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右额角有个一寸半长的疤痕,妈说是她小时候后与大舅赶海,遇上日本飞机奔跑中摔倒在礁石上留下的。妈常给我们兄弟讲她小时侯的事情。妈只念了两年书就被迫辍学给姥姥当帮手。妈要我们珍惜眼下优越的学习环境,好好学习,只要我们愿意念书,她就是要饭也一定供我们念。那时我很贪玩,常逃学到河里抓鱼,上山套蜻蜓,采野果...... 一次,我又逃学在河套里抓了一天鱼,天黑才回家。我躲在黑漆漆的门洞里不敢回家。后来还是里院的孔奶奶把我送回家,并向爸妈讲了情。孔奶奶走后我还是挨了一顿揍,打累了,爸罚我站在地当中上炕躺下。妈在灯下补着我缺扣,刮破的小褂。 夜里,哥弟已入睡,爸也打起呼噜。小蓝花窗帘被窗缝风轻轻掀动,报纸裱糊的墙壁凸起一个又一个打包,漏雨的痕迹瀑布似的,时而突兀地响起老鼠急促的奔跑声。本来狭小的空间却显得空荡,浅红色迎面柜靠着山墙,它是家里仅有的一件象点样的家具。柜子中央摆放着那个古老的座钟,白突突的钟盘底色已无法辨认,且生出许多锈斑,时针、分针统统是深褐色的,钟摆磕碰得遍体淋伤,边沿镶嵌的修饰的铜片已松动破裂,一块褪色的红布搭在上边。它是妈妈的嫁钟,也是姥姥的嫁钟。钟的左侧是个油彩花瓶,里边插一个鸡毛掸子,右边是一个竹坯子暖瓶和一个没盖的大搪瓷缸,座钟前边是个圆托盘,里边扣着四个玻璃杯和一个白色搪瓷壶,柜旁有两把椅子,人坐上去吱吱响。 搅了一天的水的我此时又乏又困。我知道自己闯了祸,只好撑着。这一次我伤了妈的心,妈飞针走线的手在颤抖,干裂的觜唇抽动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蓄着泪水。底瓦数,猩红色灯光下,妈一针一线缝补着我的小褂。一不小心,针扎了手,一滴殷红的血溢出妈的食指肚,妈抬起带血的手注视着我──那潸然而下的两行泪,那殷红的血。我哭了,我说妈我再也不逃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