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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花( 89)  鸡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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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傍晚,夕阳还在西山,酝酿它最后的辉煌,我站在校后的山岗上,像一匹绝望的狼,冲着她敞开的窗户,悲愤粗野地嚎着:
哎——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
往前走,莫回呀头!
我就是用歌声宣泄内心这狂热的情感,这巨大的悲伤。我幻想这歌声能变成一阵狂风,吹进她的窗棂,摇动她古怪的心。
我就是这么唱着,唱着,抒发着满腔的痛苦和不甘,漠视了许多讥笑和嘲讽……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一腔赤诚的情,被她抛弃。尽管我知道,她只是因为不甘寂寞而将我接近,并不想认认真真地爱什么,也不需要我的痴情;而且,我的爱情业已给她招来四面八方的风雨,让她承受了她不愿承受的许许多多,她现在只想把我避开。
然而我不能自已。我只能这么疯狂地宣泄,直到她那鹅黄色的身影梦幻一般出现在山脚。
那时,山岗上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傍晚在我的歌声停歇时,变得格外宁静。
当她的身影像一朵彩云飘上山岗,就有一种静美消融了我的躁狂,又多了一万个“我爱你”簇拥在喉咙。
我走近她,试图像过去一样去抱她,但她轻巧地闪开了……刚刚回到身上的理智告诉我: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
而此刻,这个让我爱得如痴如狂的小女孩,这个把我引向绝望的女学生,为什么还会来到我身边,她要来送我什么呢?
“你是不是想抓住我啊?”她柔柔地笑了笑,一如过去亲切友好。
我不觉忘了所有的痛苦,像一时间又回到那美好的从前,我们绞尽脑汁创造相聚的机会,我们珍惜每分每秒相亲相爱……
“你来抓我呀!”她说着,猛地转身向山上奔跑。
“好!”我叫了一声,沉重了好多天的身体,忽然有了燕子一样的轻盈。她一边左躲右闪,一边肆意地大笑,那笑声像山谷中的泉水,叮当悦耳,流下山岗;又像神奇的春风,瞬间带来了无限的春光。
我终于抓住她了!我把她抱起来,尽情地大笑,尽力地旋转,我们的笑声也旋转得如水花四溅,直至精疲力竭,一起跌倒在三月温柔的草地……
直到现在,我依稀还听得见她水花一般的笑声,看得到那活力四射的情景。从她的笑声中,谁能听得出这个十五岁的女生,因为与我——一个校食堂工人的关系,被老师责罚,被家长审问,被同学嘲笑呢?
其实,夜的阴影早已潜伏在山下,只是我在痴迷之中,惘然无知。
在温馨的草地之上,我紧紧地拥着她业已丰满的身体,轻轻地吻着她光洁的额头,继而吻她美若童话的大眼,吻她冰凉清新的面颊……我把二十年来积累的情感,完完全全地溶进这个小小的生命,不知最后一抹晚霞是怎样退去,也不知阴险的夜色在什么时候已把我包围。
当我要吻她的嘴唇时,她伸手挡住我的嘴。
“等一下,对你说句话!”
“什么话?”
“让我起来,再跟你说。”
“就这样说,不行吗?”
我不愿松开拥她的手,这久违的身体,这至美的生命。
她不高兴了:“你呀……”
她的声音已如这黄昏,开始降温。我赶紧放开她,唯恐自己的贪婪会把这美好的一切破坏。
我站起身来,她将手伸向我,我拉起她,她不紧不慢地拍打身上的草屑。
“你要说什么话呀,你快说呀!”我急切的声音让她停下来,她转过脸,目光里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认真,她像在下决心,又顿了一会,才说:
“真的,我不跟你好了!”
黄昏的山岗静谧异常,她的声音格外明晰,就像一把冰刀,它划破我的胸膛,刺进我的心脏,继而溶化成血,流向全身……
我应该知道,她要说的就是这句话,她要自由洒脱地走自己的路了,她讨厌我的纠缠不休。她之所以要来陪我这个傍晚,就因为她不想显得无情无义,毕竟我是这么地爱她。她要用她特有的方式,跟我做个彻底地了断。
一瞬间,我就像陷入冰窟,被完全冻住。
她转过身,又回过头,怜悯地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她下山的步履那么轻盈,仿佛她踩的不是山路,而是席梦思。
那会儿,黄昏渐渐合上双眼,黑暗纷纷聚拢而来……
在很远的拐弯处,她又一次回过头来,她一定看到:在这片光秃秃的山岗之上,我孤独的身影就像一棵秋天的落叶树,蓄满了悲伤……但她没有停留。她似乎还在哼着一首歌,哼的曲调正是我刚才疯狂嚎唱的那首歌:《妹妹你大胆往前走》。
那首歌,我至今没再唱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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