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

素月

我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决定和小木结拜为兄弟。
　　小木比我小两岁，是和我同吃一口锅的战友伙伴，在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军队生活中，小木曾跟我说我们是朋友，为此我又不知不觉想起那个冬天。只因我们是朋友，谁又能明白朋友这两个字对我们两人来说所代表的意义呢？
　　那天，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双脚踩在清晨的泥土上，我和小木缓缓地朝山里走去。小木当时就在我不远的地方，我甚至可以听见他的脚步落在青石上的声音。
　　天未亮的时候，夜]色渺茫，小木就把我叫醒了。他早已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才叫醒我，每次我们有任务都是这样，十多年都没变过。然后他喊我一声，我们便出发了。这个时候的军营很是安静，除了哨兵之外很多人都在沉睡。我和小木要去拣干柴，因为已经入冬，怕下雪，晚上没了烤火的干柴士兵们会很冷的，将军就给了我们这个任务，这也可以看成我们军营生活之外少有的乐趣了。
　　路蜿蜒着伸向远方，白天在半空中漂浮的灰尘都安静的匍匐在路上，远山也仿佛成了沉睡未醒的村庄。
　　由于我们脚程比较快，天上的太阳刚刚探出一个头的时候我和小木就登上了山之巅。小木把刀放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而后从袋子里掏出一壶水来，拿给我两个馒头，自己仰头脖子起水来。我就啃着馒头站在高高的山上，眺望着模糊而遥远的军营。
　　“小木，你说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战争呢？”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应该是某些人的野心或者欲望造成的吧，我也说不好。”小木拿着水壶就站在我的身旁，也像我一样静静地看着那初升的朝阳。
　　“小木，你看这样的早晨多美啊！安静祥和，我甚至忘记了这里是前线，我感觉到云端那头山村的温暖，那边有人在等我回家……”我突然感觉一阵伤感，仿佛像抓不住任何东西一样不知所措。
　　“你是想家了吧！”小木抿了抿嘴唇，看了看越爬越高的太阳，“走吧！去捡干柴吧！”
　　我默默地跟在小木的身后，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我知道他也想家，我曾经在夜里还听到过他喊着爹娘在哭泣，他在那一刻不再像是我认识的坚强的小木，反倒像一个受伤的小女孩。
　　我不禁笑了笑，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放在一边，紧跟着小木，一起捡起干柴来。
　　我们来来回回见捡了很多，都堆到了山下，预计明天可以弄辆车子来拉。我和小木正在用一块防雨布遮盖住这个柴堆的时候，天上忽然悄无声息地下起雨来。
　　“啊！下雪了！”小木摸了摸微湿的头发，“我们赶快回帐篷去。”
　　雪转眼就大了起来，落在身上轻轻地、凉凉的。我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抖开在我和小木的头顶。
　　我们正匆忙地往军营里赶去，我无意间回头看了下，身体突然僵住了。我的心里一阵发抖，有种极不祥的感觉。
　　背后竟然有人，一小队的黑衣骑兵就在我和小木的身后不远处。看到他们的马和军装就知道他们应该是柔然的军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敌袭？
　　这时候的天空就快黑下去了，没有星光，只有落个不停的雪。雪花落在他们的黄色盔甲上，但他们一动也不动，只是盯着我们看。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我大着胆子向他们喊了一声，“我们大部队就在附近！”
　　“他们是柔然的骑兵，应该是先行部队扫除障碍的，可能是敌袭了！”小木哆嗦了一下，手握住我的手，几乎没了什么温度。
　　“趁他们离我们还远，快逃！”我拉着小木立马朝山上跑去，骑兵不方便上山，可趁这点甩开他们。背后的蹄声传了过来，他们还是追了上来。
　　啸声刺耳，我和小木猛地低头，箭从我们头顶掠过，吓了我们一身冷汗。
　　“他们会杀了我们吗？”我问小木，脑子里一片混乱。
　　“应该会吧。”小木的手冷的发冰，颤抖的像片风里飘落的枯叶。
　　我们不停地奔跑，手牵着手，心理都是乱极了。突然看到前边有了小山洞，洞口杂草丛生，很是隐蔽。我们赶忙躲了进去。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我的脑子里乱极了，有感觉很冷，小木的手也冷的吓人。我突然想起，我和小木前段时间还被将军夸奖胆识过人，战场英勇的。可是在死亡临近的时候，两人的心里却只剩下了恐惧。
　　过了许久，外面感觉很安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大着胆子，借着草丛的掩护，偷偷的向外看了一眼，那一队骑兵还在搜索，一个壮实的貌似这队骑兵队长的人正在对旁边的人说着些话。然后那队骑兵便紧张起来，更加细致的搜寻起来。
