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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白河渡(长篇连载,持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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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30 01: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起》

天,刚麻麻亮。



一袋水烟的功夫,二狗就吃好早饭,收拾完上山砍柴的家伙事了。父亲坐在墙角的马凳上,一个劲的吧唧着水烟。半晌,父亲抬起头。

“镰刀,斧子拿了么?”

“拿了。”

“绳子放背篓里。”

“放了。”

父亲低下头,继续抽烟。二狗娘走出来,放下搪瓷碗,牵牵二狗的衣领。瞄了一眼桌上的碗,说:“再吃一碗,路多,晌午饿。”

二狗埋下头,蹲着系紧鞋带说:“不是带着干粮呢嘛。”父亲站起身,磕了磕烟袋,背上一捆麻绳,没言语,抬脚走出到门外。二狗背上筐,扎好麻绳,拿着镰刀也跟了出去。



外面还有月色笼罩,薄薄的一层雾气弥漫着整个山谷。有好几家人的灯已经亮了。村里的鸡起得更早,四更天就开始叫了。狗听见鸡叫,也不马虎,早早的爬起窝,也跟着沸腾起来。

远处是一座座如同长城一样的山,弯弯曲曲的,从南到北切断了整个世界。山边上就是白河,说是白河,其实水是清的,清的如同一块半显露的墨绿色玉石嵌在大地的裂缝当中,月色一照更是喜人。



父亲顺着门口的小路走到大路上去,二狗想上前搀扶一把,父亲就势用手挡回去了。

“你爹我还没老,你自己走好就行了。”

二狗不做声,随手摘了门前的一朵栀子花,早上露水重,湿了一手,顿时在身上擦了起来。

顺着村中间的大路往下走,不远处就是白河,路便断在那里,想要过河,得去村口找王喜子。王喜子这辈子都没娶过老婆,人精瘦,船桨却抓得比谁都灵,说是以前村里媒婆给介绍过对象,后来不知道怎么也就黄了。

父亲脚步脚步放缓了一点,二狗走到父亲跟前,父亲回头眯着眼睛盯着二狗说:“一会坐船的时候别胡说八道的,对你王叔别开玩笑,记住了?”二狗点点头。

转过小路,就是一片竹林,细的跟毛笔一样粗,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王喜子家了。父亲顿了顿脚,顺着窗户探头看灯还没亮,便走到门前扣了扣门环,过了半天,屋里才见动静,先是下床找鞋子,摸摸索索的。然后是一阵咳嗽,接着便是嘶哑的嗓子叫道:“哪个啊?”

父亲贴着门喊着:“是我,李石头。”

门吱的一声开了,王喜子披着衣服,脚下还半穿半拖着一双解放鞋。王喜子上下扫了一眼,顺势往门外瞧了下,父亲忙指着二狗说:“我儿子,二狗,上学回来了。”二狗逮着话叫了一句:“王叔。”夜太黑,王喜子没瞧清楚,转过脸问:“渡船还是干啥啊,这么早?”

父亲亮了亮肩上得绳子说:“西凉地上阴坡的树想砍了,这不木材公司要收树嘛。”

王喜子让开身,示意父亲进屋,父亲回头招呼了下二狗,二狗便把东西放在门口,跟脚就进去了。

王喜子走进房里,从上柜抽屉里摸出烟袋,吧唧吧唧的抽起来。而后抬起头。头发白一撮黑一撮凌乱的如同松树针,眼圈里黑褐黑褐的,脸上到处都是沟沟壑壑,肤色比刚出炉的铜壶还要深,深得发亮。

抽了几口,王喜子磕了磕烟袋,到厨房找了一根黄瓜,自顾自的嚼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石头,你儿子可比你壮实多了啊。在城里念书白白净净的,以后可长出息了,是块好料。”

父亲强的挤出一点笑容,憨憨的说:“别这么说啊,眼瞅着高中就读完了,二狗说没考上,不想念了,想在家种地,人家城里人说尊重孩子的意见,你看我呢,也没能耐,能说啥啊?”

王喜子笑眯眯的说:“二狗要是考上了,可是大事啊,这十里八乡的孩子有几个去城里念书的啊。”



磨蹭了半响,王喜子关上门,没用锁直接大步流星的朝白河走去,父亲和二狗走在后面。天似乎就有那么一点点亮了,月亮还是挂在西边山上,不肯下去。

路到了村头就是泥巴小路了,路两旁全是芦苇,风一吹芦苇沙沙作响,偶尔还能听见里面青蛙叫,似乎还夹杂着一两只野鸭的叫声。王喜子走到船跟前,解开船绑在桩上的绳子,回头一招手,父亲和二狗便上了船,王喜子摇着桨,晨光下竟依稀有那么几分仙境,河上得水汽缓缓地贴着河面流动,月亮照在河里亮堂堂的,东山那么天有那么几分亮了,河面就那么波光粼粼,闪闪的,一点不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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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0 01: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渡》



河虽说不宽,却有那么点路,用船太近,架桥太远。水也不算急,遇上雨季还是可以淹到芦苇上去。

王喜子哼着不着调的信天游,双手有节奏的摇着桨。父亲一言不发的坐在船上。过了一会父亲,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说:“老王,村子分自留地的事,你晓得不?”王喜子停住了声,回头望了父亲:“你还不晓得我啊,我个人吃,个人穿,要那么多地干甚,分不分还不就那么回子事嘛。”

父亲回道:“梁三家的娃生了,本应再给梁三家分一块地的,村上没同意,说娃还小,等成家了再给分。我家二狗要是成了家,自立了,村上是不是也给俺家分一块。”

王喜子停了停船桨,望着对岸的山说:“这几年粮食价低啊,去年苞谷才卖3毛多,你说又是种子又是化肥,完了回来还晒还磨,种地种到头,遇到年头好,挣个稀饭钱,年头不好哇,只能喝白河水咯。”

父亲接道:“可不是嘛,西凉地的树长得多招人稀罕啊,去年胜子家盖房说要房梁,把钱给我让我去西凉地上砍几颗,俺都没舍得,今年年头不好黄豆都蔫了。没的办法,还是砍几颗树先把化肥钱给人家吧。”

王喜子摇了摇头,继续哼起信天游来。吱吱呀呀的,也不知道他唱得是哪一折。

二狗两腿发酸,挪了挪了地方,张嘴问父亲:“爹,咱家什么时候去城里买一把电锯,以后咱们砍树就不用费那么大力了。”

父亲轻咳了一声,言语中颇有些不高兴:“你以为山上树你想砍就砍啊,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小树要30年成材,古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吃空了,水吃干了,你让你老爹我这把老身子骨去城里要饭去,啊?”

