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鹤实录·桐城虎口生胡潜甫著

竹笑山人 · 发表于 2014-3-1 09:5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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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鹤实录

桐城虎口生胡潜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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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三年(1853年)秋八月，巡府蒋文庆(字蔚亭安徽布政使)颁示各邑总练乡团。楚北戒严，巡府蒋文庆札行各县修整城垣，缉查保甲，每家出一人具器械，练为团勇。

十月朔日，城设平安局，以备不虞。

初闻贼之窜楚也，马树章、马星曙采买铜铁，延(请)甘绍縏监造枪炮于西郊太霞宮，城人非之，践其远虑。至是巨室奋起，倡捐钱五千串有奇(有余)。北乡王善怀、假(借)银一千两。时训导来莅任，因设局于学署中，禀请勅直隶布政司光聪谐(字律原一字栗原桐城人)、请工部都水司马瑞辰(字元伯桐城人)主持局务，马树章、光聪诚(字存之桐城人)马星曙、吴孙谨副之，首议守城，筹资募勇，凡纳粮米六担者，养勇(兵)一名，每日给勇饭食七十文，局给勇工五十文。乃选五百人，举马三俊(字命之桐城人马瑞辰之子)、张勋(字小嵩桐城人)、胡大新(本文作者)管带(清代军事职官)，觅侦探、造火药、绶旗织、刀矛，聘教师于『明伦堂』(桐城文庙内)分队练习，六城派保董(保长)逐日稽查，每城养守勇二十人。十一月二十一日，楚北陷，众议沸腾，论移家者多，论守城者少。腊月，养勇者悉避入山中，赖局多方支撑，勇未涣散。

三年癸丑正月十八日，狼山镇总兵王鹏飞弃安庆奔桐，二月署巡抚周天爵(字敬修阳谷县人)奉旨置王鹏飞于法。狼山总兵王鹏飞统山东诸军守安庆，十七日南风大作，日色无光，楚贼飞舟顺流而下，聚于皖城南岸，守兵万余骤溃，城旋陷。鹏飞于四鼓(四更后半夜两点左右)军旗奔桐城,参将嵩瑞从之,溃军沿途剽掠,次午至桐,纷纷集东郭外,旋入城,聚局索米,又称假(借)饷,启县库搜银，势甚淘淘(滔滔)。数百年，民不知兵，一时惊恐闭市旅(做买卖)。县令宋恪符驻棕(枞阳)未返,县丞陈建章、典史王廷基莫知所措。马三俊趋谒鹏飞，白刃举立，乃怀慨谓曰：“安庆之失，非贼悍强，将军身拥重兵，不战自溃，今进未能恢复，退未可能保全，又纵兵恣扰地方，窃为将军不利。桐乃皖北镇乡，昔称坚城(铁打桐城)，不若招抚溃军,据而固守。我辈毁家抒难，谊所难辞，倘桐可无虞，益壮舒庐之气，由是进围安庆，何难以功掩罪乎？”鹏飞然其言，召诸弁驰马环禁，即上书请府，固请留桐，遂延鹏飞、嵩瑞于东嶽庙中，局筹给米百担。张勋言：“明季遭流冦之变，城几陷于守兵，今蹈其辙而不知，更引狼子为心腹，倘外患来炽，内患先萌，非桐人之福也”。胡大新言：“今日情形，与明季流冦不同，今安庆已陷，唇亡齿寒，距百里之遥，恐莫保朝夕，能守禦则贼不敢乘危，能招抚则民不至受害，有此二者，实目前之善策也”。于是同事奋争，不能立决。十九日，众传贼将至，溃军俱潜逃，举城仓皇，齐自宜民门出避，弃物失履，拥蹇呼号，城如悬罄，日暮稍定。光聪谐、马瑞辰乘夜环慰，遇人即告曰：“今日之警，实误传也”。后探贼已下金陵，人心益恐，而距城六七里外，土匪蜂起，伏路害人，牛浦潭伪贼劫客船，天宁庄乘乱抢典铺，向局诉者，接踵而来。二十二日，马三俊、张勋、胡大新率勇三十队，偕把总(清代陆军基层军官名)刘恫恭诣关帝座(像)具疏，其略曰：“生逢离乱，世受国恩，协力同心，共抒义愤，城在舆(众人)在，城亡舆亡，有如此盟，神明默鉴”。祭举歃血，相对下泪，观者莫不吁嗟。西典王宗文立助饷一千串，由是巡缉益密，杀土匪数人，远近渐安，局有起色。署巡抚周天爵驻宿州，遣都关(主关负责)刘聨升阻溃军于舒城之南□，凡载辎重者，悉杀之。二月初八日，命即壘营参将刘玉豹、舒令钮福畴临桐，奉旨戮王鹏飞于县仓之前。后山左溃兵随张熙宇(字玉田四川峨嵋县人)守集贤关,过桐莫不赴鹏飞殡所泣焉。

二月，楚勇三千人赴扬州逗留三日去。副都统胜保，直隶提督程绶(一本作程清绶)守扬州，调楚勇三千人前往。二月十六日自西道至桐，勇多裹巾服红，群疑贼伪充，惊怖不定，局引寓古寺，不可，盘踞东南店中，管带者先行，勇诈称缺饷，有以白刃，有以号衣，向“礼和典”(当铺字号)质钱，愈聚愈众，典惧赴局求救，拨勇十队护之，几起冲突。局勇与楚勇力敌，典恐酿成巨祸，厚贿勇目，至夜方安。次日，运载军装，逼拉乡夫及车辆，赎者则释去，甚至此勇释而他勇复系(捉)之，或执市人，挟令代觅，临行直取货物。端(?)委宫国勋(山东蓬莱人)署桐，檄前令成福帮办团练，署勇归马三俊。宫国勋多病简出，幕宾(幕僚)之黠者，乃藉养勇事派捐，全市受扰，已捐得二千余串，幸得成福为言，始免。