　　我感觉这样下去两人姓名可能都保不住。我便退回洞中，告诉小木我去引开敌人，小木去搬救兵。小木坚决不同，我执意再三之下，终于答应。
　　“你小心点！我一定会去救你的！大哥！”小木第一次喊我大哥，我回过头向他笑了笑，看到了他的眼睛红红的，想要哭出来一般。
　　“放心吧！我没事的！小木你要坚强！”我说完，便直接从洞里跑了出去，对着那队骑兵大喊：“老子在这里！来抓老子啊！”
　　他们果然向我飞奔过来，我拼命的跑，山洞离我越来越远，敌人却离我越来越近了。后面的人甚至大声喊着让我站住，我身子一震，都没有勇气回头，举目望去，前方林莽幽远，已是暗了一片，再难看请夜里的前程，
　　风吹在我的脸上，涩涩生疼，却不那么冷了。在这夜幕下的大地微微跌宕，仿佛连绵不尽。我就那样忘记了一切，只知机械般的一直奔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回头一望，那队骑兵还在后面追我，只因山路崎岖，骑马并不方便。我正得意自己的速度，不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到在地，后面的人眼看就要冲了过来，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牵着我的手就跑。
　　我抬起头，先看到了漫天的雪花，然后就看到了小木。
　　小木去报告消息后便一个人抢先会来救我，正赶上我差点被抓，便牵着我的手向前方的黑暗里跑去。
　　那夜的雪很大，很多雪花落下来掩埋了路径，旷山天寒，朔风如嘶，却是我一生少有的美好回忆。我偶尔梦里还总是能看到苍茫的天地间雪花翩翩起舞，小木和我一起拼命奔跑的场景。
　　我和小木跑得气喘吁吁，就要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前面的火光，雪中的火光，尤为明显，正像黑夜里的星星。
　　我们奔上前来，便看到了我们的军队。我和小木再无顾忌，扑倒在地，沉沉睡去。整夜的疲惫令我们第二天中午才醒来，才知道昨晚果然是敌袭，还好小木的及时通知，才没有吃大亏。
　　将军点名要赏我们两个，我和小木很高兴，便一起去领了奖赏，回来路上碰到了同营的伙伴，王三孙剑他们嚷着让我们请客吃饭，于是我们便欣然答应，就去了雪花坞。
　　刚打了一个胜仗，彩色情调将士们都很开心也松懈了一点，闲来无事的时候很多士兵都喜欢来雪花坞找些玩乐。雪花坞是一个小镇，因其构造布局类似一片雪花而得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雪花坞虽然不大，却也是个绝佳的去处。
　　在雪花坞的酒楼里，我和小木，王三和孙剑还有其他的朋友围了一桌，开始开心的喝酒聊天，我注意到小木很是谨慎，喝酒也很是小心，大半天一杯酒也没喝完，我不禁抢了过来一饮而尽：“小木，喝酒要这样喝才对的！”小木不理我，一个人默默地吃菜。
　　酒过三巡，王三就有些微醉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上悄悄对我们说：“各位兄弟，你们可知这雪花坞有个有名的去处，无论你去之前是多么的烦恼忧愁，出来都能让你开开心心。”
　　我正要发问，孙剑已接了下去：“王三，莫非你说的那个地方是玫瑰坊？”
　　“不错，正是那玫瑰坊，雪花坞的人谁人不知？端的是个美妙的去处！”王三满面红光，说话也有些兴奋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不禁很是好奇，除了王三和孙剑其他人也是十分不解。
　　“哈哈，着你们不懂了吧。这玫瑰坊可是雪花坞有名的风尘之地。据说里面有个叫柳三娘的花魁，生得是千娇百媚，端的是个娇艳的小美人。”王三说着，骨头却像是要化了、酥了，口中也流起口水来。
　　我正待笑他两句，只见小木突然“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狠狠瞪了王三一眼，便不回头的扬长去了。正不明白怎么回事，孙剑他们就嚷起来：“小木真是的，就会装正经！敢情就他是个君子，我们都是兵痞啊！”说罢他们都哄笑起来。
　　我不理他们，快步走到柜台那里付了帐，便跑出去找小木。出了黄酒楼的大门，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突然想起那晚和小木一起逃跑时他对我说的话，他说我们是朋友。这几年我们生活在一起，其实也早和亲兄弟一般了。
　　当时正值初春，有的树木已经发芽了，但天空中仍飘着零星的雪花。我心里突然一阵伤感，走到飘雪的大街上，愈发显得孤独无奈。
　　我在一个货郎那里找到了小木，他正在挑选一些小玩意，我上前拉了下他的衣服，叫了声：“小木。”
　　他回过头来，对我笑了笑：“是大哥啊！”
　　那天我们从将军那里领赏回来路上，我便提出和他结拜为兄弟。之后他便一直叫我大哥了。听到这声“大哥”，我不禁心里有点心酸。
　　“大哥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小木看着我的眼睛，一脸严肃。
　　“好的，你说吧，我一定答应你。”我拍着他的肩膀，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大哥的风范来。
