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城老街一 ————茶馆、女人、疯子

吴春富 · 发表于 2009-5-2 21:10:10

                                                         茶馆、女人、疯子

      写完《水扯文化孔城》，本打算收笔了，今天看文章后面跟帖，还要我写，要我写老街茶馆，要我写老街人物……为了不负跟帖者的厚望，还得再辛苦一番。
                  （一）茶馆

　　老街八十年代前有茶馆三个，都是合作经营的。中街的那个，若干年前起火，现在只剩下一些焦黑的木头，或斜靠或倒挂在那里。风一吹，发出沉闷的声响，凄惨地叙说着自己的不幸；满园子的草，高高低低的，耳闻了回乡游子的哀叹。热闹的当数下街那个。说馆子热闹，是馆子门前蹲满了卖鱼的人，买鱼的更多，高峰时街面水泄不通。　　

      茶馆炸油条，八分钱一根，油条黄爽爽的，脆奔奔的。清晨空气好，流动得快，油条的香味格外刺激人。卖鱼的，买鱼的，过往的，其中也包括上学经过此地的我，口水在腔里打转或流下来是常有的事。太诱人了，八分钱买一根，可那时八分钱很值钱的，兜里没有啊，不能抢吧。茶馆饺子在三家中是最地道的，买米饺需要排队，不过声明一下，能买得起米饺的都是吃商品粮的那些“高贵”的人，我们这些农村户口的孩子只有看看的份。茶馆的卤干子也好吃，中间打了刀印子，汁都熬进去了，喷香的，忘记多少钱一块了，小时我太馋，用买本子的钱买了两块，慢慢地嚼，吃了好长时间才吃完，那是人生中的一次美餐，至今仍记得，永远忘不了。那个茶馆很深，最后面是一间大屋，相当于现在的雅间，放四张桌子，相对安静。父亲那时是生产队会计，我们生产队有副业收入，队长便带着几个干部借着开会的油头来这里喝茶。喝茶是假，喝酒是真。一斤花生米，个把卤菜，还有几个小炒。我小时好吃，常常去噌，反正小，脸也不要。记得小炒味道很好，花生米味道更好，现在的花生米味道不行了。

　　记得茶馆里桌子黑漆漆的，擦得还算干净；茶客青一色上年纪的男人，有些咳咳啪啪的。茶客中，有卖完鱼实在受不了油条诱惑的，有闲来无事的老街居民，还有几里十几里到老街来买物什，然后坐下来杀馋的。我有一同事的老父亲退休后就常到老街的馆子里坐一坐，喝喝茶，算是老街茶客队伍中的文化人吧。老街馆子里的茶不讲究，涩涩的，苦苦的；茶具不错，白瓷的，很小，很好看。这些茶客特别能扯，能从早晨扯到中午十一点多才满面红光、意犹未尽的散去。与女人尽扯自己男人不同的是，男人们扯的大部分是国家大事。“林彪出问题了”，“邓小平又出来了”，故作神秘状，有的急了：“你快说！快说！”于是白就这样扯下去，一扯几个钟头。别小瞧了茶客，小民不假，国家大事知晓得不少呢。当然有时他们也扯些农活方面的，交流交流农作的经验，或发些生活感慨，附和者众。我常常纳闷，两根油条喝掉茶馆一瓶开水，馆子的利润在哪里？后来释然，原来茶馆的老板也加入扯白的行列，乐在其中了。

                  (二）女人

   老街东面是小河，小河里曾演绎着“孔城暮雪”的浪漫与风情。小河与菜籽湖相连，河水清澈透亮。小河水养育的老街女人自是白净清爽，风姿绰约。从街头走到街尾，老街女人尽收眼底，绿肥红瘦，梅傲菊烁，妙不可言。

早年老街女人像小花茶，鲜爽醇和，兰香四溢；也像柔和种子，绵柔平和，甘醇爽口。老街女人更像花开的红杏，风雅多情，春色无边。最初老街女人是自产自销的，“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那枝把娇嫩的红杏，不安分的将头探出墙外，便迅速地被到老街闲逛的市里人攀摘了去。出墙的红杏过着市里人优裕的生活，羡煞了墙内的红杏。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墙外的拼命地攀摘，墙内的日复一日地挤压，二力合成，墙终于倒塌了。让老街男人气愤的是，就是那剩下的红杏也傲气凌人，不可一世了。怪不得有网友在我的《老街情怀》后跟帖，说老街女人聪惠、水灵的同时泼辣，傲慢、市侩、自私，曾经有个脸上有痣的女人深深地伤害了他。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老街女人的心属于外面的世界，这便是老街男人的悲哀了。

      老街男人能摘到红杏的也有，极少，我的表姐夫就是一例。表姐夫出身名门，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表姐夫是有条件上，某些方面不够条件创造条件也上，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把表姐姐追到手。表姐夫追到表姐，应该是老街男人的骄傲，将永远载入老街的史册。要知道我的表姐可是老街女人中的精品，虽说不十分漂亮，然气质极佳。

   老街男人攀不到“杏子”，便摘“桃子”，报复的方式就是把我们乡间有模有样的女子像西游记中的袋子样全收了去。我们这些老街附近的男人便怒火中烧，发泻的途径便是亵渎老街女人，漫骂老街女人。记得我在队里做事的时候，下午太阳还挂在半天空中，老街女人就袅袅婷婷地去小河边洗衣服了。那些女子穿着纱样的连衣裙，极富诱惑。不知谁带头，我们齐喊“嬲货！”“嬲货！”以为“杏们”会还口，那知头偏都不偏，一路嬲去，最后气煞的还是我们这帮爷们。

            （三）“疯子”

      老街风景多，除了女人，还有“疯子”。如果你是老街人，你应该知道“疯子”的，他叫江庭玉，不知谁写了篇关于他的文章还发在了安庆晚报上，写得还真生动。

   “疯子”中等个子，头发乱蓬蓬的，有点像《笑傲江湖》中的人物。疯子其实不疯，不打人、骂人，也不偷不抢。说是疯子，就是早年恋爱时受了点刺激。他出门时背上总挂着个袋，袋里放碗筷，每天上午按时来到老街，在老街上下转游，到吃饭钟点他敲着碗，弄出些响声，很聪明地告诉你，我饿了，给点饭吃。他不在乎菜，扒完了就走，不给你添任何麻烦。

      疯子给我最好的印象就是棋品不错。疯子喜欢下棋，棋艺也精。说棋品不错，是他观棋不语，你下完了他点评几句，听了还真在理；你要棋瘾发了，又正好没人，或觉得没有棋艺相当的，便可拿疯子充数。他下棋不急不慢，你要回棋他也不在乎，与他下棋你不用青筋暴露，也不用哀声叹气。他很少输，输了也只是摇摇头。我想下棋如果你能下到疯子的境界，那说明你的修养也到家了。说他棋艺精，是曾经我看过他下的几盘，开局柔，全部走“象”，然棉里藏针，在你贪嘴之时，悄悄地排兵布阵，当走过十分种，他的双炮已悄悄地在一列上架好，一“炮”打过去，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炮”过去了，把你轰得晕头转向的，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在别人喊好的时候，他习惯地摸着下唇的胡须，很脏的脸上露出了很好看的笑。

      老街现在离我越来越远，老街在我的记忆中已支离破碎，上面是我拣起的几个碎片，抚摩过去，发现温暖的痕迹仍然藏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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