太湖戒警，马三俊督勇三十队，会西十四保练士，镇守小河沿。探贼千余人，由黄梅入太湖境焚掠，马三俊以太湖距桐二百里，宜出境往镇之，使贼闻风不敢窥伺。乃与张勋遣勇三百人，会西乡十四保团勇，至小河沿扎队，潜人连络会练，□□犒师，两邑订盟，同心杀贼。五月十六日，探贼回楚，报旅而远。此一役也，勇负干粮，各保绝无供应，且壮桐半壁声势，西士咸祝道焉。

六月十五日，马三俊、张勋、胡大新、文聚奎、戴钧衡会练峡石间，以镇北匪。舒庐之匪入桐境，尝劫居民，马三俊等率勇偕文聚奎等集北乡四十保之练勇，会于北峡关，炮震鼓鸣，旌旗密布，号称十万，自此鼠雀远颷。

八月，兵部侍郎吕贤基莅桐，视察练勇，分别奖励。吕贤基旌德入，奉旨回籍督办全皖团练，二十日莅桐，馆于北门试院，调乡团赴辕操验，酌赏功牌，以城勇为数甚微，谕各乡必听调遣。于是公议增勇，筹费于殷实之家。定以千租捐钱百串，邑有沆衡者(违逆命令)，阴(暗)嘱二三耆老阻之，凡前养勇诸人,遂效尤观望。时前令成福帮办邑事，奋激登门，邑人约谐吕侍郎辕，遂店主不敢与争。

大学土琦善、聘陕马步兵七千人援扬州，自潜过桐，设幕于东南沙滩。琦善军令森严，二十七日暮达桐境，设行营于东南郊旷地，马兵驻东郊沙滩，不令一兵需索，但派局给草给薪。局恐人数浩繁，移东南铺户出城合办，征营斗付米，备巨钱易银，陕人食面者多，馒饼盈市，凡物一方交易，定价贱贱于平时。又馈琦善士钱，弗(不)受，夜谒见，礼貌甚优，且婉谢曰：“自过境以来，莫如贵局办理之善”。

四月，巡府李嘉端调汉中，镇总兵恒兴、投效千总宋毅，会同前臬司张熙宇、守安庆集贤关。巡抚李嘉端驻庐州，孝廉方正马三俊上书，言：“安庆无重兵，恐贼窥伺。桐为皖北门户，宜严守以固舒庐”。乃调恒兴陕兵一百二十人，宋毅六勇五百人，会张熙宇守集贤关。初九日，留桐一夕。六勇效楚勇故智，入典赏号衣，局禀恒兴，斥宋毅惩禁。乃罢。

五月二日，金陵贼窜江西，泊皖城，集贤关戍师退桐境。张熙宇守安庆，以城大兵单，退驻集贤关。贼首西王萧朝贵，由金陵犯江西，路过安庆，泊舟迎江寺塔下，熙宇畏避，守兵退集天林庄。时县令宋恪符乞病，县丞陈建章代庖，知府牛镇委贵州人刘兆彭摄邑事，闻此讯，即携辎重带勇蛰山中。未一月，李嘉名禀诉，旋奉吕侍郎批示，有“世受国恩，毁家抒难，拥财悭吝，丧尽天良”等词，陈光黼、张炜愿出劝捐，累月未定。

九月，囚徒九人越狱出逃，局勇缉获之。

西乡获抢犯九人，系狱已久，九月初日三鼓，囚踰墙出，伏东钱铺屋角，将劫资而逃。巡逻者闭锁练声，鸣金喊告，四邻举集，囚以瓦片伤人，遂超屋脊路登北城，投石如雨，勇至，以火枪击之，即绕城垜入东城，勇围搜尽获。县令宫国勋以案未定，不能尽戳无辜，局人面禀吕侍郎，随令巡捕监城守把总提杀九人于东郭。贼首伪翼王石达开踞安庆攻集贤关，张熙宇、恒兴力禦、败续，署副将庚□死之，官兵阵亡者六百余人。

九月十四日，安庆贼攻集贤关，前二日，宋毅带勇回六州(六安)，张熙宇、恒兴率山东兵千人、陕兵百人、广勇五百人守关中，庚□奉抚標左右营千人禦十里铺，持战一日，贼超岭至关后放火，官兵夺关护张熙宇、恒兴出，副将庚□死之，有坐马咆哮登峰顶，贼四促之不敢近，马自撞石死。计阵亡兵勇六百余人。张熙宇恒兴欲守练潭，闻贼出关，乃夜奔城下，山东兵解散，陕兵仅五十余人，抚標及广勇约千三百人，附居乡村，日索酒食。马三俊知张熙宇不足恃，意在增勇并乞援师，延邑人赴关帝庙中痛哭舆约、或能募勇、或愿守城，各书名具疏，生死弗惜，但书名者无几，筹费无着。张勋歃血神前，方持鸡于手，鸡已死去，有二鸟棲殿树，忽哀鸣向北而飞，意料事不可为，其机已兆。又太霞宫神像堕成灰，每夜四郊鬼号随起随没，举城达旦不寐，感以城内将为练壤(同“攘” 战争期间社会混乱不安)，逐日播迁。

十月，安庆贼窜桐，焚练潭，张熙宇拥兵避鲁谼山。投效勇目徐俊义带北勇为前队，马三俊、张勋、胡大新带练勇为后队，禦贼南河，北勇溃，练勇败，继城陷。胡大新、张勋退守北峡关，驰赴吕贤基行营乞师。