王喜子接过话茬说:“可不是么,现在这山可不比以前那山了,刚解放那会儿,山上的树长得那个密,西山上进树林根本看不到天,长严实了,后来国家大跃进砍光了,也就剩你们家西凉地那一片好树了。”

二狗没讨到好,低下头,望着水里。

父亲发火不是没有缘由的,二狗从小在下甸村念书就拔尖。父亲每天接送,风雨不误,二狗后来考到了城里的县三中,成绩一直都不错,直到头年二狗班主任做家长会的时候,二狗他爸去了城里老师还说二狗肯定能走上一本。

通知书下来的时候,父亲没下地,在家等了一天,二狗很晚才回来,进门什么也没说,倒在屋里就睡觉,吃晚饭的时候,父亲笑嘻嘻的往二狗碗里夹菜,然后问考到哪个地方去了,二狗头也不抬的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没考上。”

父亲笑僵在脸上,端着碗半晌都没动一毫,过了一会放下碗,默默的转身一句话都没说走到房门口,头也没回的丢下一句话:“你没考上以后就种地吧!!!”

二狗塞进一口饭,头也没抬说:“种地就种地!!!。”二狗娘也没心思吃饭,放下筷碗,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慢慢的擦眼泪。

二狗明白父亲的一番苦心,自己的十年寒窗全被像白河水一样不知道淌到哪里去了,那天拿到通知书,班主任高兴的找到二狗,手里攥着通知书说:“李向学,考得不错,592分,够一本了,你报的省城大学分也够了,以后好好努力,争取找份好工作,把你父母接到城里好好享享福吧,你家里的情况我是了解的,路都不通,将来有出息了,可得好好建设家乡,啊?”

二狗拿着通知书,心里七上八下的,嘴上应了一声,心里清楚的很,省城大学的学费那么高,父亲一年忙到头挣的那点钱,虽然存着,可面对自己的高额学费犹如杯水车薪,想想父亲的脸,二狗真的心里不是滋味。

回家的路上,二狗把通知书撕得粉碎,不敢扔在路上,怕村里人看见,揣到了兜里。



晨色稍微有亮,河中飘着一叶船,船上静静坐着三个人,两老一少,唯有信天游的歌高昂的响起,那是父亲的声音:



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呦)一道道水


咱们中央噢红军到陕北


咱们中央噢红军到陕北


一杆杆的那红旗哟一杆杆枪


咱们的队伍势力壮


一杆杆的那红旗哟一杆杆枪


咱们的队伍势力壮


千家万户(齐)哎咳哎咳呦把门开(齐)

哎咳哎咳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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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0 01: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船,终于到了对岸,天已然亮了。

对岸是一条长满杂草的开阔地,孤零零的伫立着一所低矮的茅草房,二狗听父亲说那茅草房原先是村大队。76年文革结束,大队就搬到村里去了。如今那个茅草房成了野猫的聚集地,一到春天的时候,那的野猫凄厉的叫着,哀嚎着某段痛苦不堪的记忆。茅草房旁边一口一个人抱不合拢的钟,那口钟就是人在河对岸叫船的钟,村里人管它叫“渡钟。”

二狗先下了船,转身扶稳了船,父亲把筐和麻绳扔到岸上,然后也上了岸。父亲从怀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小心翼翼的拆开,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王喜子,王喜子倒是满脸堆笑,望着父亲说:“咋还这么客气呢?有啥事你还是不言语一声。”

父亲笑嘻嘻的回应着,从口袋里拿出皱皱巴巴的两毛钱,王喜子说什么也不要,父亲一把塞进王喜子的手里,转身背起麻绳就走。王喜子忙不迭的把钱塞进正在旁边打愣的二狗兜里,一转身上了船,桨往岸上这么一推,船就径直驶了出去。

父亲在岸上对着王喜子喊道:“老王,钱等我回去时候给你啊。”

王喜子没听清:“你说啥?”顿了一顿又喊道:“不用了,不用了。”

父亲看着二狗没言语,二狗把身上的两毛钱递给父亲,父亲抽了一口烟,转手拿下来递给二狗,二狗摇了摇手示意不抽。

父亲看着二狗说:“你不上学了,抽一口吧,人精神,昨晚没睡好吧。”

二狗点点头,怯生生的接过父亲的烟,猛吸了一口,弯腰咳嗽了半天,眼泪都呛出来了。父亲背着麻绳笑得厉害:“你呀,就没吃过苦,以后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呢。”

二狗扔下烟,碾了碾脚踩灭了。

父亲转身超前走,二狗背着筐跟在后面。

两个人好半天没说一句话,二狗就这么一直跟着父亲走,好几次二狗想问父亲还有多少路才能到西凉地,又怕父亲笑话他走不了路吃不了苦,没敢言语。走过平地,过了茅草屋,前面就是一条不算宽的土路,路通往面前的两个山之间的山谷钟,山不算高,可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二狗心里暗暗觉得今天的任务不算轻松。

上了山谷的土路,父亲转过身跟二狗说:“狗子,以前哪这山这地全都是村里,那时候大家吃得都是一口锅,人均一天就1斤多粮,你爹我啊,当时有个兄弟,你得管叫大爷,是个哑巴,人家吃不饱会喊饿,他也不会喊,后来就在这座山边上挖观音土,生生的给胀死了。”

“爹,观音土吃了能胀死人?”二狗问。

“那时候观音土是没办法才吃,吃多了屙不出来,都用棍子掏,屙不出不就胀死了嘛。”爹说完叹了一口气。

“那文革的时候,爹你挨批斗了吗?”二狗耸了耸肩膀,把筐背紧。

爹停下脚,回头望了望二狗,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爹那时候三代都是贫下中农,没遭着罪,倒是你王叔和小卖铺的壬五爷被打城黑五类了。那时候就绕着这白河带着高帽游街。后来你壬五爷在村大队房前斗的时候一条腿被红卫兵打瘸了,养了好些日子。”

