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小龙山
近几日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淋淋漓漓,或裹着小风,或夹着雪粒,或闪着电光,慵慵懒懒缠缠绵绵地下。路面积水。小路泥泞。低矮的屋檐滴滴答答。潮湿的世界里雨点轻声,云朵大片大片地遮蔽了天空。 但我不讨厌雨,我常常把雨当作生活的一部分用来品位和感受。 晴久了,就会有雨光顾;雨久了,必然也要拨云见日。那些雨在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干脆有干脆的轻快,拖沓有拖沓的韵味,轻盈有轻盈的从容,愤怒也有愤怒的模样。在天与地之间,在睡眼惺忪或浓淡相宜的眼前牵起无边无垠的雨幕或是扯开轻舞飞扬的雾幄,雨,便化为雾烟,化为琴弦,化为呼啸,化为珍珠,化为露滴,或是化为水流从高处往低处流淌,演奏成缤纷的音乐和曲调。 雨季看雨,那万千垂落的雨丝恰是一句句清亮的诗行,而舒缓流泻的雾岚就是一川悱恻缠绵的曲子了。在我听来,那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是轻纱一般萦回的流连和惆怅。如此,雨,便丰富了我另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下雨的时候是最美的时候:苍茫茫一片,浸润氤氲着的全是雨的味道。天地是弓,雨丝是琴弦,而风就是弹奏雨丝的手。天为穹,地为毯,嘈嘈切切之间,低沉或宏大、缠绵或决然,通通都属于雨丝的世界和统领,想象一下吧:电闪雷鸣挟裹着决然的快意,如烟如海又浸染了多少凄切;云朵疾驰,江河奔流,雨中的世界,天地之间这座无比巨大的音乐厅不期然就展开了一场无比恢弘的演奏。这来自于自然和天地的乐音是如此地复杂多变!欢快、柔和、抒情的曲调;沉郁、舒缓、怅然的叹息;激昂、铮铮、猛烈的撞击……无论是合奏、协奏还是独奏,雨声都是纯天然的、无以复加的天籁! 与雨有关的世界适合阅读。雨季,最适合看窗外,无论是坐在飞驰的车中还是倚于孤灯的窗前,看雨雾迷蒙;看雨丝往斜里飘飞;看低头沉思的梧叶上零落一滴又一滴雨滴;看唰啦啦一下子就涌过来的雨阵;或者风雨摇曳柳枝,滑过水面,穿过树林,打在残缺的墙垛、铁皮的棚子上漾起舒缓或者急促的声音。想象一下吧:坐在雨边,将雨中的一切缓缓阅遍:远处山峰起伏,轻雨时云雾绕淌,风是纤纤素手;缓雨中如涤如洗,雨是万千游丝;骤雨时乌云压沉,从老远的地方密集筛过的雨阵瞬间就赶到了眼前;而近观则又是一番韵味:小雨时枝叶轻坠,低沉如诉;中雨时雨雾欢腾,如煮爆豆;大雨中雨线奔流,屋顶、地面、河流、沟壑,一下子都成了浑黄欢乐的喧腾…… 其实雨更适合倾听。闭上双眼,让慵懒的耳鼓沁入夜晚或是黎明,在属于一个人的世界里听雨的声音,的确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小雨中听到宁静,中雨里听到从容,大雨中听出雄浑与愤怒,各各都有不同的韵致。雨小的时候,落丝轻声恍如烟雨江南不事雕琢的水墨画图,在心房深处一幅幅展开绿树掩映下的白墙黛瓦;而雨大的时候,宛如玉珠飞溅万千擂响的战鼓,将心底的奔放与激昂尽情地宣泄与呐喊…… 看雨,空气里的尘埃在雨的安抚下渐渐安宁,一如哭吵的婴儿得到了母亲的安抚;听雨,领受万千雨丝与大地、楼宇、树木、车流、行人的絮语,可以将思绪与念想在心底一回回地咀嚼。平林烟树,水雾层岚,云朵游弋,河流奔泻,雨行走在身外,心飞翔在雨中,此刻的雨,便是一句句、一首首摄人心魂的漂泊的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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