十二日，贼焚练潭，掠典铺衣物辎重，后拥入安庆城中，参将松安戍练潭，不知下落，十二日贼众，筑踞镇中。署安庆府牛镇寓城大宁寺。十三日有仆自西来，闻警密告，牛弗听，嘱勿吐，恐惊人心。署令王大经于初八日摄邑事，十四日已刻诣局点勇名，突有探钱万飞报贼及天林庄，时张熙宇驻心庵，张勋驰告贼至，乞发官兵堵禦，留练勇守城，熙宇佯为探不真，随拥兵奔入鲁谼。前吕贤基命投效徐俊义募北勇八百人常川居桐，以为接应，当闻警，整队会马三俊、禦于南河，探贼聚蒋家山，施放枪炮药炽，勇弃械东奔。练勇力单，初见贼百人方接战，及大股云集，黄旗蔽天，败续，城旋陷。马星曙在局遇贼，死之。廩生吴光，衣冠登明伦堂，贼怒杀之。先是妇女出避，前数日多接伴归，迨贼入门，或自经，或投井，或被逼不从遇害。四鼓，贼喊令催人尽出宜民门，有贪城内重资，密匿幽室而不去者。十五日微明，贼开刀残杀，比户搜洗，先则逢人即刃，后改牵至城头劈死，由垜间推落，有乘其挥刀就势自坠，赖积屍遮掩得获生全者，日午封刀，三里外幸免，城中全家遭难或全家自尽者居多。前冕宁知县张元伟，年七十，不屈，厉声骂贼，为贼所害；前湖北巡检马先甲，端坐室中，引头受刃；孝廉方正马肇元、吴发欹床以履击贼，被刺死；又吴弥鼐方饮酒，怒殴贼，夺刃自刎；里巷之尸，贼悉搬弃诸野，缙绅之族，潜觅尸葬之。李隆，北乡人，为义举代置木棺，三日收埋毕，计老少妇嬬死者三千五百余人。初贼，首传杀吕妖，乃吕侍郎之谓，群贼误会，所以妇女遭难者多，斯二百年之大劫也。唐家湾距城五十余里，依山傍河，缙绅之家多避乱于此，贼访马三俊踪迹，未得其详。有奸民忌城人，愿作响导，且谓金银玉帛悉听取携。二十二日暮，引贼入山，山中久播贼信，嘱守者有警鸣金，当三鼓月色微明，遽见贼渡河甚密，即鸣金呐喊，居民疾起四奔，数里许有岭最高，识径者俱疾往，幸避乱妇女服衣假寐，得从土人眷属逃出。有唐哑子，急不能言，沿门捶扣，突遇贼，手足失措，立殁于途。俄顷，贼发喝声，呼索妖头得三俊，三俊父瑞辰年八十，前工部都水司也，时假居唐氏祠，卧起，携杖从容登堂，其六孙登瀛泣催速避，贼入，直刺登瀛死，辰以杖护击不休，贼怒系辰，行未半骂愈厉，贼曰：“此老妖利害”，遂刺死于山坡，贼乃焚唐氏祠，火光照耀如白昼。登瀛妇、一女、及其二兄嫂二、四兄一女、五兄一子，俱被焚死，其长兄之女抱婴儿，亦遭火伤，其男、妇、子女、仆遭焚杀者二十有一人，贼搜其家，绝无资财锱重，乃掳三俊子，并其二兄两子，皆幼童也。有马树华者，前汝宁通判也，贼又执之，树华素劲直不屈，贼又刃杀之，其幼女抱父尸恸哭，贼吁嗟而去。诸生吴庭芬、叶杰，同遇难。次日，贼回城，缚奸民剖其腹，且曰：“此害马氏之赏”。后三俊上书福济起义霍山，及三俊阵亡，福济专奏，蒙邀袭典，三代四人俱建祠，三俊又建祠于舒，仰皇朝优恤忠烈之至意。

二十八日，城贼攻北峡关，户部主事朱麟祺力战死之。恒兴携兵数十人入龙眠，适贼出搜山，即遂舒岭奔庐郡，胡大新收勇集练，守北峡关。张勋赴吕贤基行营哭诉张熙宇临敌逃避，贤基乃调朱麟祺督淮北勇一千人堵剿，又召舒练首孟云霞率义勇一千人，又遣张勋持令截止张熙宇一军。二十八日城贼攻关，朱麟祺、孟云霞禦于白沙岭，张熙宇军接应胡大新守关口，以防贼袭。我军据岭上，以排枪击贼，贼伏岭下，隔半里相持。孟云霞分军欲由岭左超贼后，广勇乍战，疑逢者借径潜行，遂以旗转招，大呼远退，前军惊骇，疑贼自后来攻，望广勇大旗向关夺路，麟祺阻，弗止，贼蜂湧上岭追之，败续，麟祺马不进，力战死于田。麟祺字卧云，旌德人，素知轁略，随吕贤基回皖督办庐郡乡闱，士人怜其忠，殓埋于关后起节憨公墓右(赵忠愍)。张勋、胡大新驰报吕贤基于舒邑，闻巡抚江忠源(字常孺湖南新宁人)驻六，即命偕往乞师。张熙宇自吞金亡，旋奉正法之旨。后恒兴亦正法于六州。

十一月初二日，兵部侍郎吕贤基、主事徐启山，殉难于舒馆止水池。十一月初二日，贼攻舒、破之。初，贤基有同年主事徐启山，六州人，乞养归有年，今随协办团练。桐陷，贤基命徐行，徐曰：“负国之恩不忠，弃友于难不谊，公如死节，我忍独生？”居舒馆，内有止水池，先一日同以竿量池水，测其浅深，及贼来，俱赴池没，有绝命词二首。

咸丰四年，甲寅冬十月，都察院御史袁甲三调即壘营参将刘玉豹、孝廉臧纡青“忠壮营”助桐。十一月十七日，贼援至，战于南郭，败续，臧纡青力战死之。诸生张勋、儒士吴文谟同时殉难，兵勇阵亡者三百余人。