说完父亲找了颗树荫停下来,脱下鞋倒了倒土渣渣,拿出烟袋磕了磕,装上一袋烟,然后紧忙慢忙得在身上摸火柴。二狗从兜里拿出一包。递给父亲,父亲用烟袋亲敲了下二狗,然后说:“你小子,不吃烟哪来的火?”二狗摸着头没说话。

父亲穿好鞋,抽完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一会儿啊,就到了树多的地方了,树多,柴火多,那不能见火。”



傍晚,二狗和父亲回来了,二狗娘早就把饭烧得热气腾腾。父亲进了屋,二狗娘给父亲捏了一把毛巾,擦了擦脸,父亲擦完把毛巾递给二狗,二狗接过手也投了一把。

饭菜都是昨天剩下的,二狗起身去菜园子里摘了一根黄瓜,坐在椅子上嚼了起来,二狗娘跟父亲说:“石头,西凉地那边树没丢吧。”

“没丢。”说完,父亲刺溜的喝了一口粥,然后又说:“狗子要不然让他再复习一年吧,老跟家呆着也不是事啊。”

二狗娘把碗放在桌子上,望着二狗说:“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今年天作孽啊,粮食都旱死光了,枣月家的苞谷地荒的一根苗都没出,枣月她妈急的天天在村口哭。哪还有钱给二狗复习。”

父亲说:“狗子,你咋恁不争气呢?咋就考不上呢?你要是考上了,俺们就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学。不争气的东西。”

二狗娘急忙插话:“好了好了,别说了,考不上就算了,谁稀罕那个破大学啊。”

二狗憋了半天,把碗里的粥刺溜刺溜的扫光,碗筷放在桌子上说:“不成我明天就去城里打工去。”说罢就准备出门。

父亲回头喊:“你又要去哪?家里招不开你个大学漏子了?长腿就知道跑,连颗树都扛不住还打工,瘦得跟麻杆子一样。”

说完话二狗都跑出了院子,径直走到了土旺家,土旺和二狗是从小长到大的,年前上学的时候,土旺初中跟同学打架,因为同学笑话他爹是个傻子,竟直撅撅的把人家打进了医院,后来一直辍学在家,村里人都怕土旺,说土旺是吃了朱砂的孩子,打架不要命的。二狗知道土旺护爹,谁要是敢说他爹不是,土旺准揍谁。

走到土旺家,二狗大老远就看见土旺在院子里给他爹擦身子,二狗轻咳了一声,土旺抬头一看。笑着说:

“哟,谁过来了啊,这不是大学生二狗嘛,稀客哈。”

“操,咋话从你嘴里讲出来就狗嘴吐不出象牙呢?”

“啥狗嘴,我看你事狗嘴把,哈哈哈。”土旺笑着说。

“我可不是大学生,没考上。不想念了。”

“真的假的?你能没考上?你天生就是读书的料,谁信啊。”

二狗走到门口一屁股就坐在门槛上,找了根笤帚棍剔牙,一边剔一边说:“谁跟你打哈哈,我说是真的,今天还跟我爹上西凉地砍了一天树。”

土旺扶起他爹,招呼二狗把凉鞋拿过来,给他爹穿上衣服,扶进了屋忙活了一阵才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大前门,并排跟二狗坐下。

“那你准备以后咋办?种地?”土旺说

“还能咋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要不你在去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呗。”

“家里没有钱啊,今年家里人说肥料钱都是问题。”

“可惜啊,可惜啊。”土旺装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吐着烟圈望着天。

“去给我也整一根。”二狗用两根手指在嘴上比划着。

“操,你小子现在开始不学好了。”土旺站起身往屋里走。

“我都不上学了,还学什么好?”二狗对着屋里喊。

屋里一阵傻笑,土旺爹在床上含糊不清的说:“二狗,进屋坐,进屋坐,进屋坐……”二狗应一句好。土旺拿着一根烟从屋里走出来递给二狗,二狗接住,拿出火柴自己点着了。

土旺迈出门朝着外面走去,回头说一句:“狗子,走,去胡大家去看看,胡大逮了只獾子,听说还是活的。”

二狗听完跟了上去,两人走到胡大家,只见胡大坐在院子里,地上摆着一个盆,前面放着一个笼子,胡大坐在椅子上正在磨刀。

土旺盯着胡大说:“怎么啊,胡大,今天刚抓了獾子,晚上就给放血啊,不留着做个伴啊。”

胡大一边磨着刀一边恨恨的说:“就这畜生,今天在后山逮的时候还咬了我两口,不得把它宰了放血吃肉啊。”

土旺仔细打量着笼子里的獾子,这獾子毛色灰黄,两眼圆睁,显然是受了惊吓。土旺拍拍胡大说:“獾子血能治肺病,你可别喝瞎了,送给枣月她妈去喝吧,人家有肺病。”

“呸,我看你兔崽子是看上人家枣月了吧,枣月可是跟下甸村张生定了娃娃亲,别穷想了。”

“嗨!我是说让你做点好事,积点阴德,村里的猪啊牛啊,你宰了那么多,你得欠了多少孽债啊。”

“你小子不说好话,你这么一说我还就自己喝了,喝了说不定还预防肺病呢。”

土旺吃了梗,便不说话。胡大一抬头看见二狗,便笑眯眯的说:“李向学同学,考上哪个名牌大学了啊。”

“家里蹲!”

“哟,不错啊,考到国外去了啊。”

土旺笑着说:“他要是考到国外去了,那我都念了十来年了。”

“怎么讲?”胡大望着土旺说。

“家里蹲,不就是再家里蹲着嘛。”土旺笑着说。

胡大用手试了试刀,然后看着二狗说:“没考上啊。”

二狗点点头,胡大也不再说什么,站起身,走到笼子前,打开笼子门,准备去逮獾子。谁知道那畜生死活都不肯出来,胡大立着菜刀,咋咋呼呼的说:“操,咬了我两口,还不敢上刑场了?看老子不剁了你。”

土旺把一只脚架到笼子上摇了几下,獾子始终龇着牙缩在笼子里面不肯出来,胡大准备伸手去抓,土旺把烟头一扔,拦着胡大说:“你没咬怕是吧,还想再咬几口?”

