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余珊墓”修复工程近日全面竣工。 “余珊墓”位于嬉子湖镇的嬉子湖波心“嬉子墩”, 墓前神道如仪,石人、石马俱存,属明代古建筑,文革期间遭毁,距今已有近五百年历史。二〇〇四年被省政府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承担此次修复任务的市文物管理所,在嬉子湖镇人民政府和嬉子湖镇渔业村的大力协助下,采取尊重历史、修旧如旧的手法,对墓圹、墓碑、拜台、神道及周边环境进行系统恢复,共历时一个月。
余珊何许人也? 且看史书记载:“余珊,明桐城人,字德辉,号竹城。正德三年(1508)进士,授行人,擢御史。” 原来是个管纪检的言官。言官的本分便是纠察风纪,与不良人事作斗争。然而这斗争的形势却往往极其微妙,因为你面对的常常是比你更加位高权重之人。这时,你往往是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更有甚者,会因此罹祸倒霉。 余珊屡次进谏,并无效果。比如某次他上疏提拔官员过滥,矛头直指内阁大臣,人家官比他大,根本对他的谏章不予理睬。正德皇上忙着收干儿子、宠宦官、信喇嘛,也没空看那些牢什子。余珊谏大臣都没起作用,却还来谏皇上,说皇上这样不理朝政,一味与干儿子和番僧们鬼混是大大的不妥,宠信宦官更是错之又错。这还了得?没等皇上发话,那些宦官们就反扑过来,派出锦衣卫,将他捉拿下狱。明朝的锦衣狱可是鬼门关,何况正德朝的锦衣狱是大宦官刘瑾的地盘儿,在那里,屈死的冤魂可是难以计数。余珊捉拿进来,屡遭杖刑,被折腾得几番死去活来。幸得朝中尚有几个直臣,仗义执言,将其救得出狱。最终连降数级,贬到小小的安陆县做了判官。 直到刘瑾垮台,正德驾崩,嘉靖当朝,余珊才渐渐得以重用。擢江西佥事,迁四川按察使等。 嘉靖四年,皇上下诏广开言路。余珊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洋洋洒洒写了一份长达一万四千余言的奏疏,力陈由正德朝开始的十个日渐严重的朝政弊端,称之为“十渐”。这“十渐”口吻之凛厉,得罪人之多,实在令人替他担心,担心他又会因此招来祸端。 然而,读这“十渐”疏,看正德朝之无耻之尤,又忍不住让人拍案叫绝。且略引“十渐”内容为证: 陛下有尧、舜、汤、武之资(先不免要拍拍皇帝的马屁,此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惜无稷、契、伊、周之佐,致时事渐不克终者有十: 正德间,逆瑾专权,假子乱政,不知纪纲为何物,幸陛下起而振之。未几,而事乐因循,政多苟简,名实乖谬。宫府异同,纷拏泄沓,以为在朝廷而不在朝廷,以为在宫省而不在宫省。遂至天子以其心为心,百官万民亦各以其心为心。此纪纲之颓,其渐一; 正德间,士大夫寡廉鲜耻,趋附权门,幸陛下起而作之。乃今,则前日之去者复来,来者不去。盖自浮沈一世之人擢掌铨衡,首取软美脂韦,重富贵、薄名检者列之有位,致谀佞成风,廉耻道薄;甚者侯伯专纠弹,罢吏议、礼乐。市门复开,贾贩仍旧。此风俗之坏,其渐二; 正德间,国柄下移,王灵不振,是以有安化、南昌之变,赖陛下起而整肃之。乃塞上戍卒近益骄恣。杀许巡抚,姑息之;顷,遂杀张巡抚,缚贾参将,姑息之;近复缚桂总兵,致榆关妖贼效之而戕主事,北边库吏仿之而贼县官。