是年四月，舒上舍(监生)钟继昌起义剿舒，围城下，贼首罗大刚破其师，奸民执继昌送贼中，遭极刑死。六月，桐孝廉方正马三俊起义霍山，统勇抵舒金梵寺，乏食，舒贼夜袭之，三俊阵亡，勇多遇害。九月，庐孝廉方正吴廷骧起义，克庐邑，未一月粮尽，贼复陷之，廷骧殉难城中。时袁三甲镇临淮，军声远播，前南阳知县叶法，怀邑人，相约徐宗亮、胡大新、方正抵临淮乞师，同谒袁甲三，痛哭长跪以请。胡大新复至，上书曰：“皖北连疆，虎狼蔽道，新等食茅践土，二百余年，而草野孤忠，不堪报国。方今贼势穷蹙，机有可乘，李方伯复武昌，向军门围白下，庐有福中丞之劲旅，舒有秦大帅之重兵。苟有一旅之师，直捣桐穴，贼少接应，唾手功成。待庐舒荡平，直取安庆，则潜太(潜山太湖)诸贼必闻风远遁，楚皖若定，金陵贼必为釜鱼矣。明公久有安天下之心，无分畛域(偏见)，相时调度，新等愿效力军前”。甲三允之。乃调孝廉臧纡青率忠壮营一千三百人，参将刘玉豹率垒营兵五百人、剿桐，攻安庆，叶发、胡大新响导，刺史李安中督粮。十月二十二日抵六州，二十九日驻舒南□、大雾莫能进。曹向荣亲临犒师，意留纡青攻舒，舒克然后共剿桐，张与定三，不相得，力阻纡青。

十一月初二日，夺北峡关，杀伪启天燕、李文定，生擒贼十三人。纡青入关中，耆老叩马首，壶浆载道，争供刍粮(粮草)。是夜星斗无光，怪风大作，悬崖坠，大木倾，次早河塘水沸有声，湧起漫地。初五日，长驱围城，刘玉豹攻东门，臧纡青攻南门，贼仅千余人，负固不出，兵勇皆未筑垒，居附城一带民房，李安中请乘北山破城，纡青不可，纡青惟悬旗城下，招贼投诚。时随营者郑福照、张勋、徐宗亮、方正、文汉光、戴钧衡，欲攻城皆虑兵单，议募东乡练士，固请，纡青弗(不)许。初九，西贼踞陶冲驿，纡青夜袭之，一鼓殆尽。十二日，庐邑贼绕道至天林庄，纡青分队往追，贼遁，勇获辎重，已有归思。十七日，贼首杨国宗拥贼数万，自安庆抵新安渡，直逼城隅，半出西路三里街，半伏南路油榨巷，纡青至南河，不见一贼，转入石河，路间、贼四起夹攻，迫不识径，飞子中纡青马腹，不能行，引四十余人避入竹林，距青莲庵数武(不远处)，下马曰：“事不济矣”。解红风巾及佩剑付仆遗其子，见物如见父也，勇力请负出，纡青夺剑自殉，即去衣冠，覆土垣掩盖，随渡河走南岸，互杀至东路，未折一人。城贼启宜民门，欲袭营后，适孙兰卿带龙旺练勇直下北山，张同泳、都珍率东郭练勇会堵，贼遥望，知有备，疾退入城。刘玉豹驰救，受伤。李安中随十数骑回六。张勋闻纡青被困，偕吴文谟督勇往援，行至文庵，勇散，勋独往，胡、启、周从之，贼隔塘抛药包，勋仆，启、周急援之，破杀于道旁，谟绕田间，亦为贼逐杀。黄文谟、石河人，得纡青屍于青莲庵下石涧，盖贼已移出竹林，密送山中，众购棺厚殓，由舒中梅河远六，迎殡皋陶祠，一军尽哀，观者莫不下泪。纡青生有下血疾，私衣后隔片袖，其仆识之，即令抚棺返。张勋面目烂双手掩私，仰死沙滩，常服灰袖皮袍，惟背尚存一片，友人审服确，夜扛至茅草尖殓埋。吴文谟来营时，其祖母恐足寒，令内著毡袜，家人清觅莫辨，视袜始畀归。此一役也，忠壮勇目阵亡者九人，勇死者百余人，营夫死者二百余人，即蜀营兵死者十人，然贼群畏忠壮营，追不敢逾五里。臧孝廉纡青，字牧庵，宿迁人，为天下奇才，精于韬略，自选大奇队名“忠壮营”，袁三甲奏假四品衔，专剿淮匪，一时号召，悉服渠魁(头领)。今以一旅之师，历千里而夺关战贼，进围城下，驰堵贼援，卒至深入孤军，不惜捐躯报国，诚千古豪杰。著有《易说备遗》已焚失不可考。张勋、吴文谟阵亡，禀请袁三甲附奏，限于成例，惟崇祀昭忠祠。勋前闻马三俊阵亡，痛哭思念，常吟文天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句，今果殉难，故邑人哀之尤深，擬复请袭，后方宗诚作『义士传』，言其生平颇详。孝廉戴钧衡眷属避于田舍，凡随营绅士，贼索之甚严，其妻李氏曰：“君怀义愤，徙为贼害，毋益也，福中丞谊属师生，宁赴庐郡”。临去泣嘱衡：“勿以家为念，如不测，我必不生”，适佃人有与衡父为仇者，夜引贼至，执李氏及女顺姑(甫六岁)、妾刘氏将临产，俱系送城中，李氏于途间以利剪刺喉死，刘氏不屈，囚一月生女立毙，日泣骂贼不休，贼缚至东郊，磔杀极惨，伪职怜收骸骨，并购释顺姑归，文汉光为作『双烈传』。县吏何振启，素有胆略，在职有年，当溃兵搜库时，振启力拒，几为所伤，集贤关失，振启约里少健勇者数十人，终日操练，谋共禦贼。及闻警，各持械，衣青短袄，齐集南河，张勋壮之，招之马前，温语抚慰。及交战，徐勇先奔，勋因使振启追止之于东门桥上，不意贼已陷南城矣。迨“忠壮营”抵桐，军围城下，振启预筹供应之物，军士感德之，勋因导其见纡青。振启密称城贼无多，不难立破，夜向城西傍山雉缺处可逾而入，纡青然之，给功牌，奖其义举，已定于二十七夜攻贼，振启引勇自城西北先登矣。及师败，潜寻纡青屍，为贼获，施以炮烙之刑，不屈，囚半载，一日骂贼首，贼怒杀之，附奏祀昭忠祠。胡启，一本作德周者，前为局勇，城陷随勋往来戌马间，服役经年如骨肉，从勋遇害，未获其屍，附奏亦祀昭忠祠，戴钧衡为作『义吏传·义勇传』。

