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爱，路过悲哀

被风吹过的夏天 · 发表于 2008-9-23 10:57:49

      她是一只不幸的小老鼠，刚出生还不到一小时，便遭到了猫的袭。仓皇中，亲张拖起她慌不择路的逃窜。没跑多远，亲便又丢下她，慌慌张张地向来路奔去。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想必是与她那些尚未见到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兄弟一样，做了猫的腹中餐。
      她渐渐地有些饿了，伸出手脚四出试探，却没有一点亲的消息。她闭着眼睛，拖着光溜溜的粉红体，在草丛中恐惧地爬。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闻到了一缕香味，甜甜的，令她更觉饥饿万分。那是亲吗？她满心欢喜，更加努力地向那方向爬去。
      她不知道，巨大的危险像满天的乌云，正悄悄地笼罩着她——她们族类的天敌，一只刚生产完的白的猫，正一边享受着第一次做亲的喜悦，一边满怀兴趣地看着她张手舞脚地爬。
      她懵然地摸着，终于在一堆毛茸茸蠕动的物事中触到了香甜的。她迫不及待地张吮去。也许天在怜悯她——那猫只是若无其事地闭眼睛，并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就这样，她终于找到了“亲”。当她终于能够睁开眼睛时，她才发现，她的“亲”和那四个哥哥跟她长得完全不一样。从类的谈话中，她知道他们“猫”，而她，只是一只老鼠，他们本非一个族类。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亲”依旧对她很怜惜，任由她吮吸着自己香甜的汁，任由她在在那暖的肚腹下蜷伏躲；哥哥护着她，每天与她同吃同睡，快乐地玩耍。
      哥哥中有一个最漂亮，全毛雪白，脖子有细细的一圈黑，像是项链一样，大大的棕的眼睛，总是闪着调皮活泼的光，聪明，伶俐。她听到们他“小乖”。每到吃饭时，小乖总是退在一旁，等她吃饱了他再前去。小乖经常跟他玩的游戏是，故意咬着她的尾巴拖，直到她“吱吱吱”地求饶才松，然后或用的暖暖的舔舔她的脸，或用脚在她挠两下，以示安慰。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里都充满说不出的快乐和幸福。她觉得天待她真好啊，她真愿意时光就这样，永远不再改变。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事，天不会听见她的话。她的哥哥们一个接一个地悄悄消失了，从们的谈话里，她知道，他们都有了新的主。也许是主的舍不得，小乖是最后一个被抱走的。
      小乖走的那天，天空下着濛濛细雨，空沉闷得让她心里一阵一阵地慌。小乖被放在一辆自行车的车筐里，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徒然地着。“亲”悲伤地跟在自行车后面，“喵喵”地着，渐渐地没了影踪，留下她独自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们站在不远，好奇地观察着她。她还来不及细细体味离别的悲伤滋味，恐惧便像一样漫过了她的全。她终于惶惶然地向窝棚深逃去，她要去找一个地方重新把自己起来，到像从前一样安全幸福。
      她不知道在草丛里走了多久，还是没有一个地方能令她安心地停留下来。雨滴在她，冰冷冰冷的，仿佛一直要冷到她的心里。疲劳和饥饿让她几乎寸步难行，她不知道哪里有吃的，哪里可以安全地停留下来。如果小乖在的话，会怎么样呢？绝望中，她复地想着这个问题。然而，这是不可能了，小乖已经走了，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奄奄一息中，她似乎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勉强抬一看，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同类正专注地看着她，倒吓了她一跳。“你好像饿坏了。”他说，指了指眼前的一小堆粮食，“快吃吧。”她看了看那些粮食，有些犹豫，以前除了吃“亲”的，都是主把饭送到窝棚里来，她还从来没有吃过未经加工的粮食。但是，饥饿已经让她顾不得许多了。她终于试着把一粒粮食放到里，还好，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难吃。