陛下惑鄙儒姑息之谈,牵俗吏权宜之计,遂使庙堂号令出于二三戍卒之口。此国势之衰,其渐三; 自逆瑾以来,以苞苴(指送礼得官)易将帅,故边防尽坏,赖陛下起而申严之。然积弊已久,未能骤复。今朵颜踯躅于辽海,头羌戎跳梁于西川,北狄蹂躏于沙漠。寇势方张,而食肉之徒不能早见制驭。假镇静之虚名,掩无能之实迹;甚且诈饰捷功,滥邀赏赉,虚张劳伐,峻取官阶,而塞上多事日甚。此外裔之强,其渐四; 自逆瑾以来,尽天下之脂膏,输入权贵之室,是以有刘、赵、蓝、鄢之乱。赖陛下起而保护之。乃近则黄纸蠲放,白纸催征。额外之敛,下及鸡豚;织造之需,自为商贾。江淮母子相食,衮豫盗贼横行,川、陕、湖、贵疲于供饷,田野嗷嗷无乐生之心。此邦本之摇,其渐五; 正德朝,衣冠蒙祸,家国几空,幸陛下起而收录之。乃未几,而狂瞽之言,一鸣辄斥。昔犹谪迁外任,今或编配遐荒;昔犹禁锢终身,今至棰死殿陛。盖自吕柟、邹守益等去而殿阁空,顾清、汪浚等去而部寺空,张原、胡琼等死而言路空。间有一二忠直士,又为权奸排挤,致陛下耳嚣目眩,忽不自知其在鲍鱼之肆矣。此人才之凋,其渐六; 正德朝,奸邪迭进,忠谏不闻,幸陛下起而开通之。顾阅时未久,而此风复见。不剿说而折人以言,即臆度而虞人以诈。朝进一封,暮投千里。甚至三木囊头,九泉含泣。此言路之塞,其渐七; 正德朝,忠贤排斥,天下几危,赖陛下起而主持之。岂期一转瞬间,憸邪投隙而起,饰六艺以文奸言,假《周官》而夺汉政。大奸似忠,大诈似信,虽有圣哲,谁其辨之!臣恐正不敌邪,群阴日盛。此邪正之淆,其渐八; 正德朝,大臣日疏,小人日亲,致政事乖乱。赖陛下绍统,堂廉复亲。乃自“大礼”议起,凡偶失圣意者遣谪之,鞭笞之,流窜之,必一网尽焉而后已。由是小人窥伺,巧发奇中,以投主好,以弋功名。陛下既用,先入为主,顺之无不合,逆之无不怒。由是大臣顾望,小臣畏惧,上下乖戾,寖成睽孤,而泰交之风息矣。其渐九; 正德朝,天鸣地震,物妖人怪,曾无虚岁。赖陛下绍统,灾异始除。乃顷岁以来,雨雹杀禽兽,雷风拔树屋;妇人产子两头;昼晦如夜;四方旱潦,奏报不绝:曾何异正德之季乎?此灾异之臻,其渐十也。 最后,他还这样总结:“此十者,天子有一无以保四海……”此疏虽拿正德说事,可条条最后都指向了当朝。 真是个谏不怕死的言官,这样指斥朝政,打击一大片,那些正德朝的大臣们如今又在嘉靖朝当官,你说他们“寡廉鲜耻”,他们可有你好果子吃?果然那洋洋万言书并未起到作用。他最终死在了四川按察使任上。 作为言官,他敢于纠察别人,正是因为他自身过得硬。《明史》说他“居官有威惠,律己甚严,清节始终如一。”史书上还记有这样一个故事,说他居宅狭窄且地势不好,常遭水淹,邻居想让出地基,给他扩建一下房屋,他说:富贵而占穷乡邻便宜,不义;年老而疏远旧识,不仁。邻居道:大树之下,草木应该让之。他说:不对,大树应该给草木遮阴;我不能照顾于你也就罢了,还能作贱于你? 所以这余珊,不能讨皇上和大臣们的欢心,倒是很得老百姓的拥戴。在他做过官的地方,老百姓甚至于给他建了生祠,日日为他焚香祷告。 他的“十渐”疏,虽然没有在当朝当代起什么作用,倒也被史家收入了《明史》,以为后世之鉴。 [此帖子已被 滨湖来客 在 2007-12-23 11:14:07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滨湖来客 在 2008-2-21 22:14:41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