五年乙卯冬十月，巡抚福济檄投效胡大新募勇三千人，会提督秦定三剿贼。勇目吴宗锦禀请自备资斧，募楚勇一千五百人会剿，营南□。

胡大新投效庐阳，奉福济札，募安定勇三千人剿舒攻桐，就地筹饷。吴宗锦自备资斧，禀招楚勇，组为一军，火□月秦营就近分拨。十一月二十一日，大队进抵舒城之“飞龙桥”，定三亲点勇名，犒师四百串，时大军屯东北，曹营屯西，惟南路最虚，贼有接应。大新请帮南□，以断桐贼往来，遂屯于黄家湾，宗勇扎锦前三垒。

六年丙辰正月上元夜，舒贼弃城遁，胡大新攻贼南□，克之，进夺北峡关。

十五日夜，贼于城头作灯戏(元宵灯会)，金鼓四鸣，旋见火药光顷，贼启南关遁去，奔至七里河，不及渡，赴水死者孔多(很多)，潜遇南□营，大新方出队，有探驰报，贼已弃城，飞禀秦定三，出追不及。大新进围南□三日，克石营，得子药三千余斤，白米七百余担，勇目夜奔北关，斩贼首百余级。

三月，安定勇移营吕亭驿。贼至，阵亡二百余人，孝廉方正文汉光狙杀吴宗锦。初、文汉光会议筹饷，闻大新先入关，忌之，阴阻秦定三勿拨子药，两嘱北保勿给军粮。十三日，大新营驿前岗，宗锦营驿后埠，粮尽药缺十日，力不能支。二十四日天明，城贼至，弃营回奔白沙岭，贼追及，力战阵亡者二百余人。既大新筹火药于六州，宗锦守关中益固，贼复来袭，力堵白沙岭，奋杀数百人，勇日食粥一餐，俱无去志。方秦师之在舒也，民不聊生，贵勇聚劫乡村，有杀倪氏眷属者，倪将赴庐控，定三惧，汉光、定三计杀二勇，肩首级驾首获桐勇之杀倪者，号示舒民，又阴使关内王、笪、梅诸家诣秦营哭诉，又纵舒绅士连名控桐勇越境殃民，又浼(恳求)舒令通详飞檄乞撤。未几、宗锦被逮，为庐州府金光著杀之，福济遣弁往提，已不及救，一时诸勇解散，沿途称冤。于是福济召大新赴庐营差遣，桐贼绘图悬格示(悬赏公告)，获胡大新者，赏以千金，并掘大新东乌石岗祖塜。吴宗锦、黄陂人，剿贼图功，索饷已甚，但桐为舒庐门户，秦三定孤立兵单，宗锦据要守关，备尝辛苦，虽就地筹饷，罪不至诛，足令杀贼者灰心，而贼愈得士负固。皖北将士闻之，莫不愤激不平。

六月，贼过东乡周家潭，焚山边，章氏阵亡者七人。

贼自无为至桐，以周家潭为便道，初一日自午至暮，接队而来，欲馆(宿)山边，以分其众。章氏拒喂贼马，贼首怒焚其村，章氏数十人荷戈出敌，群贼掩至，杀四人，次日天明贼行，章复追杀，又死三人。

八月，提督秦定三，统松涛铜仁兵二千人、贵勇一千五百人、舒练三千人、六练二千人、自屯铺入关，连营胡家铺一带，进扎栏杆山，贼援至，围之，历时十八昼夜，寿春总兵郑魁士自巢邑驰救，未至，围解。