胡大一听手又缩了回来。土旺转身走到麦垛旁边拿了一把戳麦子的叉,不慌不忙的走过来,对准了笼子,一叉插进去,獾子惨叫了一声,双腿还在不停的抽筋。

胡大楞了一下,回过神来说:“你小子畜生啊,快把叉拔出来啊,血都流干了,我的乖乖啊。”说完便把手伸进笼子里把还没死透的獾子拿出来放在盆上接血。獾子翻着白眼,一下一下的在胡大手上抽搐着。

二狗看着胡大手里还没死透的獾子,嗓子眼泛起一股恶心,不觉的就蹲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土旺倒是看得饶有兴趣,商量着让胡大把獾子皮送给自己留着冬天做一个坐垫。

二狗站起来拉着土旺要走,土旺说:“你急甚啊,再看一会,这畜生死得怪解恨的,小时候还咬过我呢。”

二狗记得那件事,他娘在世那年土旺跟他娘在东坡上浇菜,从石头缝里跑出一只獾子,可能是吃了野鸡药(一种捕获野鸡的毒药),蔫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歪歪倒倒的如同喝醉了酒在石头上爬,土旺以为是小猫,上前准备去抓,谁只那只獾子虽然快要死了,却回光返照一般回头咬了土旺一口,后来还去了镇医院打了疫苗。

二狗看了土旺一眼:“看够了吧,我还得去我表婶子家,让我叔明个去镇上托人找车把树拉到镇上卖了。”

土旺临走时候又嘱咐了胡大让胡大把獾子皮留给他,胡大满口答应。

路上,二狗走在前面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土旺三步赶上去问:“怎么了?”

二狗说:“旺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你兄弟我。”

土旺说满脸无辜的说:“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这个大学生啊。”

二狗脸一拧:“再说我大学生,以后咱们就绝交!”

土旺一脸不是的说:“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么?”

二狗问道:“你是不是真喜欢上了枣月啊?”

土旺站住脚,一脸不自在的回道:“你瞎鸡巴扯什么啊,我能喜欢她?好歹我也在城里混过几年,看过的漂亮女孩多了。”

二狗说:“那你干啥要送人家獾子血。”

“人家娘不是又肺病嘛,再说论辈分我还得管枣月娘叫大娘不是?”土旺掏出烟点着了。

二狗生气道:“你要跟我说实话,你小子现在对我有戒心,满嘴跑火车。”

土旺满脸堆笑说:“谁说的啊,俺对你可是从小光屁股出来的情份,你能这样臊自家兄弟啊。”

二狗不说话。土旺见二狗不高兴,歇了歇又说:

“我要跟你实话说了,你得跟我说你为啥没考上,行不?”

二狗楞了一下,然后想了一会说:“行吧,你说。”

“其实吧,也不算喜欢,枣月长得确实挺喜人的,我看她娘俩可怜,无依无靠的,能帮就帮上点,你说是不?”土旺这话说的不假,枣月她爹死得早,那些年文革时候大串联去了北京,然后就没有消息了,后几年有人跟村里报信说枣月她爹在唐山地震里死了,那一年土旺和二狗才五六岁,但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多事之秋,文革结束,唐山地震。然后七七年恢复的高考。

二狗想了想说:“那你还是喜欢人家枣月咯。”

土旺蹲下身,向上望着二狗说:“就算是喜欢吧。”

然后说:“该你说说你怎么会考不上吧。”

二狗从兜里拿出一堆碎纸片扔到地上,土旺捡起来一片一片的看,一字一字的念:“高,考,录取……”然后惊呼到:“操,你小子考上了?还敢撕了通知书??”二狗忙示意土旺小点声,生怕哪个过路的听见了。然后也蹲下身,望着土旺小声说:“你以为考上就是好事么?我家拿不出钱给我念,你让我爸去卖血么?”

土旺急了,说:“那你也不能把通知书给撕了啊,你啊你,你真让人不省心。”

二狗站起来,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命啊,我爸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我镇的念不下去了。”说完眼眶就湿了。

土旺默不作声了,跟着二狗一直去了他表婶子家。



二狗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睡到炕上了,二狗娘在炕边上点着油灯给父亲衣服钉补丁。二狗进门摇了摇水瓶,拿出盆倒出了洗脚水。便端着盆到了炕边上洗脚。二狗娘抬头看了二狗一眼问:“你婶子怎么说的啊?”

二狗说:“婶子说明天早上让叔去镇上问问,说现在木材行情不好,卖不上个好价钱。”

二狗娘说:“卖不上也得卖啊,不卖你爹和我怎么给人家肥料钱啊。你爹年前还说要是你考上了大学,把山上的树全砍了也要供你上学。”

缝了几针二狗娘又说:“那些树可是你爹命根子,砍了那些树也就是砍了你爹的老命,你爹砍了自己的念想,让你去城里上学,你爹又起了盼头,盼着你念完书有一天回家能把那些树都给栽上。”

二狗眼睛有点湿,急忙转头去找毛巾,说:“娘,你别说了,就是考上了,俺也不会去的。”

二狗娘有些生气说:“兔崽子你胡说什么?你爹养你十八年白养得啊,不就指望你能念书长出息,以后回来养老吗?”

二狗不再说什么,擦了脚便上了炕,躺在被窝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自己的命运就被那一张纸圈定了,而不争气的自己又撕了那张纸,不知是难过还是欣慰。窗外一阵阵蛙鸣,月色照的大地亮堂堂的如同晒了一层霜,恍的二狗更是睡不着,二狗娘还在外屋不知忙些什么,父亲早已经有鼾声了。想来想去,二狗决定明天去找一个人,村里唯一一个上过大学的外来人。想到这里二狗便踏实了,不过一会竟然睡着了。

梦里他站在白河边,四周都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得,人头攒动,二狗望着河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问旁边的人。奇怪的是那些人没一个是他认识的,二狗问:“你们在找什么,这么多人。”

“有人跳河自尽了,你不知道啊?”

“谁啊?”

