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彩旗招展。昨夜,灯火璀璨。昨夜,繁花落尽,空余一地残局。 我知道昨夜一定发生过一些什么:比如一场戏,比如一场风,比如一场大风带来的降温。 我推开清晨五点钟的窗户,忽然就失去了窗外的一切:只有白茫茫的浓雾,从一米开外的窗台芒白地铺开,将近处远处的一切通通笼罩,埋藏,淹没,所有曾经明晰的景物都忽然不见。只有清浅得仿佛可以捞起的脚步和偶尔划过的车轮擦过路面的声音零星敲打着清晨的静默;只有窗外废园里的那株泡桐,隐约露出来雾霭蒸腾的影子孤独地将一丛阔叶悬在枝头,等待越来越紧的秋风里的凋谢。河流看不见了,楼宇看不见了,就连不远处铁路桥上射出的灯光也消失了所有的锋芒。从深重的雾霭里偶尔传出来几声稀落的鸟啼,像是一粒粒滚落在岁月里的珠子,响在久远失落的岸边。 清晨的雾气浓密而粘稠,满地的残叶和扔弃的花盆随处可见——流光用一个夜晚的时间将昨夜的一切都带去了风中,随着远走的昨天一起,不知吹向了哪里。当我披上秋衣走过河流的时候,不能看见周遭的一切——一切都成了苍茫,成了掩藏在白雾深处的朦胧和孤单。水声却还在依稀地响着,提醒我一条河流和岁月的存在。 而我也是一条河流么?还是一枚走在晨光里的落叶?是风,是岁月的风裹着我,顺着思念和挂牵的方向流淌,恍惚间失去了远方;是风,是岁月的风吹落了我,让我零落在季节沁凉的泥土之上,化为经不起太长等待的憔悴纷飞的枯影…… 我忽然疑心这雾气的真实:这清晨的雾是从哪里升起来的?从逶迤的龙眠河上?还是从壁立的楼宇之间?从空茫的天地之中,还是从无数个深夜里失眠的眼睛?那些空气,水滴,浮游的,液化的,折射的,悬浮的,当它们从无边的夜色里悄然升起的时候,又拥抱了多少昨夜的沁凉和失落? 而此刻我都不愿意再去想象了——这个清晨,我再不愿把一场看似简单的、也许根本就读不懂甚至也许根本就没有心事和怀想的雾当作一个复杂的问题来思考:一些物体和意象,一些经历过的人和事,那些情感,牵挂,思念和爱,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是不是如其让它们在雾气蒸腾里苦苦漂泊,还不如让它们在岁月苍茫之中安静地守望,越简单,越好? 而这深重的雾气却是真实的,它真实地发生在这个深秋的夜里,在昨夜和今晨的交接,用茫白的身躯掩埋了一切的欢喜和忧愁:一夜之间,它忽然地蓬勃,忽然就填满了这个清晨里茫白的时空。而昨夜的一切,都早已成为了虚无:喧天的锣鼓,激越的歌声,拥挤的人群,高高飘在半空的彩带和氢气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