定三驻屯铺半载，三河庐邑相继肃清，乃拔营入北峡关，分屯胡家铺一带，贼踞城不出，筑垒于东乌石岗，孝廉方正文汉光承办军需，前令，成福就地筹饷，总局设杨家河张宅，接踵者皆仰望于汉光。初汉光依秦营，允入关、月馈劳师四千两，今近城下，定三欲践前言，汉光以壶浆为词，劝巨室捐，众弗听，用方正、宗诚策，激怒成福，使其严辞切责曰：“某也□发有负国恩，某之族人为著名贼首，某以士林充伪职，某拥资供贼需，欲自弥缝(补救)，勿吝捐纳”。时有金星燦者，名斗生，汉光名斗垣，一时有南北斗之目，定三素重星燦，汉光诚恐分权，诬以阻挠，遭成福耻辱倍至，于是，各相变产，仍听命于汉光，十日之间，缴秦营四千两。北关袁得胜以破庐郡得功，腰缠最厚，因贼戳其父母，欲复家仇，愿募勇三千人独成一旅，但求给粮一月，首先克城，定三壮之，谕总局筹米百担。袁一夕筑五垒，速朝破贼，乌石岗三垒贼尽入城，远近纳粟者，惟恐或迟。汉光忌袁居功，乃短之于定三前，谓袁勇皆北土匪，夺抢居民。定三怒，召得胜，欲杀之，曹向荣求免，出队撤勇，要杀于路者数十，得胜自经死，冤哉！惜哉！九月移营栏杆山，舒练孟云霞、吴天成营于十里铺，六练曹砚与薛鸣岗营于鲁谼墩，省贼来援，号称三十万，自黄泥岗至吕亭驿，三面尽筑土垣，粮道不通，局人星散，幸乡民逾山负米，夜纳营中。方生朝觐，急募六勇二千人，筹饷不敷，至三十里铺不进。时巡抚福济驻巢邑，朝觐驰往乞援，福济回庐州，命郑魁士全军进剿。贼探援师将至，悉弃土垣。十九日天明，骤解围去。此十八昼夜，贼势淘淘，而调度得宜，将士严守，非定三老于师旅，孤军安得无虞？惟论，邑绅解围之功，独保文汉光禄寺庶正。方郑师之未至也，先命参将江忠济择十里铺营基，单骑中贼枪，死之，殓埋于灵谷寺倪宅后。又选参领胜德率马队掘平垣营濠，日暮，饮马河水，贼突出，杀民夫雉(剃)发者百余人。魁士入关，聚奎往迎投禀，称马兵纵贼害民，魁士不悦，西南乘间愬(诉)汉光短，谓汉光勒捐冒功，逢迎秦师，我辈但听公命，竭力输将，魁士亦谕汉光，委营弁坐提筹银四千两，由是局董(管理)水火，两师不和。时署安庆府陆□署令陈建章、魁士皆鄙其无能，惟索饷于成福，城局陈光黼、吴孙谟、姚以增、方朝觐、光进□、马起升、孙长□，南局金星燦、吴谷、吴元甲、龙炳、汪先权、章于锦、张蔭；西局黄其忠、黄俊彩、张樾、黄朝瑞；北局朱庆源、吴康弼、程恩绶、蒋正奎；东附北局惟周蔭南、房熙敬而已。时福济统师驻北关，胡大新随营差遣，朝觐因约而见，面陈近日军情，并道筹饷维艰，地方竭蹶，且虑汉光过激同事，致两师参差，恳公一语而安，早期灭贼，福济曰：“桐才倍出，弊在争权，秦帅老固贪财，郑师亦刚愎轻听，文汉光独举一帜，忌才如仇，我当与二帅书，分局筹饷，西南归郑，城东北归秦，如此两师不偏，局人亦不为二帅所苦”。于是总局虚设，分局缴捐。时饥旱荒，担米价已八九串，营勇或不接济，坐局守催，甚至局人远藏，追索殴辱。十月，六安孝廉李元华自无为统勇七千，将由桐剿潜太，局人力不暇，禀恳福济预止之，胡大新奉命往迎，改道由舒中梅河以进。颖毫(上·州)张乐行猖獗，上命郑魁士往剿之，邑人公乞福济奏留，嘱大新缮禀，其略曰：“秦帅善守，郑帅善战，皆不若我公之调度有方”。福济悦，奏留魁士，乃拔营回庐阳，调汉中镇总兵郝光甲四营守桐三十里铺，以为犄角。

十月，秦定三命参将鲍云素守庐江，贼至，弃城走界河，安庆卫守备洪钟死之。贼破无为，乃乘势袭庐邑，定三命鲍云素带贵勇五百人、舒练一千人往守，闻贼至二十里铺，不敢入城，复驻界河。勇成群抢掠，民愤，格杀孔多。洪钟探至烟墩，遇贼杀于庙，云素疾奔孔镇，绕道回营。

十一月，郑魁士攻贼于乌石岗，秦定三师退，守备刘光璧阵亡。秦师屯月山下王庄，郑师屯黄泥岗一带。初三日，魁士首攻乌石岗，城贼齐据老人仓，势甚猖獗，勇目刘光璧持洋枪带数十人鲍勇冲锋奔，城贼回，舒六练勇绕蛇山夹攻，郑勇半抵濠下，乌石贼仓皇欲出垒，秦将罗大椿忽收旗撤队，舒六练不敢过濠，城贼蜂湧来援，郑勇受围，光璧中炮死，魁士怒，亲率队伍力战出围。倘大椿师不撤回，光璧不死，何难立破其贼垒哉！

贼夜袭郑营副将叶同福、游击葛茂永阵亡。初五日，贼四鼓袭郑营，魁士有备不出，各营环施枪炮，贼多死伤，天明贼渐退。首营将叶同福、中哨葛茂永踰垣奋追，及老人仓牌坊前，贼伏炮中同福，人马俱殁，击茂永于石涧，手足遗殁，勇力夺同福屍归，殓葬于冷水涧马庄王宅下。收茂永骸骨，营友焚灰返乡。

十二月棕(枞)贼遁，姜子仁请守，秦定三遣曹继业带六勇、胡大新带胜勇往堵，成福监之。除夕，省贼破曹营，继业殉难，勇死百五十余，成福奔乞舟师，副将李德麟登岸追剿，贼退二十里。

棕阳贼三百余人，党羽为乱，悉散，姜子仁赴秦营请守，乃遣曹继业(向荣四子也)带六勇八百人、胡大新带常胜勇四百人往堵，成福就地筹粮。二十日自孔整队扎义津桥高岗，次日大新密至会，直捣伪国丈(岳父)某人宅，惜五鼓带数十贼逃往连城。二十五日移棕，小荣备四百人守饷，抵棕驻上市口贼垒，常胜勇扎白鹤峰。二十九日，省贼欲渡长河，常胜勇乘小舟以排枪击退，贼遂潜过华山渡扑曹营，曹勇据营。方施枪，火药忽焚，贼乘危攻陷，曹小荣死营中，受药伤者半没于水，共死勇一百五十余人。邑人姚光国振能殉难，常胜勇坚守白鹤峰不出，成福奔赴长河口乞舟师，副将李德鳞登岸追剿，贼退二十里，仍聚华山。安庆府陆□督义津勇至官木桥，驰救不及。棕为皖贼出没之地，非重兵不能固守，大新夜率勇回堵义津。邑人甘绍縏、黄文谟复谋内应，请于秦定三，方攻城事泄。初，张开运为贼掳□巡守北门，因约同青阳刘怀义等数百人谋为内应，赖黄文谟、甘绍縏请于福济，济嘱勿告秦郑，以抚標攻城。适北匪蔓延、疾回庐郡，至是开运复密约绍縏，因汉光远定三，订十二月二十八日夜举事，先烧火药局，潜启北门，为营弁争赏误期，法以。正月三日，贼监军书记某道生，亦城人，料官军不可为，恐遭己祸，乃告守贼，杀刘怀义并同党数十人，开运逃，其叔缚送贼，亦杀之。