“一个女的。”说完那个人便下河去了。

下河的人越来越多,二狗就呆呆的站在岸上望着。二狗水性很好,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下去,仿佛河里有什么禁忌让他莫名的害怕。突然他看到河里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人飘了起来,二狗忙指着那里喊:“人在那里,人在那里,快去捞啊。”

但没有一个人听见他说得话,仍然自顾自的在河里搜寻,二狗一着急跳进河里,竟然呛了一口水,就这样呛醒了。

醒的时候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月亮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二狗一脑门的汗,坐在炕上,喘着粗气,他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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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0 01: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次日,二狗起的很晚,夜里二狗惊醒,就直直的坐到了天亮才睡着。二狗起来的时候,二狗娘已经把中午饭都烧好了。二狗眯缝着惺忪的眼睛问:”娘,爹去镇上卖树了?“

二狗娘一边忙活着往桌子上端菜端饭一边说:”没,你叔和你爹今早一早就去镇上问木材行情去了,问都不问就这么拉过去卖给谁啊?“

二狗嘟囔两句脸也没洗准备上桌子吃饭,突然想到夜里做的那个梦,想跟娘说,可话到嘴边还是噎回去了,怕娘听了又数落他晚上不睡觉瞎想。

吃完饭,太阳都已经上了树梢了。二狗想到今天还要去一个地方,脸也没洗就跑了出去,二狗娘在后面喊道:”狗子,回来时候别忘了去你壬五爷那捎两包盐。“

二狗头也不回的答道:”晓得了。“

二狗说要去的那个地方也不远,在后山。白河村在白河的河西南岸,大概也就四五十户人家,村里没有全是土坯盖得房子,只有一家人家非常显眼,一个红砖绿瓦盖的小洋楼,那就是满壮的家。满壮家是村里的大户人家,满壮的爹原先是村里的大队书记,后来书记不干了,下海经商,承包工程,挣了不少钱,回村盖了个洋楼。

村子后面就是后山,后山像一只手一样罩在整个村子后面,手指缝就是多年雨水冲刷的山谷,这个二狗是知道的,地理书上写的明白。他想去的那个地方应该就是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那条山谷中,那里住着一个外来的知识份子,听父亲说那是上山下乡插队落户过来的。因为是外地人,那个叫吴懒的知识份子一直不受待见。他便自己跑到了后山山谷里面盖了一个茅草房一直住到现在。至于他为什么住到现在,为什么不回家,没有人知道。

要到吴懒家,二狗必须要穿过满壮家的沙果园子。

说起满壮,二狗还是有几分惧怕的,满壮自小就长的壮实,不过人十分暴戾。与土旺不同的是,土旺十分中情意,而满壮却蛮不讲理,不过他以前却性情很好的,但是七岁那年满壮生了一场病,据说是发烧发了三四天,头疼的在床上左右翻滚,满壮的爹娘在屋里团团转。后来实在心疼满壮的爹娘就去下甸村找大夫去了,满壮一个人在屋没人照应,发烧竟然醒了,自己下床找水喝,看见煤炉上烧着一壶水,满壮那时候个子不算高,站在地上踮起脚拿不到水壶,水壶口喷着热气,烧的滚烫,就那样一壶水被满壮碰倒了,直直的浇在满壮身上,等满壮爹娘回来,满壮已经身上看不得一块好地方。去了省城大医院治了一年,命是保住了,可落了一身的疤。此后满壮性情大变,或许和这场灾祸有关系。

而后二狗去下甸村上小学的时候和满壮一个班,因为满壮那场灾祸的原因晚上了几年学,所以满壮是全班岁数最大的孩子。二狗天生性格就比较懦弱,经常受满壮欺负,好在基本都有土旺护着,也就没什么事。上了初中的时候土旺因为打架辍学回了家,二狗就天天受满壮欺负。直到现在满壮还会偶尔欺负二狗,对此二狗一直耿耿于怀。

路过满壮家的沙果园子的时候,二狗神经一直绷直着。他打心眼里怕满壮,害怕满壮揍他的时候那种残暴的眼神,害怕满壮对他嘲弄口气,更害怕满壮爹那种村子里面一手遮天的能力。

二狗左右瞧了几下,看到满壮爹在沙果园里侍弄果树,楞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打声招呼的好。

”大爹,果树长的不错哇。“二狗战战兢兢的卷着舌头寒暄道。

”嗯。“满壮爹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

”大爹,您先忙哈,我去后山有点事哈。“二狗说。

满壮爹没回话,自顾自的看着果树。

刚走出几步,二狗就听到后面一阵怪笑,二狗一耳朵就能分辨出是满壮。

满壮拿着果树剪,浑身一身中山装,脸上爬满了小时候烫伤的伤疤。由于个子的增长,疤痕被不断拉长,像一条条黑红色的蜈蚣爬满整个脸。

满壮站在果树旁边阴阳怪气的说:”哟,瞧这是谁啊,这部是要上大学的二狗同志嘛,二狗考上哪个大学了啊。砍树的大学么?那你和你那个没能耐的爹还是同学哦。“

二狗知道满壮昨天看见他和他爹去西凉地砍树了。二狗没应声,径直朝后山小路走去,他侧耳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跟过来,知道满壮在后面,心里像扯着一根皮条。

二狗自顾自的走到了山坡背面,心里期望满壮不要跟过来,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战斗力和满壮是不能比的,小时候经常被满壮欺负,揍的满身都是伤,回家后不敢和父亲说。跟父亲说了只会再讨一顿打。二狗娘晚上给二狗洗澡的时候只能流着眼泪给二狗擦红药水,不敢言语。

二狗突然听见后面的脚步停了,便站住身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满壮站在后面捂着嘴笑。二狗知道满壮在笑他自己害怕,他浑身有一种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勇气,站直了身子走到满壮面前,对满壮说:

”你跟着我干啥?“

满壮止住了笑声,用手半掩着嘴大声的对二狗说:”今天你爹到我家门口下跪去了,跪的跟一条狗一样,哈哈哈哈。“

”你他娘的胡说什么?“二狗问。

”你不知道哇,你上的那个什么狗屁大学的学费你那个没能耐的爹交不起,去我家腆着老脸去借啊。“

二狗刹那间犹如旱雷过顶,浑身冒汗,上下跟筛子一样哆嗦。双手握紧了拳头,手心中攥满了汗。满壮依然弯腰大笑,不时的还抬头看看二狗的脸,他想从二狗的愤怒的脸上获得一种让自己愉悦的快感。

二狗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抡起拳头对准满壮的侧脸打了下去,满壮猝不及防当时应声侧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好半天都没有起身,满壮没有想到自己欺负这么多年”手下败将“,竟然挥拳打自己,过了一会,满壮坐起身,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鼻子下一片红汤。

