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酿酒

桐城海港 · 发表于 2014-1-15 22:4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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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我在小镇。小镇的名字充满青草味道。下班之后，偌大的单位大院，惟余我独守宿舍。

宿舍高高矗立于大院的一个斜坡之上，仿佛一座碉堡。房间往南，再无其他建筑，墙根处，有鼠洞若干。房间的窗户朝西，从外面，一人加一手，也不可触及。窗外是绿油油的菜地，菜地旁有一棵垂柳，绿影婆娑。菜地左边，是一座古桥，断了，我常常想象那就是传说中的断桥。尽头是一家移动公司，移动公司有一个女孩，我总感觉她的脸，会发光，我疑心她会不会就是断桥段子里面的白蛇或者青蛇，但我没有勇气追求她。

夜深，我就走出房间，看外面月亮的清辉，洒遍院落，旁边的树上，我请炊事员腌制，现在串好挂在树上晾晒的鸡胗子，散发浓香。雪夜，不眠，看单位大院被白雪覆盖，踩踏上去，听咯吱咯吱的声响。临睡前，对准墙根，掏一泡热尿，想象鼠辈们感受到热量时候的欣喜若狂或者惊慌失措。

工作之余，我热爱写作。下班就奋笔疾书。这一年，我的一篇文字，发表在《长江文艺》，收到样刊和1000多块钱的稿费，愈发的瞧不起别人，总感觉自己才是最好的。

给领导写报告，自鸣得意的写上“No.1”，代表第一部分，被领导问，“No不就是‘不是’的意思吗？”把这个事情，当作趣闻，写信给朋友同学津津乐道。感觉是生活亏待了自己，那么好的成绩，却被发配到这么偏远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给同学写信，上面写：“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样，只知道，这里的地名有黄泥泡，破缸，苦山……工作环境，可见一斑。”

那时的我，单身。心高气傲。没有手机，拒绝网络。感觉上网的人都是浅薄的，浮华的。

2009年，我在小城。在一家企业的营销公司任职，薪酬低廉，债务缠身。房奴的生活，工薪族的艰辛，不仅仅是欠人多少钱的数字，更重要的是面对欠债数字、生活的需求，和繁杂工作的重压之下，变形的心态。

新房正在装修，买材料，付工人工资，还需要花钱把已经架好的电路，再走一遍。我所租住的老街可能面临拆迁，房主不愿意再和我签订长期的租赁合同，且一年三次的和我谈涨房租的事宜。

借钱给我的二叔家里，因为儿子结婚，也准备盖新房，虽然没有和我提我该欠债还钱的问题，但我不能那样做。到哪里借钱，让我一筹莫展。想到买房时，把星光工资卡里仅有的3500块钱，勇敢地取出了3000，只给他留下500块钱的生活费；想到死党忠胜也已经首付了在桐城人家的房子，一个月一个月的还着按揭款，而我还欠着他一笔款项……面对朝霞，我都可以看出百元大钞的颜色。

宝贝女儿上三年级了，不会写作文。每到周末，就在暮色苍茫里，一边歇斯底里地哭泣，一边咬牙切齿地写作文。女儿挑食。女儿不肯喝牛奶。女儿开始迷恋疯疯癫癫的谢娜的节目，和阴郁得滴水的许嵩的不着调的歌……

工作已经调动，职称遥遥无望。沉重的工作负担，草一样清除不完的杂事，还有俯首为稻粱谋的兼职……

那时的我，房奴。一辆破摩托车，除了喇叭不响，哪里都响。银行没有存款，困窘忙乱，没有时间上网。那年冬天，大雪，我走在冰封的街道，有擦肩而过的恋人，我来不及看清他们的容貌，记不住他们浅浅的低笑。我既忧且惧地被时间的洪流裹挟向前。只见眼前大雪飘飞，举目茫然。

2014年，我40多岁。元旦之夜，无风无雪，岁月静好。酒后，上网，看桐城网上面那些或庄重或诙谐、或深情或精致的征文。

想起初识时的大胡，那样的一个胖子，却说自己不是粗人。是他邀请我注册桐城网，并给我无限的信任和支持，让我可以在桐城网结识更多的朋友，学到更多的知识，享受更多的愉悦。日后的深交中，我越来越欣赏他海纳百川的气度和兼收并蓄的心态。想起操老，那样的一个老爷子，却让我们喊他“小操”，漫长的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老人家身上刻下痕迹，艰辛的过往似乎没有在他老人家脸上写下沧桑。他提出了桐城网“讴歌真善美，彰显精气神”的办网宗旨，他带着我们且玩且乐，一边润物无声地告诉我们，应该怎样面对工作和生活……

今夜，我可以直面我的浅薄和世俗。很多年前，我知道当年那封信中所写的“黄泥泡，破缸，苦山”，其实只是我年少无知的谬误，准确的写法应该是“黄泥包，排龙岗，古山”，每一个地名的后面，原来都有那么美好动人的传说，和那么优美秀丽的风景，还有那么淳朴勤劳的人群。那个充满青草味的山间小镇，原来却存放着这么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历历如绘的青春往事，定格着我不能忘记的、犹在昨天的如酒岁月。我早把那里，当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今夜，我可以轻松的追忆。我的同学郎长富，知道我买房缺钱，偷偷把他父母的养老钱取出来，借给我，说，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的兄弟当年改变了买车的计划，给我送来了自己的积蓄。我的领导，为我的职称问题四处奔走，在获悉我可以破格被聘任的时候，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让我申报……在我最困难最贫穷的时候，那些朋友，那些领导，原来，你们一直都在我身边。即使远隔天涯，我们心灵的网络，是相通的；哪怕岁月迢远，我们感情的老酒，是甜美的，让人沉醉的！

今夜，女儿复习完毕，信心满满地在我身边，睡得正香，梦里还在咂着嘴巴，仿佛是在品味生活的甘甜。室内，静谧温暖，屋外，华灯初上。窗外北风在为谁快乐地呼啸，还有人行走在冰封的街道。心里红红的火光燃烧，我不禁只想要敞开怀抱。俯瞰万家灯火，一切都那么安宁与美好。

今夜，我打开电脑，想念我那位在远方的文友。我们因为网络相识，她是我所有文字的第一读者。我的《桐城乡村笔记》中主人翁的名字“根发、旺生”，就是她给我提供的思路。想着她的美丽与安静，优雅与聪慧，想着她一直以来对我的无怨无悔的支持和鼓励，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今夜，酒醉，梳理自己的15年。蓦然发现，桐城网，也已经是15岁的生日。这15年里，桐城网，也经历了多少的风雨历练，走过了由学步到兴盛、由彷徨而涅槃的似水流年。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酿酒。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一生，每一项事业，不也都是在用自己每一天的努力，用心酿酒吗？如果我们能沉淀自己的浮躁狂傲，蒸馏自己的郁闷喟叹，海纳百川，兼收并蓄，从容淡定，耐心守候，人生的美酒，一定会和桐城老酒一样，澄净甜美，香醇醉人……酿酒如此，桐网如此，人生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