七年丁巳正月，城贼出掠孔城，郑魁士遣支玉柱带六勇往堵，胡大新常胜勇自义津回守，会庐江贼来袭，六勇入市剽掠而去，孔城道塞。

初八日，城贼夜掠孔城，天明集练追之，杀贼首，获马献魁士。孔为各营交易之地，魁士因遣支玉柱带六勇五百人会乡练防堵，又调胡大新回守“欢喜岗”十八日庐贼来攻，未至孔，六勇索饷，先入市抢掠铺户，并充贼劫乡村，大新拔师回郑营，自此断孔粮道。

二月初四日，寿春镇总兵郑魁士、提督秦定三全军踰岭退至舒，郑魁士回庐州、秦定三走六州，候补道恩锡殉难营中，经历(官名)郑士节死岭下。初六日，贼陷三十里铺四营，汉中镇郝光甲死之。六年秋，皖北赤土，至七年春，诸邑大饥，城外凡民充勇者，又未能饱腹，遂起意投贼。贼势纵横，桐三四十里间，已成贼窟，各营采买，升斗维艰，途中恐贼劫粮，互相出队迎送。郑师扎黄泥岗下，秦师扎月山之西，兵勇或死或逃，两营大恐。定三密会魁士，决议合军由山径退舒。初一日，两营齐扑乌石岗，收队半入鲁谼山，至日落又作出队之状，觅响导裏粮前行，初二日天明，两师驰会于板凳岭，马兵于五鼓，纵火烧营。贼始末逆料及此，迨知已退，乃疑不敢出。初四日天明，追入鲁谼山，饥勇多从贼入城，恩锡策马回奔，自殉营内，郑士节负疾至岭下索饮，遇贼害之。定三走六州，魁士回庐郡，贼进围三十里铺。初四破四营，兵勇死者千余人，逃舒庐山中者悉免，郝光甲殉难白马岭，山民藏屍石穴，潜送庐阳。初八日，贼入舒，十五日六(安)陷。

八年戊午九月，湖北巡抚胡林翼东征，副都统多隆阿围安庆，浙江布政司李续宾率湘营克潜太，进剿桐贼，直逼城。初五日四鼓，贼遁、城克。十月初二日克舒，攻三河、不克。贼援至，掘水道陷营，十五日李续宾殉难，十九日桐陷，安庆兵亦解围。

五月，布政司李孟群克六安州，进围舒邑，旋溃。时福济入觐，孟群护篆，未三月，贼陷庐州。适新抚翁同书由六合驰皖，擬前进守□阜，而败兵已逾巴斗岭间，一时队伍疾奔，退至怀远。孟群统马步兵勇回保六城，自此皖北沸腾，贼焰复炽。八月，胡林翼调师东征，十一日之间，肃清潜太。多隆阿统十二营围安庆，李续宝统湘军十二营攻桐城，九月初二日，驻青草塥，初三日，长驱至龙河，进扎石河一带，初五日，由陈智铺出古塘，立破乌石岗贼垒，直逼城下，贼不敢守阵，四鼓贼启宜民门遁，初六日，大军分追十五里，方收队入城。随营知府张家驹署安庆府，六百丈巡检陆枚摄邑事。续宾采买军米先由营务处领银，湘勇万余人，绝不往乡索薪草，留赵克昌四营于东郭守之。西里伪军帅鄷谟占民田、毁庙宇，臧孝廉之败，实谟泣请省贼来援，前李孟群克六州，又围舒邑、谟畏罪阴欲弥缝，贿邑人姚赋彤，得孟群谕办团练。至是彤回里，邑正忌谟又贿彤，见家驹，谓孟群谕谟买米，家驹怒，颁示责彤，获谟送克昌，营勇以乱箭射毙。十月初二日，续宾克舒，由仙人桥攻三河，不克。三河地小而固，以水为城，续宾连营西圩，贼隔河据岸，夜掘圩水外灌，又决河水合流，漫溢出濠，渐浮营垜。庐江贼自东逼近，庐州贼由北重围，马兵二营毗连西营里许，贼用锅埋平沙下，马出踏足穿锅中，悉为贼所擒，营人大恐。十五日夜，西圩折(浙)勇不识径，贼四集，遇害者多，续宾随亲兵数十人力战殉难，候补知府曾国华死之，五营将士奔金牛，用花筒(花炮)夺路，俱由柯家坦入崎岭远潜。赵克昌方调练守城，闻安庆撤围，亦拔营回□邑。十九日，桐复陷，追杀练首叶瑞亭并附营剃发者。李续宾、湘乡人，选练勇名湘营，自成一旅，身先士卒，念切民艰，久立战功，恢复二十余邑，为胡林翼右翼长，累迁浙江布政司，今以弹丸之三河，垂成功败，倘天稍留名将，足救皖北亿万苍生矣。义士解先亮得李续宝屍归殓，十年，宾弟续宜剿桐城，迎柩返楚南。

九年己未七月，贼围东乡，练丁禦旋败，义勇阵亡者二百二十有一。东乡迎接大江，地极富饶，居民多习拳棒，如周、章、王、吴巨族，素与贼抗。自贼踞城以来，雉发如故，不事贼役，不纳贼税，或有过境筹孛者，即戳而弃诸水，贼衔恨非一日。六年邑旱，有奸人壘饥民千余人，置旗帜刀矛，势将群事，诸生周如海、周蔭南、周室辅讨平之，贼畏练勇之强，不敢窥伺。至六月，四路悍贼合围东乡，东踞牛铺，北踞砖桥、黄墩、西沙、距(聚)沙矶、昌罗河，其时各族长调度练丁，东堵小岭、蜜蜂岭，北堵高矶、分水岭，西北堵黄叶岭、牛石岭，携粮食，历风雨，冒矢石(箭和垒石)，毋间昼夜。七月十二日，贼一股由孙家坂进，章冠鳌偕族人南围，统练丁杀贼无算，鳌力尽阵亡。又一股暗渡黄叶岭，统丁抵禦，义勇在孙家坂阵亡者，山边章氏十二人，家属三人，在黄叶岭阵亡者，周氏七十八人，又十三人，鸦山王氏四十八人，又七人，吴家桥吴氏十三人，又八人，马鞍山二十八人，后埠潭一人。贼一月盘踞，山边逼遭茶毒(毒害或残害)，与伪职私订和议，贼心怯东人，各始解围。

云月在天 · 发表于 2014-3-1 15:33:35

好資料,山人辛苦了!