满壮知道自己吃了亏,随手抄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了二狗面前,准备给二狗脑门开个天窗。二狗当时一只手死死的抱住满壮的头,另一只手抓住满壮的右手,右脚蜷缩用膝盖去踢满壮的胸。满壮右脚用力一扫,讲二狗放倒在地上,拼死命骑在二狗身上,举起石头准备向二狗头上砸去。山坡上传来一声大喊:”操,兔崽子,你敢打架?快把石头放下,敢打老子回去不收拾死你。“

满壮一转身看见他爹拿着果树剪子站在山坡上。立马向泄了气的皮球,放下石头,从二狗身上爬下来。二狗翻身坐起来大口的穿着粗气。满壮回头对着二狗啐了一口,说:”要不是爹在,我非整死你,你等着,我们没完。“

满壮爹从山坡上走下来,一个巴掌拍在满壮头上,说:”你不知道你今天媳妇要过来啊,打架?你他妈的媳妇不要了是吧,你爹我白花那么多钱了啊,滚回家去!“

满壮爹临走前直撅撅对着二狗的丢出一句话:”你和你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货!“

二狗不敢言语什么,至少他对着这个曾经任命白河村村委书记的大人物不敢。等满壮和满壮爹走出好远之后,二狗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他爹要去满壮家借钱,谁告诉他爹他考上了,这件事他只对土旺说过。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觉得是土旺嘴太快,把这件事抖出去了。

二狗终究还是去了吴懒家。二狗进门的时候,吴懒正在生火准备吃饭,二狗一脸疲惫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吴懒转过身看了看二狗,知道二狗此行来是吃了败仗,便笑着生着火打趣道:”狗子,你又和别人生是非了吧。“

二狗没说话,站起身准备去找脸盆擦一把脸。吴懒依旧是笑眯眯的说:”脸盆在院子里,自己压点水洗吧。我就不伺候你了。“

二狗便愣头青似的走到院子里。吴懒见火已经旺了,便开始放水煮面。顺便侧着头朝院子里正在洗脸的二狗喊道:”你中午在不在这吃一碗啊。“

二狗擦着脸进了屋,说道:”不了,我吃过了。“

吴懒一面煮着面条一面问:”是不是村里的满壮打的?“

”嗯,他骂我爹。“二狗说。

”满壮这孩子,恶由心生,看他身世可怜,错不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吴懒捞着面条说道。

吴懒吃着面条和二狗说着话得时候,土旺早就提着獾子从后山往村赶。

早上的时候土旺去了胡大家拿了獾子皮回家准备缝个椅垫,想了想那獾子血没要到,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干脆就提着杆矛去了山上准备逮一个回来送给枣月她娘。临走的时候准备去叫二狗,走到门口看见二狗爹正从门里出来。

土旺寒暄了一下:”二爹,这么早去哪啊?“

”准备去镇上。“二狗爹说。

”给二狗寻工作么?二爹给我也打听一下呗。“土旺笑着说。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考都考不上,在家种地吧,还找啥工作啊,你看他那样能干啥啊?“二狗爹忿忿的说。

”二爹,我跟你说件事呗,其实二狗考上了,他不愿意去念,说怕连累家里。他不愿说我就替他说了。“土旺把脸凑近了说。

二狗爹眼睛突然直了起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脸上抽搐了几下,没说什么,急匆匆的就走了。

土旺在后面喊道:”你可别跟二狗说是我跟你说的啊,二爹。“

二狗爹没回话,一转眼就消失在路口了。

土旺想了想没去叫二狗了,估计二狗也没有起床。自己扛着矛就上了山。

山上如今也是夏末的光景,后山上到处都是稀稀拉拉的松树,碗口一般粗。倒是山顶上的树长的密一些,山脚全是光溜溜的石头,土旺站在山上,回身往村里看,早上的白河村煞是好看。晨雾还没有散去,像仙女的纱巾破碎了飘散到人间一样。白河对岸猛然听见渡钟的声音,王喜子今天估计起来格外的早,河对岸隐隐约约看见一辆农用三轮车,这个都是平时白河村见不到的。土旺心想今天村里说不定谁家结婚呢。

————————

土旺猜的果然没错,今天确实是有人结婚。结婚的不是别人,结婚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和二狗打架的满壮。满壮因为小时候的那场开水事故导致容貌变的狰狞,十里八乡的女人都知道白河村有个满壮是不能嫁的。再加上满壮那残暴的性格,不仅女人就连男人也躲着他走。挨了打的甚至都暗暗发誓这辈子尿尿都不冲着白河村这个方向。



三轮车上一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看穿着打扮都不是农村的人,似乎都带着点城里人的气息。其中一个女人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姿色,头发虽然不长,短短的,但还是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淑女的样子。说话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知识分子的样子。右耳上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耳钉,手腕上有一根红丝绳。在白河村这片区域,红绳象征着处女,不管是腰上还是手上,只有有一根,那这个女人肯定是打小没见过几个男人的。



三轮车在河边就停下了,其中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男人开腔了:



"王妹,这就是白河村,前面这条河就是白河了,这边啊没有桥,不过有摆渡的。“



话说完他就回头喊了车里那个司机:”小钱,你去把那边房子旁边的钟敲几下,马上就有船过来了。“



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嘴里叼着烟,翻眼呲了一下天,好像担心天上要下刀子一样。然后把烟蒂扔在地上,穿着解放鞋的脚便紧跟着在地上捻了一下。抬手拍拍帽子上的灰,转手便逮在头上了。



红绳的女人问:”这白河村有药材么?“



男人说:”这个你放心好了,这边山长的这么喜人,怎么会没药材。“



手一抬指着西凉地那片山说:”以后啊,你只要过了这河,去这片山,药材要多少有多少。“



红绳的女人又接着问:”这边野山参也有?各个都塞萝卜?“



男人把衣领的扣子松了松说:”萝卜大的野山生不敢说,拇指这么大的还是多着哩。“



红绳的女人听男人说完之后就伸出手把达姆手指翘起来,比划了一下。



男人笑眯眯的点了一根烟。这时候渡钟响了:当,当,当,当。



隔岸上王喜子高喊了一声:“来————了—————”



没下车的那个女人坐在车上看着书,一听喊声放下书,站在车上用手罩在眼睛上挡着刺眼的阳光,看着对岸。回头跟红绳女人说:



“嘿,这村人摆渡的方式还有蛮有特色的嘛,开发旅游还是不错的。”



