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老城区岳母家。每当夜幕降临,窗外总会传来蛐蛐“唧唧唧”的低呤浅唱。摒住呼吸,似能从密集的叫声里给近处的蛐蛐定位:一只在辣椒根旁,一只在花盆里,还有一只,大约在墙角。它们把小院当成KTV歌厅,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旮旯里唱罢那旮旯里和。最热闹时,唧唧的叫声模糊成一片,把小院煮成了一锅粥。谁家的宠物狗不知为啥叫了一声,院中的蛐蛐立刻噤了声,接着又壮着胆子叫起来,唧唧声更响更稠了。
有秋虫歌唱的夜晚是适宜阅读的。“蟋蟀在堂,岁聿其寞。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捧读《国风·唐风·蟋蟀》,感受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想着王维的《秋夜独坐》中蕴含的意境美,脑海里总会想起故乡秋天的田园。
故乡的秋夜,因为有了虫鸣,显得葱茏一片。除了蛐蛐,还有蝈蝈、油葫芦和金铃子,它们像一群散养的家禽,想唱就唱,无拘无束,透着野性和自由。回故乡小住,每一夜的虫鸣,都是一首绿意盎然的田园交响,是一曲生机勃勃的民乐合奏。伴着史诗般的虫鸣入眠,我感到踏实而心安。
城市越繁华,越难听到诗意的秋声。推窗眺望,都是冰冷的建筑森林,少有绿地,甚至连一捧泥土也难寻其踪。在新建的和平尚城小区里,不接地气的盆栽小树无法复制都市里的村庄。走上街头,一声接一声的车辆鸣笛、一浪高过一浪的店面音响,充斥耳膜。人来车往的五十米大道,商城外墙投影屏幕上循环放映着巨幅广告,复读机式的高音广告喇叭嘶力竭地响彻半条街。行走在钢筋水泥构筑的都市里,我们无法聆听天籁,更无法停下脚步,去观照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秋夜的虫鸣,譬如住在岳母家的这些日子里,我总会坐在灯下,伴着一窗秋声夜读,或枕着一院秋声入梦,梦里梦外都是绿油油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