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南院的那堵老墙,终于在今年的久雨之夜坍倒了。 连续近一月雨水后的一天夜里,雷声震天动地的轰鸣,雨水如注般地从天上倾泻下来。我从睡梦中惶然惊醒,但觉身在漂摇中。我很担心我所简居的陋庐承受不了雨水的冲刷和浸渍。辗转起卧久之,竟还渐渐如前睡去。 天明之后,我起来打开南厢房门,只见南院老墙中段,折倒墙外,约有丈余。原先早年爬上墙去的芭皮虎,茎干已有茶杯粗细,竟齐齐横腰折断,随崩塌的土墙砖块,倒伏到墙外。那浓密如网、茂盛如树盖的芭皮虎枝蔓,虽翻滚落地,但葱绿依然如故。只是南墙外的一面,已被潮湿的泥土翻压在底层,满眼狼籍不堪了。 这南院老墙,年历也堪谓久了。我儿时的记忆里,它已是如此。那时院中少树,墙上也没有什么芭皮虎。墙头上盖的是从山上砍来的茅草。茅草上面,再压一层泥土。小院本来就不大,又没有一些生命,再则这泥土砖块的泥墙,更显得这小院的寂静,缺少生气。可那时的我却还不曾因之有什么缺憾。记得也曾在其中种过一两次桃树。虽然后来的收获远不能和当初的希望相提并论,但也常常有一缕怡然之乐。 后来,究竟是哪年,我已记不清了,大约十来年罢,院内墙根边竟有了嫩绿、旺盛的生命——芭皮虎。不记得是特意培植的,还是油然而生。不几年功夫,竟茎壮、枝繁叶茂起来。满墙蓬勃新绿,一院欣欣生气。墙角上的金银花,也随之满墙。开花时节,如火如荼,清香飘溢。墙外公路上,来往行人,啧啧赞叹不已。 近几年,满墙的芭皮虎愈长愈旺、愈殖愈繁。墙头上已无法再用茅草覆盖。好在繁密的枝叶,也能为其遮蔽些风雨。然而,其旺盛的霉雨季节,连天的雨水,不断地滴落到芭皮虎浓密的叶片上,又顺着它的枝干流到墙身上。芭皮虎愈向墙内墙外伸展,霉雨时节,流到墙身上的雨水就愈多。经年的雨水洗刷,墙身便渐渐地被浸渍、损坏。虽然前几年也曾砍割过几次芭皮虎的枝蔓,加盖过几次茅草,但终再不能阻止芭皮虎的根茎伸张,以至久雨后的黑夜,无可避免地坍崩了。 我立在坍塌泥墙的小院里,凝望着这坍塌的泥墙,也不无惜惋之意。但我终知这是必然;坍倒之后,当是重建水泥砖墙了。只是又想:当初芭皮虎爬上泥墙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该阻止它最终致墙崩的生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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