女人默然的看着对岸的零零散散的房子,心思重的如同房子和山之间的晨雾一样,薄,却一时不得散去。







土旺今早其实蛮高兴。临走的时候还给自己爹把胡大那天弄的獾子肉炒了点,给爹温了一壶酒,然后才起身出门。大约是中午的时候,土旺终于在山中腰的一个洞里发现了一个獾子,獾子在树荫底下打盹,完全没顾及到树后的土旺提着矛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就这样獾子被土旺一矛拍在了头上上,一把抓起来扔进麻袋里。土旺没敢刺獾子要害,要不然血都流干了,獾子也就没用处了。土旺并不喜欢吃獾子肉,枣月说獾子肉有着跟黄鼠狼肉一样的臊气,吃起来并不好吃。



土旺提着麻袋哼着小调向着村里走去。路过吴懒家,土旺突然想起吴懒家有刀,准备在这给獾子放血,趁热就给枣月妈送过去。



刚进门的时候土旺就听见吴懒和二狗的声音,二狗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哭腔。土旺把獾子袋口扎好扔在门口,就进了屋。只见二狗坐在炕上,吴懒叹气抽着烟,两人同时看了土旺一眼。二狗马上擦掉了眼泪,上去一把揪住土旺的领子,恶狠狠地看着土旺。



土旺不知何故,一时慌了起来:“怎么了?哟,是谁把我们家李大公子打称这样啊。”土旺说完就想摸二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二狗脸一闪,转而又恶狠狠的问:



“是你把我考上的事告诉我爹的?”

土旺眼睛闪了一下,然后躲开二狗凶狠的眼神,他知道二狗不会轻饶了他。



“是我说的,你确实是考上了,为啥不去念,我跟你爹说也是为了你好,让你能去城里以后有能耐。”

二狗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我爹知道了之后去了满壮家跪着给我借钱知道么?”



“你骗我吧?怎么可能?谁告诉你的?”土旺一脸惊讶的回道。



二狗放开揪着土旺衣领的手,一屁股坐在床上,带着哭腔说道:“我爹为我都跪下了,这是满壮亲口跟我说的。”



土旺拍拍二狗的背:“好了,好了,就这么点出息,满壮那是骗你的,那种人就是欠收拾,你等着,晚上老子要那狗日的好看。你这脸也是他打的吧,我给你报仇。”



二狗低着头不再说话。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土旺问吴懒借了菜刀在院子里给獾子放了血。獾子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又一丝活气,差点又咬到土旺,土旺一丝也没马虎一把把獾子脑袋切了下来,血就汩汩的流了出来,流了足足一大搪瓷缸子。



二狗哭累了在炕上睡着了,吴懒到后院去劈柴。临走时候土旺顺便把獾子肉丢给了吴懒吩咐给二狗炖了补补身子。吴懒笑着说:“那是自然,大学生还是脑子最重要。”



土旺拿着搪瓷缸子下了山,准备一溜劲的冲到枣月家,心想着枣月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脸上美滋的。



走到满壮家的时候,洋房门前聚集了一堆人,全村几乎全都出动了,土旺端着搪瓷缸叫嚷着让人都让让,也挤进去看看。

旁边叼烟道的铁匠老冯说:“别挤了,土旺,人家娶媳妇你看什么啊?哟,你整这么多血干什么啊,壮阳啊?”



土旺呲了一眼旁边老冯:“操,咋话从你老人家嘴里说出来就那么下流呢?满壮什么时候拐个媳妇回来了?”

老冯笑嘻嘻把一根烟掰成两截,递了一截给土旺



“你咋知道是拐回来的?着是满壮爹从远处买回来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哟。”

“买回来的?花多少钱啊,人家女娃愿意跟?”土旺问道。

“多少钱买的不清楚,不过听说不便宜,刚才这女娃进屋了,应该是愿意吧。”

“这年头卖女儿的多了,听说南方闹旱灾,你不晓得哇,那边女娃都愿意往俺们这嘎达跑,不给钱倒贴的都有。”旁边的王大摆子说。



“你王大摆子说话几句是真的啊,南方灾荒你去了啊,你说你去了北京,你说天安门毛主席画像上他老人家头上有没有白头发。”



王大摆子顿时语塞,讨个没趣不再说话。

老冯望了望门口又说:“听说来了两个女娃,其中一个长的那个俊哦,跟电影里的差不多。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啥呢?人家想攀书记这个高枝还怕攀不上呢。”田九他妈甩出一句风凉话。

“呸!好白菜都叫他妈的猪拱了。”土旺朝门口啐了一口,然后转头问老冯:“枣月没来吧?”

“没来啊,没瞧着人啊,你小子看上枣月了?”老冯看着土旺说。

“别鸡巴瞎说,小心折寿!”土旺说完就转身朝枣月家去了。



枣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见有人朝这边走就喊:“是卖豆腐的么?等会,我去拿盆。”

土旺打了一个愣,朝枣月望去,枣月也看着土旺,刚才还在裤子上擦水的手马上就停下了,人僵住了一会。

两个人愣了好半天,枣月马上客气的笑起来:“是土旺啊,咋啦,到我家有事么?”



土旺反应过来,端着缸的手立即腾出一只不知所措的在身上蹭了起来,不好意思的说:“没,没啥事,我就是路过,顺便整了点獾子血给你娘送点。”



枣月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看着盆,土旺推开院门进了院,把搪瓷缸放在磨石上说:“枣月,给你娘炖了吧,这玩意能治肺,别跟我客气哈,以后有啥事言语一声,你土旺哥肯定帮。”



说完土旺就合上院门,大步的朝家走去。





红绳的女人坐船到了村口便跟着西装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向村里走去,司机留在三轮车上没来,王喜子嫌人多说啥也只让上三个,多一个也不行。红绳的女孩叫萍儿,另外两个自称是药材公司的。



三个人先去了村支书也就是满壮家,药材公司的两个人说是让萍儿去了解一下村里情况好以后开展工作,萍儿此时并不清楚自己被眼前两个药材公司的老板卖给了满壮,刚一进门的时候,村支书放了一截大地红,噼里啪啦炸的萍儿挺不好意思的。



“他们这欢迎外来的人都是这么热情么?”萍儿怯生生的问。

“那是当然,这边民风淳朴,人都很地道。”另外一个女人说。

“萍儿,你就先在村支书家待着,明早一早让支书带你去刚才那片山考察一下,我先把你安顿下来就回去,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改天考察好了写个报告给我,我打到县里让人给你配点设备,啊。”药材公司的那个老板说道。

“嗯,好的。”萍儿点点头。



村支书一个箭步从堂屋窜出来,迎面就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笑嘻嘻的说:“欢迎,欢迎啊,都是贵客,进屋哈。”

萍儿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黑压压挤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想了一想可能这村比较封闭很少外人来,都觉得稀奇,也就没觉得什么奇怪的。



突然她看到西厢房那边有个男人站在门外,那个男人一米七八的个头,短寸头,满脸都是烫伤的疤,左眼烫的比另外一只眼小了一圈,满脸狰狞,笑呵呵的看着她,她心里一颤,心想这个人是谁?村里的干部,还是村支书的儿子?