　　“大哥，以后别和王三他们交往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听完不禁一愣，没想到小木竟然还在生气，也不知道这小子生的什么气，只能对他说：“他们人也不坏的！这么些年能活下来就不容易。”
　　小木突然脸色一黯，我的话也正说了我们的伤心处。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那好，但是你不许和他们一起去那个什么玫瑰坊。”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我家有糟糠之妻，已等我数年，不忍负她。”说到这里，我又想起家里的事来，想我这多年参军在外，不知家里是否安好，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回家，莫不是也要落个少年参军白头回的命运吗？心中不禁飘过一片凄凉。
　　“大哥，你原来有妻子啊！”他不禁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会便又转过头挑选东西了。
　　我也沉默着没说话，心里还在惦记着家里的事情，小木突然推了我一下，我一愣：“怎么了？”
　　“这个送你！你回头交给嫂子，算我送她的礼物，算我给她的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嫌弃。”说完小木已经把一个吊坠递到了我的手里，吊坠上面还保留着他手的温度。
　　“我代你嫂子谢谢你了！”我把吊坠放到怀里，“那小木，我们回军营吧！也不早了！”
　　“好吧，不过下次你来雪花坞来玩，可一定要记住答应我的事。”
　　听他又说起这事，我只好抱拳一笑：“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小木看到我的样子，不禁失笑，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天的笑容，干净澄澈，像是中皇山上永远不化的冰雪，又像雪花坞晴天时候满天的洁白的云朵。
　　生活还在继续，我们在军营中继续过着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生活，深恐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家乡。但在战场上的我和小木依旧是最英勇的士兵，立下了很多战功。
　　本来我还以为我们会战死沙场或者等到白头才能卸甲归田，不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瞬间让我和小木高兴激动地泪流满面。
　　柔然退兵了，这个有着野心和欲望的民族退兵了，也意味着我和小木等了十二年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还记得那天，骑着马和小木一起去他们家乡的那天，那时正值三月，远远望去，前方的道路一片飞红流翠。我们开心的大声喊叫，惊起了一片又一片美丽的花朵，陌上花开，蜿蜒不绝，仿佛花海。风中充满了花香，路上响起了我们的马的长嘶，我和小木相视而笑。这个场景现在依然一次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梦中花开路畔，小木笑靥如花，我驻马远望那些花，还有小木，但是我却总是抓不住，再也抓不住了。
　　我们哒哒的马蹄到达了那个叫亳的地方。只因我们不要朝廷的封赏，只求回家，朝廷也发了公文，所以小木的爹娘是知道的，在我们到的那天他们就出了城来迎接我们。
　　跟着木兰一家子到了他们家，他们的房子大门敞开，小木的弟弟正站在门外，橘黄色的阳光从门内投射出来，把我包裹在耀眼的光芒之中，彼时我不知道我的目光投向了何处，只是觉得温暖。我转过头，便看到了小木笑吟吟的样子。
　　进了屋里，小木的父亲便急切的把我拉过一旁问我们在军营的生活，我只好和他实话实说，小木的父亲听着我说，面色时而忧虑时而悲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担心他自己的儿子吧，爱子之心，却也令人感动。正想着，我便看到小木和他母亲进了里间，应该是说些什么体己话了。
　　在我小木父亲一局象棋还没下完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阵香味传了过来，我一回头，便看到一个女的，我大吃一惊，这个女的的相貌和小木差不多，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小木的姐姐木莲。她走过来直接说道：“父亲，我带大哥出去走走。”
　　小木父亲古怪的看了木莲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我正要推辞，木莲突然拉起我的手向外面走。
　　“木莲姑娘，这……”我不禁大窘，不知怎么办才好。
　　“大哥，既然你是小木的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大哥，我还有好些话要问你呢。何况，兄妹之间，还在乎什么礼节啊。”木莲说着牵了两匹马，递给我一个马鞭。
　　我辩他不过，只好接过，两人便牵着马向城外走去。
