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把我嫁出去

江南。浅草 · 发表于 2014-2-21 21:35:24

【壹】
夜很深了，厘子还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没有边际的走着，心情的失落如这深冬的夜晚，清冷而寂寥。
路上的车辆快速滚动，瞬间之间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此时，唯有伴她前行的是天空那轮不知疲倦的冰凉的月色，厘子用手抱住双肩，一袭寒气直直的钻进脖颈里，厘子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个人摆过了多少前程，一个人付不尽苍凉一生，一个人扛起了多少辛酸，一个人挑不完多情那担”手机里姜育恒忧郁、沧桑的声音使这个夜晚更加落寞，使尘世更加哀伤。厘子如同一只流浪狗，等待有人来安慰，有人来温暖。
往事，不堪回首。对厘子来说，淋漓的痛楚到了极致却是一股深不见底的风暴，那些美好的画面，一点一滴，都跟刀刻似的，而这些，像一场噩梦般在身体里游离，厘子用理性的方式将那块血肉模糊的伤口掩埋在内心深处。
一番痛苦的挣扎，厘子忽然想笑，这个世界真奇妙，真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更深露重，薄雾若隐若现，耳塞里仍是歌声不断，声音大到甚至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厘子仿佛要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是不是就这样可以忘了所有的痛，所有的过往。
就在厘子想要关机时，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厘子，我是南风，你好吗？
小破孩。厘子按住发送键将这三个字发了出去。
几秒钟之间，厘子的手机响了起来：厘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电话里，南风关切的问道。
今晚加班，饿了，吃点宵夜，现在正往家赶呢。厘子语气平静，隐瞒了所有伤痛，她不想让南风知道。
厘子，快点回去休息，我现在在姐姐家里，妈妈来姐姐家了，我是从N城特意来看望妈妈的，过几天就走，很晚了，明天我再和你联系吧。南风温和的声音亦如当年。
对于南风这个人，虽然很多年未联系，记忆已根深蒂固，对于南风的这个电话，厘子没有显出更多的惊喜，想来南风为了厘子的电话应该找寻了很久吧。
【贰】
小小时，南风和厘子在同一所学校上学，那是一所小学和初中合并在一起的乡下学校，共有八个班，小学五年制，初中三年制。南风和厘子不是同村人，两家相距很远，学校在中间，南风家在左边，厘子家在右边。
南风小小时长得瘦小，毛发很黄，一嘴的牙齿参差不齐，还经常流鼻涕，给人的感觉是营养不良很邋遢且丑。
学校坐落偏僻，但是很幽静，尤其校园里那一片竹林是厘子最喜欢去的地方，午间的时光，厘子常常带上一本书在林间度过，听风吟，听鸣啾，听竹叶沙沙声。
竹林在学校的下坡，那条路很窄，虽被人踩得很坚硬，但是上面砂砾很多，厘子经常看见南风把这条窄路当做滑梯一样从上到下，滑了一遍又一遍，通常是撩起尘土飞扬，厘子很气恼：小破孩，疯了你，那个班的，你们班主任也不管管你。在一边玩耍南风的同伴们哈哈大笑：他是五年级的，他就是疯（风）子，他叫南风，南瓜的南，起风的风，你说是不是疯子呀。听了这些孩子们稚气的玩笑，厘子也笑了。
南风歪着脑袋看着厘子说，你笑起来还真像个孩子，那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厘子，读初三班。厘子面带微笑的告诉南风。
你妈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什么名不好，偏取厘子，你想看看，“厘”有多大，那么一点点，你呀，肯定是长不高的小丫头。南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厘子目送着南风的身影远去，不仅自言自语到：小破孩，生气了呢，报复性还挺强的哦。
相处时间长了，南风和厘子逐渐熟知起来，说话也随便了些。
每天学校午饭后，厘子都会到小竹林走走，每次去时，都会看到南风双手擎住竹竿在转圈圈，旁边放了几本书，有很多人写的书，有古龙的，卧龙生的，金庸的，还有琼瑶的，厘子吃惊道：小破孩，你现在就怎么能看这些书呢，那些书本上的知识你都会了吗。
我又不看这些书，是其他同学向我借的，你要是喜欢看，也可以拿去看的，南风嘟着小嘴说到。
这态度，貌似厘子冤枉了他。
你是风，那我想做一片云好不。厘子刮着南风的鼻尖逗南风开心。
想不到两天后，南风真的拿着一本叫做“我是一片云”的书递给了厘子，厘子惊讶：小破孩，哪里来的。
反正不是偷的，你看就看，不看我就拿走，还有，以后不准你叫我小破孩，我也有名字的。南风的表情很倔强很委屈。
好，好，以后不叫你小破孩，叫你南风，叫你小男子汉，行了吧。
我是南风，我是小男子汉，厘子，我长大了，就做你的小男子汉吧。南风凑过来对着厘子的耳朵俏皮的说到。
小破孩，你知道什么呀。
我知道，就像爸爸妈妈每次去农田浇水时，都是爸爸挑水，妈妈浇菜。厘子，等我长大了，让我来保护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南风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厘子听得面红耳赤，心却有些许温暖，些许感动，感动南风的童言无忌，感动南风的善良和诚实。
初三的学习一天天紧张起来，竹林里少了厘子的身影，南风也显得落落寡欢，索性在课间时就趴在初三教室的窗口，看厘子埋头认真学习，哪怕是看一会，南风都觉得满足和欣喜，他喜欢听厘子说话，喜欢看厘子白净的面孔，喜欢安静的厘子也有幽默的一面。
面临中考，南风问厘子想考哪所高中，是不是翻过山的哪所普通高中，厘子说要考就考市一中。
南风又问厘子，你走了还会记得我吗?
当然会记得你的，小破孩。
那一年，厘子16岁，南风12岁。