      她终于又恢复了精神。他把她带到一个住着五、六只同类的窝里，大家对她很友好，都把自己储的食物分给她吃。吃完了，他们便带她去粮食。她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站得离粮仓远远的，一看到那些看仓的猫凶恶地冲过来，她便心胆俱裂地转奔逃，所以，每次她都是空手而归。
      渐渐地，同伴们不满意了，不时地冷嘲讽起来，谁愿意总是把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粮食，送给一个吃白食的呢？只有黑皮——带她回来的那只老鼠，还总是维护着她，为她说好话，复地鼓励她，教她粮食的技巧。她已经明白了老鼠和猫的区别，有什么办法呢，她只有努力地去学，否则，怎么活下去呢？她已经没有小乖了。她终于渐渐地也能弄到一点粮食了，虽然少，虽然还不如他们熟练，然而总算是开始了。只是每当想起和小乖一起生活的子，她总会忍不住心里的悲伤——天为什么要把她生为一只老鼠，一只只能靠东西来生存的老鼠呢？她多么想变为一只猫啊，那样，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找小乖了。
      一天，他们去一个粮仓，那里的粮食是新收来的，颗粒饱满香甜，他们决定要乘机多搬一点回去。黑皮进仓往外搬，她负责往回运。开始，她还有些战战兢兢地，但运了几趟后，渐渐地动作开始自如起来。正在她差不多要忘记恐惧的时候，一只白猫凶地冲了过来，同伴们都尖着四散奔逃，只有她，还站在那里发楞。是小乖吗？会是她天天想念的小乖吗？但是，等到她终于看清那猫的脖颈也是一片纯白时，白猫锋利的爪子已经刺进了她的体。完了，再也见不到小乖了！她绝望地闭眼睛。但忽然间，白猫松开了脚，向另一个方向追了过去。朦胧中，她依稀看见了黑皮的影子。
      她拖着流的子，艰难地向草丛深爬去，在离他们的窝不远的地方，终于失去了知觉。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同伴们都围在她边，关切地在她面前堆满粮食。然而，她却再也没有见到黑皮回来。
      伤好以后，她悄悄地离开了这群伙伴。她不想去了，她不希望有一天和小乖见面的时候，是被捕者和追捕者的关系，虽然，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遇见小乖了。她孤单地四流，饿了就到垃圾堆里去刨刨拣拣，勉强能够填饱肚子就行；困了，就随便蜷到哪个僻静的角落里睡一下。好几回，有其他的同类邀她入伙，都被她固执地拒绝了。有一次，她还因此被一群土霸鼠打得遍体鳞伤，险些送了命。
      她渐渐地有些疲惫，体已经瘦弱不堪，动作也慢慢地迟缓起来。有时，她会想，也许，我就要死了，只能下辈子再见小乖了。一想到小乖，她的心里就止不住一阵疼痛，痛得仿佛心脏都起了褶皱。下辈子让我变一只猫吧！她一次次在心里疯狂地祈求着。
      昏沉的中，她孤单地踯躅着，暗淡的月照得她的影子分外的孤独，渺小。忽然间，她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那是前面一户家的厨房里传出来的。她犹豫着站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再向前走。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饥饿已经使她快要丧失了意识。
      就在她踌躇间，突然一道白影箭似的向她奔来。她依旧呆呆地麻木地站着，不躲也不逃——她已经跑不动了，就这样死去也许也是一种解脱。可是，忽然间，她惊喜得快要炸开来了——是小乖！真的是小乖！虽然他高了，壮了，但是那雪白的毛，细细的黑的脖颈，还有那大大的棕的眼睛，真的是她思想的小乖啊！
      小乖那锋利的爪子已经紧紧地按住了她。小乖！小乖！她欢喜得拼命地着。然而，这“吱吱吱”的声更加发了小乖的斗，他的爪子开始更紧地攫住她的子，他那尖利的牙齿向她的部伸去。
      他已经不认识我了！又或者，从一开始，我对他所有的，就注定只能是绝望？她悲哀地想着，似乎有一种类做眼泪的液体，从她的眼睛缓缓地流出来。也好，能够死在他的手里也是意想不到的幸福啊。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小乖的牙齿侵入她的体。
      忽然间，她看到了小乖眼里的犹豫。也许，他认出我了？意识消失的一瞬间，她的心里慢慢地开出花来，感到了一种无比凄凉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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