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棵树

桐城疏桐 · 发表于 2012-9-12 09:16:52

本帖最后由桐城疏桐于 2012-9-12 09:19 编辑

蜗居小城，在喧嚣嘈杂、纷扰熙攘中穿梭，每次看到冰冷的钢筋水泥如野草疯长，吞噬着绿地、阳光，心里就想起童年小镇的四合院，想起院中郁郁葱葱的桂花树。

那棵桂花树该有四十岁的树龄了吧。主冠蓬展如伞，繁枝层叠如盖，亭亭地立在四合院的一隅，将两层小楼掩映在它的腋下。它四季常青，浓荫密布，大人们把它当成院中的净心茶坊，常坐在树荫下下棋、喝茶、聊天纳凉，说古道今，谈笑风生；而我和四合院中的一帮小伙伴，把这当成迪尼斯乐园。爬树、捉迷藏，在树干上练倒立，在树桠上练引体向上，双脚钩在树桠上倒挂金钟，或在树桠上拴两根麻绳，坐在麻绳连成的横担上荡秋千；要是在夏天，爬树捕鸣蝉，捅雀窝，都是十分惬意的。

最惬意的还是在初秋桂花飘香季节。青翠的密叶间，缀满了一簇簇白色的小花，幽香四溢，沁人肺腑。微风拂过，蝶飞蜂舞，香飘几里之外，而我们的四合院，更是淹没在清香的海洋里。住在四合院里的邻居，天天被浓郁的花香浸润，浑身都透着幽香，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一股香味儿，惹得镇外的乡民羡慕了好长时间。那时就来了几拨人出八千一万的，想收购这棵桂花树，都没舍得。

那棵桂花树总是给我们带来绿荫和芬芳，带来清凉和欢乐，几十年来，一直在我的心中郁郁葱葱的。

然而，当我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童年小镇时，我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四合院，找不到四合院中的桂花树。环顾小镇，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坚硬地竖在眼前；有些小楼竣工多年无人入住，成了一座彼具空架没有灵魂的摆设，寂寞黯然了无生机；一些菜地、稻田被围墙圈定，任凭野草自由疯长，几成微缩的热带雨林。当年的四合院已被新建的小高楼取代，当年的桂花树，已不见踪影，留在路边的，是补栽的已枯成标本的幼苗。

记忆中郁郁葱葱的桂花树呢，如今你落在哪里？

带着莫名的失望和惆怅，返回小城。我在小城寻找一棵树，一棵留在记忆中青翠欲滴的桂花树。

然而，小城没有古树的踪影，耳之所闻，常常是街道旁电锯、斧头的“坎坎伐檀”声，刺耳而无情；是液压破拆机拆毁楼板的“嗒嗒”声，机关枪一样冰冷而坚硬；还有高楼拆迁爆破的“砰砰”声，伴随着弥漫的硝烟震耳欲聋。走在大街上，听不到鸟语莺歌，充斥耳膜的，是城市盲目扩张、恣意膨胀的声音；也看不到绿荫芬芳，眼前晃动的，是城市浮躁攀比、急功近利的面孔，一座座年轻的楼房无奈地倒下去，一座座小高层谄媚地竖起来。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的四合院没有了，遮阳挡雨的参天古树没有了，孩子们的乐园没有了，鸟儿们的家园没有了，历史文化、人文和谐的氛围没有了，有的只是不断膨胀的欲望，是不安躁动的灵魂，是心中塞满黄金的躯壳，竖起的钢筋水泥鸟笼一样囚禁了自己。

小镇、小城都没有找到桂花树，仅在小城的一座微型广场公园里看到一株被斩首断臂、秃着躯干的古樟树，显然是从乡野“俘虏”过来的，用于装点城市的脸面。许是故土难离，新发的几枝嫩芽已经枯萎，在喧闹、浮躁的城市里徒作不屈的抗争——它的灵魂还留在清新淳朴的乡野，与躁动的城市格格不入。整天熏着汽车的尾气，灌着汽笛人声的喧嚣，不知古樟树可曾黯然流泪、呻吟凝噎？

记忆中郁郁葱葱的桂花树啊，如今你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