萍儿迈步就进了堂屋,支书给每个人都泡了一杯茶,萍儿没什么心思喝茶就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很奇怪他们没聊一点关于药材的话题,都是在闲聊。



支书见萍儿闷闷不乐,就慈眉善目的望着萍儿说:“萍儿姑娘,咋不说话啊?嫌我这个村支书家贫啊,我这可是镇里唯一一座洋楼,你以后住这边一定会习惯的。”



“支书,我就住一阵,考察完我就走,不多打扰你们。”萍儿害羞的说。

支书一脸茫然的望着那个男人。



男人急忙解释道:“她的意思是说,怕打扰到你们。”

支书笑着说:“哪里打扰啊,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哈。”

萍儿刚想说什么,后面那个女人掐了她一下,小声的跟她说:“少说几句话,以后在山上找药材还得多靠人家支书。他说拿你当一家人是看得起你。”



萍儿没说什么。支书转身就进厨房让媳妇准备饭菜。那个男人急忙客气道:“老支书,别客气了,我和我老婆还要回公司,一大堆事等着忙呢,萍儿,我们走了哈,你留在支书家好好的哈,别给支书添麻烦。”

萍儿点点头。



支书说:“满壮,进来招呼客人,我去送送两位老板。”说完便和那一男一女走了出去,满壮便走到屋里来,坐在萍儿迎面的椅子上,傻笑着看着萍儿:“真好看,你咋长的这么漂亮呢?”



萍儿有些不好意思,撩了撩头发,侧过脸去。两人便沉默的没有话说了。



村支书把两人送到渡口,从口袋里拿出包红塔山,拿出一根递给那个男人。

男人接过烟,支书马上凑上火去。支书笑着道:“麻烦你了,这么远把人送过来。”



“人挺满意的吧。”

“不错,真不错,长的白白净净的,水灵的很啊。”支书说。

“要不是关照你,我们才懒得送这么远呢?下甸那好几家要女娃,我们都回了。”女人说道。

“那是,那是,哦,对了,钱给你哈,四百五,一分不少哈,你数数。”支书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大团结。

男人接过钱,没有点,直接放在兜里,回头打了个手势,就上了王喜子的船。

支书在岸上挥了挥帽子便回去了。





二狗子到了天擦黑才醒,吃完吴懒做的獾子汤,嘴上沾满獾子油,满嘴油的跟吴懒说:“你怎么油也没剥,獾子油治伤哩。”吴懒笑道,我没伤留着也没毛用。二狗吃完便下了山。



月亮还没出来,山下的村里如同天空一样,村里的灯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二狗不知道回家如何面对父母,心里一直在盘算着。



进了村,二狗打算故意从满壮家门口转一下,看看满壮在干什么。到了满壮家门口,二狗躲躲闪闪的往屋里瞧着,突然门就开了,走出一个姑娘,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清秀的短发,皮肤白皙的很,长的煞是好看,浑身散发着一股茉莉花雪花膏的味道,手上端着一个洗脚盆。萍儿此时也看到了二狗,笑了笑示意二狗先走,二狗被这一笑瞬间征服了,他心里惊叹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女人,满壮这种德行的人也会有城里的女人?



萍儿看着二狗紧盯着她,不大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不好意思,差点泼到你了,你先走,我再倒水。”

二狗还是没动身,依然愣着。屋里支书在里面喊道:“萍儿,跟谁说话呢?还不快进屋,有话要跟你说。”二狗听见支书的声音顿时慌了起来,一个闪身就溜了,他一路上都在想那个长相出众的女人是谁?支书城里远房亲戚的女儿?还是满壮新娶的老婆?很快他就否决了第二个想法,他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是他们城里某个亲戚朋友的女儿。



不一会二狗到了家门口,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屋里爹和娘坐在堂屋椅子上,他要怎么去解释,他不知道。



一推开门,果真爹和娘端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了一桌子饭菜,筷子和碗也都是干净的。二狗战战兢兢的坐到椅子上,他知道今晚就算不讨打的话,一顿骂是免不了的。



二狗爹依然没有动,娘倒是开始说话了:“狗子回来了,还没吃把,来,你和你爹都等你半个多小时了,咱们吃。”

二狗爹还是没动,二狗望着爹那张阴沉的脸更加害怕起来。



“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和谁打架了?”二狗爹开了腔。

“……”二狗没说话,支支吾吾了半天。

“拿去!”二狗爹用烟斗划过来一张纸。

那张纸就是二狗撕烂的通知书,上面沾满浆糊,肯定是二狗娘粘了一下午才粘出来的,二狗娘眼睛不好,连菜都分不清了。



二狗拿起通知书,刚要说话,二狗爹从兜里拿出厚厚一沓钱放在桌子上。钱里有几分的、五毛的、一块的、两块的、十块的,全都是毛毛刺刺的。



“数数看,够不够,不够爹再想办法。”二狗爹拿起烟杆嘬了两口,扭过脸看着灶头。



二狗望着桌上的钱和爹满脸的皱纹,再也忍不住了,人站起来,直直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

“爹!娘!我今生若是没有出息,你们的恩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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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30 12:18:01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写的好啊----还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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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0 12:5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王者风范 发表于 2011-7-30 12:18
呵呵---写的好啊----还有吧

谢谢了,长篇连载 还有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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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30 12:58:41 | 显示全部楼层
rhymexiang 发表于 2011-7-30 12:51
谢谢了,长篇连载 还有不少呢

呵呵---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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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好!向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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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到天涯文学中去发,那里的点击率很高,而且出版的机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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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我红袖上发了。。。  发表于 2011-7-30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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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楼主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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