　　一路无话，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看到木莲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外。
　　又牵着马走了一会，木莲突然指着前方：“大哥你看！”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遥见前方苍烟淡远，照着一个湖泊，湖水含碧，山林如怀，风光颇为佳秀。木莲便道：“咱们去坐坐吧！”
　　我不再多言，牵着马来到湖边。木莲坐在湖边，默默望着前方湖泊好一阵子，忽然问我：“我听小木说你在家里早有妻子，可有其事？”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是啊，如今十二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喜欢的人不在身边，心情自然不会好的，过得自然也不会好。”她突然眼色一黯，似乎有说不出的悲伤。
　　我被她说得，心里也是涌起一段酸愁，却有无话可说。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只见她目光凝望湖面，双颊散发出淡淡的柔光，宛若透明，湖水旷远，尽头处白日云匿，云空水蓝，一片远山低小，含烟叠翠。柔风贴地吹过，拂过草尖，拂过她的头发，宛若歌吟，一片落叶落在了水里，将湖水打皱，一波接着一波，从湖的这岸，推到那岸去了。
　　突然我眼睛一瞥，看到她腿边有条蛇潜伏在草丛里，我赶紧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一扯，突然温香软玉扯到了我的怀里，我便看到那蛇突突地冲到水里去了。
　　她猛地一挣扎从我怀中脱出：“你放开我！流氓！”
　　我不禁一愣，尴尬的搓搓手，正想解释，又听木莲道：“来这里！”
　　她拍了拍身旁的草地：“坐在这里！”她扭过脸过去，正眼也不看我下。
　　我只好坐下，又听到她说：“把眼睛闭上，不许睁开！”我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好违拗，只好把眼睛闭上。忽觉木莲纤手搭上肩头，把我的头搭在了她的肩头之上。我不禁慌乱起来，欲要挣起，忽觉脖子一凉，睁开眼看去，却见木莲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放在我的脖颈上，她冷笑道：“只要我刀子一动，就能割破你这流氓的脖子。”我一时捉摸不透，便道：“刚才是一条蛇的缘故，再说杀了我有什么好。”“少废话，我让你闭眼，你为什么睁开？”
　　形势所迫，我只好把眼睛闭上，又听木莲说：“我且问你，你这些年和小木在一起还算开心吗？”
　　“军旅生活何来开心之言啊，哎，算了，云烟过眼，转头成空，不提也罢。”我只好实话实说。
　　“你这流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很多年以后我明白她为什么生气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我忽然觉得下巴上一凉，竟是水，接着我便感觉到原来是木莲把匕首蘸了水给我刮胡子，我不禁失笑。“你要是想把你的脸划烂你就笑吧！你看你这么长的胡子，真像个大流氓！”
　　感觉着她给我刮着胡子，我不禁感觉心头一阵难过，双目几乎淌下泪来。
　　“大哥，你难道现在还没看出我是谁吗？”她的话毫无头绪，我也不知从何答起，只是惊讶：“你不是小木的姐姐木莲吗？”
　　“你这傻子！你还好意思说！我和你在一起12年，你这都分不清。”她的声音轻轻地，却一种悲伤的感觉。
　　我不禁又睁开眼来，只因这对我而言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木莲，看着看着却还真发现和小木很像，但我还是不相信她就是小木。
　　“说你傻还不信，现在知道了吧，小木就是我，我就是小木，我姐姐是木莲，但姐姐早就出嫁了。”她把刚给我刮过胡子的匕首放在湖水里洗着，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原来你一直是女的！你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我实在无法相信和我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小木竟然是女儿身。
　　“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啊，你家有妻子，又待我如兄弟……”她的声音低了下午，几乎听不清楚，却不又透露着她的辛酸。
　　“小木，我……”我纵有万千语言，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支支吾吾，心理却也是莫名的涌起一阵难过。
　　“叫我木兰吧！小木就是木兰。”她突然笑了，笑得却不自然“大哥，我们回去吧！耽误了老半天了！”
　　他突然转过头骑上马去，也没回头便直接向远处去了，我也只好上马向她追去。
　　回到木兰家里，天已经黑了，她跟我说了声晚安便去睡了，我和她弟弟花雄睡在一起，一夜无眠，想起了很多事情，却总理不出个头绪出来。
　　次日一早，木兰便找到我说要送我回去，我只好和她牵着马出了城。