竹笑山人 · 发表于 2014-3-1 19:59:46

云月在天发表于 2014-3-1 15:33
& \8 H4 r5 @3 c$ c. P7 S好資料,山人辛苦了!

程师足下！“□…郦寄秉心义先忠孝”蒙敦笃尤感！旦暮诣见先此为谢！{:soso_e100:}

竹笑山人 · 发表于 2014-5-19 16:41:13

本帖最后由竹笑山人于 2014-7-2 17:07 编辑

                                             义士张君傳
                                                清·方宗诚撰
9 a" Z' f5 f/ Z$ F& v5 X8 P                                                                                                                                                          君名勋，字小嵩，桐城人，县学附生。祖同冠，父锡龄，俱长者。君性伉爽负气，家贫甚好倡举义行。尝曰：“大丈夫遭乱世，则当卓卓著功业，死忠死孝。今幸承平、无功业可建，忠节可立，亦当处而为乡贤，出而为名宦，生为人望，死则千秋俎豆”。学宫之旁，每闻人言忠臣，义士、孝子、贞妇、循吏，则喜动颜色，赞叹如不能出诸口。里有孝子丁德辅、陈贞妇者，僻处远乡，君皆亲往拜之。岁时致餽，又尝搜罗桐城节孝、贞烈妇女二千余人，无力上闻者，稿请旌表，著《总旌录》四卷。倡瘞枯骨千棺，立法施舍义亲数百。岁饥，集资为施药，育婴、卹嫠，诸善行甚备。与族人某倡赈，族众积仓毂，所全活甚众。咸丰三年正月十七日，安庆失守，桐讹言贼将至，合城惊溃，土匪四起。君独慷慨泣曰：“我国家深仁厚泽，养士民二百余年，桐城科第人文，素为天下望，我张氏受国恩尤渥，可听其陵夷若此？”。独正衣冠入学宫痛哭誓死，招乡兵激发忠义，见者咸感泣，俄而马征君三俊亦至，因与君练勇剿匪，安抚贫民以定乱。其后每有贼警，皆亲率练勇至四境防堵，经营不懈。然当事终无城守志，始贼入安庆复弃去，大吏远避不能守。八月，贼复据安庆，君单骑往谒前按察使张熙宇于集贤关，请乘贼未备，急图之，己愿率乡兵以助，熙宇不答，旋复弃关来逃。十月十四日贼至，熙宇又拥兵先遁，众惊溃，独君与马征君拒贼南门河，遂败走。时吕侍郎贤基驻节舒城，素重公，因往请兵，随朱主事鳞祺堵贼大关，图收复，不胜。复奉吕公命之六安，请兵于抚军江公。方是时，贼势锐，甚欲北窜，江公兵不足，命君归，伺隙为内应。四年五月，闻马征君起义兵于霍山，秦提军定三，奉命围舒至六安，君往为征君画计，逐见秦提军曰：“舒城小可击，桐城坚可袭，而不可破。当今贼众据庐州、舒无备，公宜驰驻城下，急击之，马三俊由间道袭桐，某归约桐义士为内应，贼势分心乱，不数日，两城可悉得。由是合兵守禦断庐州之援，此公立功之候也。迟则贼濠增埤，以死守之，克不易矣”。提军不听君，遂归后，果如君言。当是时，据守桐城之贼不过二百余人，无防备。君归，暗筹饷，要结义民甚众。七月复至舒营请兵，终不得，而贼势渐炽。十月闻宿迁臧公纡青统兵来桐，君往六安迎之，谓公曰：“桐近日贼势与前大不类，若兵单寡援，恐不胜。宜先助攻舒，舒破与秦军合进，然后为胜算”。又数以书劝秦提军遣弁迎之，提军信谗言，不可，臧公亦不肯往也。十一月十七日，随臧公督战死之，年三十五。君为人信义，慷慨敢言，不顾利害，毁誉为趋合。初张熙宇之闻贼而逃也，上大府状，皆曰屡与贼战，势不敌。大府多为蒙隐，君至舒庐，列其实，吕公以闻，熙宇始与总兵恒兴以罪死。臧公初至桐，是时，桐人受贼祸逾年，闻官兵击败贼，皆喜相庆。虽妇孺，无不登高以望，有泣下者。而同知李安中以为，是皆贼党观望，意在助贼，具文书将启副宪袁公。臧公亦惑于其言，君争之不得，乃以身家保意气，激烈侃侃不挠，臧公为之毁其书乃己。君与马征君始不相知，久之，两心折焉，卒俱以身殉国难。君于桐多义行，桐人尤思之。君二子：家驹、家骥皆幼。

论曰：
8 N/ W$ Q' Z9 w7 b8 S+ y! \昔明之季，桐以一孤城，当贼数十万，冲突围逼，七八年不得破，至今桐人犹颂诸生王文耀、邱山辈，协守之功不衰，然当是时，县令则有杨公尔铭、张公利民；武弁则有潘公可大、张公韬、张公宝山、窦公成；大帅则有史公可法、黄公得功；缙绅中则有方公孔炤、姚公孙榘共相戮力，出奇计，故二君得成其名。君与马君岂才不如古人哉。运谋效力，百折不回而徒以死节闻，悲夫！君死后，余与甘玉亭、黄南山及君族人宗翰、庆尧、幼青谋得其尸殓之，衣冠焚燬殆尽，而寸肤无焦焉。异哉！
6 R: u3 a# B- Q" c& G! H                                                                                                    同里方宗诚撰

微斯人 · 发表于 2014-5-20 12:51:04

谢谢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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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史] 凤鹤实录·桐城虎口生胡潜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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