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5月,我在油菜花漫天飘香的时节出生在桐城。儿时的记忆是非常屈辱苦涩的,但也是非常温馨快乐的。 我爷爷是福建南平人,后来不知怎么又迁到安徽,据说是逃难过来的。 我奶奶是个比较专制封建的人,在她的孙辈中,我是唯一的男孩,所以她特别宠爱我。“小孬子(我的乳名),别跑远啦!”,这句话我至今耳熟能详。每年过年前夕,我奶奶都要熬很多米糖,用洋箱(一种大铁盒子)装起来,差不多堆满了半间屋子。她有四个孙辈,可这些米糖却只给我一个人吃,其他任何人都是没份的,我就从年头一直吃到年终,年年如此。 我父亲出生于1942年,在他17岁那年患上中耳炎,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导致失聪,人们都叫他“聋子”。他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农民,另一个是修鞋匠,当然,他也会修伞、手工刻私章什么的,他靠这门手艺曾经养活过我们全家四口人。我父亲做人口碑很好,是四里八乡出名的老好人。 我母亲是1950年的,她是个比较漂亮的女人,时至今日,我仍能从当红明星瞿颖的容貌中搜寻到一丝我母亲年轻时的风采。 我还有一个妹妹,1979年的,长得很像我母亲。 1983年4月,我母亲因为在夜晚采猪草遭“鬼吓”,一夜之间成了疯人。 1984年4月,当时我正读小学二年级,我在课堂上朗诵课文《春天来了》的时候,我的一个邻居大叔走进来,面无表情的告诉我:“你母亲死了……”,接着,他带我来到大队部(当时的村支部),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大队干部,邻居大叔叫我给他们跪下,尽管我不理解,但我的膝盖还是落地了。我给每一个人作揖、磕头,在那里我总共讨到了35块钱。在回家的路上,邻居大叔告诉我:“你家里那么穷,你母亲死了没钱下葬啊!你得出去化钱(乞讨),要不然有什么办法啊?”第二天一早,我的堂婶领着我,去到临近的各村,我见人就跪,一声不吭,任凭我堂婶向别人解释;那天傍晚回来的时候,我的手掌和膝盖沾满尘土,沙子嵌到肉中,血痕累累,但我已经麻木了。这一次我化到了169块钱,这个数字会伴随我走到生命谢幕的那一刻…… 1987年农历年底,我妹妹得了肠梗阻,本来这不是什么大病,可我们都缺乏医学常识,以为她只是习惯性的闹肚子而已,就这样一直拖了十多天,直到1988年大年初一才送她去乡医院,当时她的体温只有29.5℃,但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危险信号,就在那天晚上,我妹妹永远的离去了……在此后的十多年中,我无数次梦到我妹妹远游归来的情景,梦境是如此逼真,以致我在醒后还在置疑,我妹妹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但每次都是空喜一场。 1988年农历十二月底,我奶奶,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在与我婶婶激烈争吵后,拄着拐杖好不容易在邻居家找到我,匆忙塞给我她仅有的积蓄――五块钱,就回家选择了以自杀来告慰我那个凄凉的1989年春节。 尽管家境是如此贫寒,尽管遭受了这么多的变故,可我始终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一类的人,我从小就是个“孩子王”,顽皮、捣蛋,不得大人欢心。在我们那个村里,凡是大我十岁和小我十岁的,小时候我全跟他们打过架。然而我读书却一枝独秀,我是生产队里第一个考上桐城中学的人,也是第一个大学生。可我读书时并不用功,我小学五年级被留级,高中复读了两年,其实我考大学真正用功的时间只有20天,1996年6月中旬到下旬的那段时间,我重温了高中三年的所有课程,那时候我借着咖啡、氨基酸的作用,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在临近高考前一周,我又彻底去休息,以恢复精神,结果我的高考成绩超出当年安徽省重点线8分,这对我来说是个奇迹了。我报考了西北工业大学,然而命运不济,我落选了,被抓到西北农业大学读了四年的建筑工程。2000年我大学毕业后,第一站到了武汉,后来又去了北京,2001年我在北京赚到20W元,就来到广东;2002年,我辗转来到深圳,才走上了人生发展的快车道。 2004年9月,我父亲被查出患有肺癌,我至今都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当时我得知这一消息时的心情。我急忙赶回桐城,带着他去合肥,跑上海,到北京,然而一切都是徒劳,2005年9月27日,父亲在给我留下“如果条件许可,可以再生一个”的遗嘱后,永远的离去了。 很多人都惊诧我为什么会生两个小孩,现在你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多么渴望逝去的亲人还能重返啊!可是,他们的形象,他们的故事,都已经被定格在流失的岁月里。 每每回想起他们,我的心仿佛被扭紧、被撕裂,一种巨大的、空灵的寂寞,油然涌上心头。 永别的亲人,是我生命中彻骨的伤痛…… (原创帖子,未经作者许可,谢绝转载) [此帖子已被 仙客来 在 2007-1-18 2:25:51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