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桐中——看“惜抱轩”银杏

晓荷

这几日午后，我都去桐中散步。看见更多的是如伞如盖的桂花树。想着，要是在中秋前后来，该是花香满襟、月影萦怀的最好时节。树上的桂花还没来得及凋落，就被硬生生地风干在浓密翠绿的枝叶间，枯旧细碎，倒也很干净。闻着，幽静中仍渗出故时的香。
     撞见了传说中八棵银杏树中的七棵。不过，我日日去看的是“惜抱轩”银杏。日日去看，日日都能看见它的不同。一天比一天灿烂。一天比一天高贵。一天比一天冷清。一天比一天的——不同。朝阳的叶子，黄透了，纯净澄澈如阳光。在高高的天空上，在蓝天白云间，圣洁而明朗。背阴的枝叶，绿中洒金，如梵高的油画，色彩梦幻，绚烂迷离，依然在浓夏轻秋。
    叶子，一片一片，纷纷扬扬地飞，如蝴蝶，如羽衣，如梦，如心思。敞开怀抱，叶片似归家的孩童，跌跌撞撞地向我奔来，及至我真的走近了，伸出手，它却是轻轻巧巧地贴着我滑落在地，金灿灿的笑脸暖洋洋地开，像一朵朵花，在大地的心怀盛放。
金色的风，摇落金色的雨。金色的雨，铺开满地的秋。满地的秋，唧唧喳喳，咔咔嚓嚓，嘻嘻哈哈。眼见着秋风吹落冬雨，玉兰正孕花蕾。时光画完一圈银杏的年轮，满树里流金又溢翠。眼见着，冬雨潇潇，浇灭秋天多彩的焰火。眼见着，所有的，所有的秋叶，都往心头上，落。
   立冬了。薄冬里风渐萧瑟，天已微寒。大自然一个快速的变脸，秋天便在一瞬间转换成清冷的颜面。
树下，有捡拾落叶的女孩。她挑好看的叶子，轻吹着，淡笑着，小心地夹进翻开的书里，再慢慢地合上。我看见羞涩的温暖，如我年少时，夹进青春书页里的爱情。晚上，她会在树叶上写诗，写上她喜欢的某个男孩的名字，然后，看着叶片傻傻地笑。那笑，一定像银杏样高贵纯洁，素朴可人。
   我每年也都来这里捡落叶。每年。已经有很多年。那些树叶，躺在我的某本书里，等着日后和我邂逅。就像邂逅一场盛大的爱恋。也许，是终生都不再见了吧。

    我今日来这里，是想写一篇关于“惜抱轩”银杏树的文字。写着，想着，就感觉力不从心了。“惜抱轩”银杏，承载了桐城的历史，文化，政治，见证了桐城派的兴衰。
    姚鼐在44岁时辞官归故里，一路春风、满怀惆怅、一身清明，在“惜抱轩”挥锄植下此银杏，一转眼已是235年。235年过去了，姚鼐在何方？还在桐城吗？“天下文章其在桐城乎！”——这样的声音依旧在耳际，却是怯生生的。
桐城的文派，传至姚鼐集大成。“义理”、“考证"、“辞章”。“神、理、气、味、格、律、声、色”。——是姚鼐定下的“桐城家规”。姚鼐在后来的四十年，手执教鞭，穿梭在各地书院间授业解惑。“子弟无贫富、皆教之读。通衢曲巷、书声半夜不绝。”那是怎样的桐城？！怎样的文化——桐城？！那时，桐城不叫“文都”。
    我一直在小城的大街小巷里散步。通衢曲巷，麻将声声。龙眠河畔，犹如秦淮。灯红酒绿里，醉眼看笑颜。怎一个“醉”字了得？！
    我所看不见的，是比这更精彩更喧闹的桐城。不是浮躁？不是浮躁？！是——热闹？！人生得意须尽欢，还有谁在追求清澄无滓、元气顺畅的往日桐城呢？！

   校园的午后，宁静着，温暖着，清闲着。三三两两的孩子，或聊天，或打水，或看书，或嬉闹，他们，像我的孩子，纯净而可爱。我看着他们，感觉自己也很可爱。我没有过这样的读书时光，我向往甚至沉醉在这样的午后。这样每日里在桐中的校园里走着，似乎行走在久远的梦里或是遥不可及的希望里。
    桐中里有很多很多的参天大树，如历经一个多世纪的桂花，如近200岁的苦槠，如盘根错节的紫藤，如植入云天的朴树，如枝干遒劲的重阳木，如落叶缤纷的梧桐，如遮天蔽日的广玉兰........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也没有被标上名字的树。
树，只是树，因人而不同。人，都像人，因品格而迥异。
   “惜抱轩”银杏，已经不仅仅是一棵树。姚鼐植下此树时，已把他自己的性格、气质、品德埋入了深深的泥土。泥土上发出的枝，枝条上落下的叶，叶片被孩子们夹入了书本，书本里从此便有了姚鼐的声音，那么远，那么近，那么近乎于永恒。
     有时候，我感觉周围都是银杏树，不仅仅是八棵，不仅仅在桐城中学，而是，漫山遍野，随处可见，无需刻意去找寻。

现世宝

天下文章其在桐城乎！
答曰：在晓荷的文字里。

蛰龙

这棵银杏也是历尽沧桑，多灾多难。落水桥那儿的一个厂，90年代生产的一种什么东西，所排污水直接进到龙眠河，人沾上河水皮肤奇痒。由于桐城地下是渗漏性强的沙壤，污水向西渗透到这棵银杏的位置，已经有半树枝叶病变，幸亏转产及时，才使这棵百年老树逃过一劫！

天之痕

拜读晓荷先生的文字。
您写道:通衢曲巷，麻将声声。龙眠河畔，犹如秦淮。灯红酒绿里，醉眼看笑颜。怎一个“醉”字了得？！
       不是浮躁？不是浮躁？！是——热闹？！人生得意须尽欢，还有谁在追求清澄无滓、元气顺畅的往日桐城呢？！
让我很是感慨，可能我们已经摒弃了太多的东西。

蛰龙

桐中以前大树很多，后乐亭东侧原有假山，一棵大树犹如华盖。从大门到二道门之间的甬道两侧，皆苍天柏木。左公祠后且有修竹成片，梧桐沙沙。如今已无几也！

竹笑山人

无情风雨几多春 辜负才华难认真

秃笔一枝爬格格 愁肠满腹感茫茫

高天未有云程路 华夏终非寒士房

今日吟旌方竖起 座中跳出女先生

                                                                 2009年己丑九月二十七

小小竹排

哲人曰：读史宜映雪，以莹玄鉴；读子以伴月，以寄神远；读佛以对淑女，以挽堕空；读史书宜依瘦竹，以约飘渺之论。
竹排说：读古树临萧瑟之风，以知人生不过沧海一粟，荣辱得失，一笑而过......


荷看“惜抱轩”银杏，荷洞烛世情，荷俯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