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河星光 于 2014-7-21 14:51 编辑
总有一些人,总有一些事,总有一些细节,在记忆的天空,虽然星星一样,隔得很远,但在生命的河床,任时光流逝,依旧如鹅卵石,执拗地留下。 快有三十年不见,她还在我心里,像月光透过竹叶,洒下一些清亮的碎片。
碎片1:一个身影
八九岁时的春节,我去村部看戏,什么戏已没什么印象,可一个穿红色上衣留长辫的女孩身影,却永久地印到我的脑海。
那时,满目都是青灰色的身影,红色的衣服难得一见。而她的红衣还饰着一道道银丝,闪闪发光,给人一种神奇之感。她的长辫乌黑光滑,垂在背后,一只黄色的蝴蝶结,就像一只正迷恋着她的蝴蝶。不用看她的脸,我就觉得她特别可爱,竟而怀疑她来自童话或者梦幻。我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就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散场的时候,她随着大人离开,我跟在她的身后,走过好几个村庄,直至到了一个我从没到过的地域,开始担心自己会迷路,会回不了家,才不舍又无奈地转身。那时,小小的我不甘心她就此消失,就想弄清她住哪儿,巴望还能再见她。 其实,她当时在总校上学,我就读分校,我们读同一个年级。等我也进了总校,她就是我隔壁班的同学。再后来,两个班合为一个班,她竟成了我的同班。尽管如此,她那穿红衣的身影,还曾多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碎片2:一星疼痛
初一的一堂作文课,我刚回到座位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咔”的一声响:惨了,我那毛笔,在我的脚下,这会儿完全开裂,连笔头与笔杆都已分了家。没了毛笔,写好的作文就无法誊到作文本上——那时的作文要求用毛笔誊写。借了一圈,没谁有多余的,就只好傻等了。
忽然听到轻轻的一声“哎——”,我偏头一看,就看到教室另一侧的她,明亮的目光正越过一排低下的头顶照向我,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亲切地举着,期待着我站起身,伸手去接。倏地,我心跳加快,竟而不敢跟她对望,也顾不得去接她的毛笔,就赶紧把目光收回,并低下头去。
“啪”,我的脸发出一声脆响,同时生出一星疼痛。看到滚落在脚边的毛笔,又听到一声轻笑,我就完全明白了:因为我没伸手去接,她就直接将毛笔扔了过来,竟然还击中了我的脸。
也顾不得揉那脸上的疼痛,我就赶紧捡起毛笔,誊起作文。感觉那毛笔特别好用,舔一回墨水,就能连着写上好几个字,还不会分叉。我很快誊好了作文,字也写得没有过的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及时地揉一揉,那一星疼痛,好久以后还驻留在脸上,一度越揉越明显。
碎片3:一次对抗
初二的一个放学后,我和几个同学被迫留下补英语作业。她捧着一本书,坐在课桌子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一边看书一边盯着我们,因为她是英语课代表。她还提醒我们说:实在做不来的同学,可以过来拿别人的作业本去抄。
我做不来,也不愿抄,便打定主意不交。当其他同学一个个交了作业离开,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只剩下我和她了。我开始跟她谈判,请她放过我算了。但她说不行,一定要做或者抄,因为老师说了:作业本一本都不能少。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拿了她自己那写得工整秀气的作业本,放在了我的面前,命令我马上抄。 我一动不动,眼向窗外,就是不动笔,和她对峙着。
当天色渐晚,教室里渗进黄昏的颜色,我开始心虚,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含晶莹的泪光,依然坚定地盯着我。我妥协了,赶紧拿起作业本,飞快地抄好,就拎着书包,冲出了教室。
当我走上空荡荡的放学路,感觉道路两边的山岗格外空旷,格外寂寥,也格外恐怖,我的步子就越来越犹豫了。想到她还要将本子送给老师,还走在我的后面,还将从另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回家,我就想立刻转回身,去送她一程。毕竟,她是因为我,才这么晚回家,那僻静的小路,她一定很怕,还可能会哭。
最终,我还是直接回家了。第一次回家这么晚,遭到母亲的一顿臭骂,心里却因而好受了一点。
碎片4:一下回头
初三的某一天,我走在她的身后。她和一个女生并肩走着,一路说说笑笑。她留着齐肩的短发,多了成熟的味道;她扭动着丰满的腰肢,像一只可爱的小熊在踏着舞步。
我跟在她身后,用一种冷静的目光去审视她。我不想走到她的身边,跟她同行,因为她成绩优秀,而我却算差生。
忽然,她回了一下头,那一脸灿烂的微笑,就如烟花粲然绽放。只是这一下回头,我的双眸就定格了这样一张笑脸:眯起的双眼,弯成两条柔美的弧线,轻启的双唇,释放出牙齿悦目的白光……
显然,她只是不经意地一回头,回头之前,就已经在那样笑,回头之后,也没有格外留意我。
我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抬头看天,似乎不敢与她的目光对接,但我的心已完全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像水面上忽然弹出一条小鱼,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两句歌词,并且险些唱了出来:蓝天上有一朵白云,那是响铃公主的心呦……
当时有一部电影叫《响铃公主》,我喜欢那里的响铃公主,也就喜欢上了它的主题曲。每当收音机里放这首歌,我就特别用心地听,因此,并没听过几遍,也就会唱了。只是没想到,她那一下回头,还让我永远记住了这首《响铃公主》。
前不久,想找出初中毕业时的合影,再看看她原来的模样。谁知,翻遍家里所有地方,也没找到那张合影。
但这些美丽的碎片,不需要去找,就在我的心里,再过三十年,可能还这么明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