了,看着身灰尘,他用充满智慧眼佛祖敲打着我,不断的对我发问:你知道什么是与时俱进吗。 哲学家来了,历史学家来了、法学家来了……而我只是一块石头,一块想说话的石头,一块在心中唱歌的石头,我就坐在路边,坐在滔滔不息的河边,等那个能把我的嘴打开的人。 谁看懂了我呢!谁又听懂了我呢。 那些从我身边走过的人,象涌动的潮,象一浪高过一浪的潮,响一浪赶着一浪的潮,象时光一样永不会断流的潮。 一些人在我身边停下来,他们只是想喘口气,他们只是想喝一口水、吃一口充饥的干粮,然后他们有面带微笑向前迈开了双脚; 还有一些人,他们在劳累孤独的时候,用他们的眼睛温暖过我,用他们的双手摩挲过我,他们在好奇的摆弄过我之后,就放下了我,去寻找新的让他们感到好奇的东西。 而更多的人,他们无视的从我身边走过,他们的脚步匆匆、他们的心儿匆匆,他们不曾在我身边有片刻的停留和迟疑。 被谁爱怜过,被谁遗弃过,被谁叹息过。我都记在心中了,但我依然是一块石头。 <!--添加文章结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