　　一路上，我心里想了好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心想如今这是陪着她的最后一天，理当让她欢喜才是。便打趣道：“木兰，还记得我们当初山上逃亡那次吗？我们两个跑的好狼狈啊！”
　　木兰也笑起来：“是啊，可是现在我想起来只剩下开心了，当初的恐惧早都没了。我有时候在想，那时候在军营也很开心到底是为什么呢？难倒是那里的风景好吗？不是的，是因为那些日子是和大哥在一起的，所以无论什么地方也是开心的。”
　　听她说完，我心头不禁一震，黯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牵着马跟着她向前面走去。
　　她又转过头：“大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就像当初在雪花坞答应我一样。”
　　我又像上次那样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着同样的话：“好吧，你说吧，我一定答应你！”
　　“我希望你以后都别来找我，你来了我也不准备再见你。”她说完突然冲到了我的怀里，哭了起来。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小木哭泣，也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流泪，我不禁很是心疼，一个劲的说些我认为可以安慰她的话。
　　“希望我这次能把眼泪流完，以后就再也不会哭了。”她哭着说着，却别有一翻哀愁滋味泛上我的心头，我的眼泪也要淌下来了。
　　木兰哭了好一阵子，才从我怀里挣脱出来，抹了抹脸颊，拼命做出想笑的样子：“大哥，再见了！希望你能多多保重！好好照顾嫂子……”
　　我骑上马，回过头：“木兰，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珍重。”我有仔细的看了她几眼，一狠心，一挥马鞭，马便向前跑了起来。
　　“大哥！……”木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还伴随着哭声，她说过再也不哭的……
　　大地微微跌宕，连绵向前，身后的人也远了，喊声和哭声也再也听不到了，我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此后数年，我也去找过木兰几次，她都没有见我，花雄也告诉我相见不如不见，我只好放弃。于是我便在家里忙时耕作，闲时看书，也是休闲恬淡，妻子也对我无微不至，我也不知不觉有些淡了对木兰的想念。
　　后来，有一日，我正在家里看书，妻子告诉我有客人来了，我出了门便看到了王三和孙剑，他们退伍后也回家了，没想到会来看我。我正高兴，他们却带来了一个令我极度震惊和悲伤的消息，木兰去世了。
　　小木她去世了，我很不相信，可是他们的话我又不得不信，我赶忙备马，在妻子的惊讶和王三孙剑惋惜的眼神中飞驰而去。
　　到了亳，在城外的湖泊那里，忽然听到一群人边唱边哭，唱的是丧歌，我奔上前便看到了花雄，我忙把他扯过来：“你姐姐怎么回事？你们给谁送丧呢？”
　　花雄看到是我一下子就哭了：“是我姐姐，她不愿做皇上的妃子，自尽死了。她死前还喊着你的名字。大哥……”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禁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茫然成了黑白两色，一个站立不稳向下摔去，花雄连忙扶住我：“大哥，跟我去看下姐姐的坟墓吧。”
　　我到了坟前，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心想活着时没为她做过什么，又是一阵悲痛。我转过头对花雄道：“我写几个字，你雇高手石匠立一块碑立在这里。”
　　花雄从一个包裹里拿出文房四宝，用一张大纸扑在坟头，我提笔蘸墨，沉吟一会，写了一首铭文：
　　当年少年薄春衫，朝辞黄河，野渡黑山。英姿飒爽，气冲霄汉。十二年，枕君畔，多少痴语豪言。
　　志未酬，鬓先斑，一缕香魂无绝断。音容笑貌，恍若眼前。雪花坞前忽飘雨，木兰香散，心已随君远。
　　写罢，我抬起头，便看到不远的湖边一片芦苇，轻风吹过，飞絮乱舞。似乎木兰的芳魂未曾远离，正伴我身旁轻轻笑着。
　　多年以后，我走遍了和小木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那座山，那片湖，还有那雪花坞。当我在雪花坞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个货郎，而我怀中的那个吊坠却依然温热，从未变过……
　　我抬起头，看到了雪花坞的落雪，白的的雪花慢慢地飘落，前面的一棵树也快要染白了，我仿佛又看到树下的小木轻轻地向我招手，忽而又变作木兰甜甜地对我笑着。
　　又有一阵风吹了过来，树上的白雪落了我一头，有些甚至掉到了我的眼里，流出了泪来。我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忘不掉她了……

逍遥游

真的好长·········

股海神马

这是 短 小说吗

明教教主张有鸡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