【叁】
经过几年的寒窗苦读，厘子终于如愿以偿，进入大学，毕业后自己却经营了一家花店生意，一切都好似顺理成章的。
遇见他，以为永远都在一起了，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了，可是所有的年轻都会消失，所有的小满足都会被时间磨成细沙。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短到似乎忘记了一切好的与不好的。那些温润的岁月，是不是只有遗忘，才能成全今日的韧性。
和南风见面的地点约在北街广角的咖啡店，这是一件只有几十平米的店，铺着木质地板，散放着昏黄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香味，他们坐在落地窗旁，看着楼下十字路口的喧闹。
多年未见，厘子看着眼前的南风，不禁一阵唏嘘，当年的小破孩真的长大了，变成了今日稳重、淡定、帅气的大男孩。谈吐自然，亲切，仍自己怎么努力也找不出当年的影子来，几次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厘子，你瘦了，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在X城。从见到的那刻起，南风的眼睛就未离开过厘子的身上，看到厘子憔悴的苍白忧伤的脸，南风的心忍不住痛了又痛，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个留在心里深念的女子。
都过去了，我不想惩罚自己，如果忆起，对我而言那是煎熬。厘子低下头边绞杯盏里的咖啡边说道。
厘子，你要好好的，未来还有那么多属于你的幸福，你要快乐起来。
厘子迎着南风的目光，那两道忧郁而绵长的痛落在了南风的眉宇间，单薄的气温，此时，都充满了感情，温热而真实。
这样的见面，这样的谈话，依旧是那么温暖，那么熟悉，那些久远的画面在彼此的心里繁复叠加。

【肆】
从那次见面后，厘子和南风常常联系，用短信和E-mail，却很少打电话，厘子和南风的工作都很忙，白天没有时间上网，也只有深夜才会抽空上网，收收邮件和博客。
南风很喜欢看厘子的博客，里面尽是一些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偶尔也会看到厘子把插出来的鲜花贴到博客里，全是女人的小情小调。上网对于南风来说变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可以时时从这些细枝末节里呼吸到厘子鲜活的变化，就好像她安静里也有幽默的一面，这是真实存在的味道。
在这些有南风陪伴的日子里，厘子日渐开心起来，常常会把自己遇到的一些小开心与南风分享，时间久了，厘子依赖上了南风对他的温暖，有时也会想起小小时南风说的话，一种甜蜜的温柔在心间氤氲。
厘子很想告诉南风，说我很想念你，可是按确定发送的时候心又慌慌的，仿佛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于是又一个字一个字的消掉，最后，只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南风。
有那么一段时间，厘子很少看到南风在线，偶尔在线，也是说上一两句话就匆匆下线，潜移默化中，厘子感觉南风有什么事瞒着，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和心慌。
于是，厘子拨通了南风的电话。
南风，最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很担心。厘子关切的问到。
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南风的话里有一丝丝疲惫和逃避。
女人的敏感往往就是致命的弱点。
不对，南风，你有事瞒着我。厘子追问。
厘子，我只想把你当做亲人来爱，希望你开心快乐，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原谅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可是南风，我没有要你对我怎样，爱到亲人，便是永恒，我已经很满足了，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亲对我好以外，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而我只想看着你幸福，看着你快乐。
在厘子的追问下，南风才道出了一段凄楚的恋情。
南风告诉厘子，在他工作的小城里，有一个女孩爱上了他，可是女孩的父母亲极力反对他们来往，女孩在城里有一份很好的工作，虽然南风在小城的工作也不差，可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女孩父母亲想要的那样，因为南风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女孩宁愿断绝父母关系，也要和南风在一起，就在女孩走出家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货车撞倒了，腰椎盘受损，躺在医院有好几个月了，仍不见好转，现在，女孩需要他的照顾，需要他的安慰，南风不能与她不顾，也不能做个薄情寡义之人，如果她不能好起来，南风愿意这样守着她一辈子。
听完了南风的述说，厘子很痛，仿佛心被撕裂了一般。
南风，要怎样才能减轻你的痛楚，厘子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喊，如果可以，我宁愿代替你心爱的女孩去受这样的痛，可厘子又知道南风的性格，是不会让厘子为他做出任何事的。
等待是折磨人的，尤其是折磨心里装着思念的人。

【伍】
厘子将这件事告一段落，也只有厘子知道，这段日子的安分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个更大的想法时时刻刻在心里蠢蠢欲动。花店转租，去南风的小城住下。
是暗中的命运指引，帮厘子下定了这个决心。
厘子没有告诉南风，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重大决定的做出。
当厘子把这一切都安顿下来后，才告诉南风，她已经变卖了花店的所有，来小城，好让南风少一些他乡的牵念，只有这样的选择，厘子才会安心，她要每天都能看见南风的喜怒哀乐，她还想和南风一起去照看病重的女孩，南风没有责怪厘子，看到厘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痛惜，南风知道，他终是要负了眼前这个女子。
南风，原谅我没有告诉你这些，我悄悄的来，不想让你有更多的负担，等她好起来了，我就离开你，等你幸福了，你就把我嫁出去。
南风没有说话，一把将厘子拥在了怀里，厘子知道，这是提前做出的沉重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