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吴砺 于 2014-10-22 21:23 编辑
因看望生病的母亲,我匆忙从福州赶回到安徽。待母亲身体稍有好转,我又急忙开始往回走。离飞机起飞还有几个小时,我独自来到了大学时代的母校。岁月匆匆,离校竟有十八年整。
秋日的阳光白茫茫地照在静静的通向迎着校门而立的教学大楼的路上。穿过大楼过道,一个更为幽静的空间接纳了远方归来的游子。高大的梧桐树形成的天然拱形长廊,比青春岁月更为落寂更为幽深。寂静的图书馆如同慈祥的老人,饱含着情感,深情注视着游子的归来。已封闭了的图书馆前的花园,仿佛网住了时光的流逝,显得更为温馨。我在花园中静静地伫立着。
什么都已过去了,惟有那个女孩 …… 我想起了《 远大前程 》中的匹普在经历多年流浪岁月之后,在月夜中回到艾丝黛拉的住所 …… 如今这阳光如同那夜的月色一样朦胧而清晰,当年的匹普回来了,只是没有看到艾丝黛拉回眸转身迎面走来……
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同学和教师已有几位离开了人间,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但我内心从未承认和接受过这个事实。仍有几位同学在校园中,我突然畏惧见到故人,走路亦变得轻轻的,像一个农村的孩子无意中走进了富人的花园,独自漫游在现实与过去的梦幻中,生怕花园的主人突然出现,惊醒略带感伤的梦……
校园几乎没有变,只是显得旧了一些,过去的操场已被荒废了。到了午饭时间,全是陌生的和带稚气的青年人从我身边走过……
我沿着过去常走的路几乎将校园每个角落走了一遍 …… 在很不顺心的大学岁月,像有众多子女家庭中从未被关爱和被忽略的孩子,我几乎从未真正地欢乐过。在将结束学业的最后一个学期,当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子深沉的目光沉静地凝视着你,为教条和竞争高度压抑的人性和情感从沉睡的火山中喷发般的突然苏醒了 …… 像在童话中,少年的我总是在梦想着:在阳光明媚的海岸边,野花盛开,在闪烁着阳光的蓝色大海上,载着梦中情人的红帆突然奇迹般地出现在明净的天际之中 …… 我恍然看到那个小姑娘羞怯慌张地低头走过 ……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过同样的经历,当你故地重游时,特别是在对你生活或生命产生重大影响的地方,你总会感到时空的不真实性,你在这一刻也许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你像一个梦游者一样,脚步会变得深一脚浅一脚,如在梦中一样,空气似乎成了透明柔软的水晶,空灵而透彻 ……
我来到了图书馆,拾阶而上,当年那孩子在此处学习的大厅的大门已经封闭了。我多么清晰地记得当我第一次准备直接送给这孩子第一封情书时,走在台阶上,我的脚步微微发抖,但心中却十分坚定而安详 …… 当我将女孩叫到图书馆旁边的走廊上,女孩低着头同样激动地接过信 …… 我又来到了教学楼的楼顶,这是我第一次与女孩子约会的地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女孩子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楼顶平台的大门已被铁栅封上,我长久默默地站在台阶上,仿佛听到那孩子离去的脚步声正在渐渐远去。
呵,失去爱的痛苦 …… 平凡人的生命为什么流逝得这样快?我仿佛又是当年的我,我真不知那流逝走的时间是否真实的存在过 … …
我沉思着,默默来到教学楼前右边的荷花塘边,在一片假山的浮石上坐下。秋日和煦地照在半亩荷塘上,桥分开了荷塘,九曲桥中间有一个小亭,荷塘尽头是一片蓝色玻璃窗构成的航班售票处的小屋。是否快到了靠记忆过活的年龄…… 一只小鸟一起一伏地从荷塘上飞过 ……
一个小男孩来到了荷塘边,孩子一手扶着塘边的浮石,一手尽力向前用一根细竹竿去套一朵刚半绽开的荷花,竹竿不够长,孩子努力了一阵便放弃了,我仍沉浸在自己的回想中 …… 不知什么时候,男孩又回来了,带着一根新的塑料线,在竹竿顶端打了一个活结,开始了新的努力,可是他总是无法把轻轻的塑料线套住那朵荷花,一次又一次,我不知这孩子试了多少次,我一直微笑着带鼓励的目光注视着这男孩子,多么像当年的自己 …… 男孩顽强地努力了很久,塑料圈擦着荷花边,就是够不着他所要的荷花,最终男孩绝望了,用竹竿胡乱扑打了几下荷叶,低着头失望地离开了 ……
我在半醒半眠状态中离开了学校,在校门的对面找了一辆出租车。合肥的大道变宽了,这已是新生的你所不熟悉的故乡……我来到合肥机场,与青年时代不同的是,过去机场只是一个遥远的名词,如今你已是它的常客,是年龄给了你这种资格,但青春已经逝去了 …… 秋天的天空是那样开阔,虽并不是很蓝,但显得更高远,世界是这样辽阔空旷,芸芸众生恍然间…… ,毕竟是刚进人秋天,阳光依然明媚,虽树叶有些已枯黄,但生命的绿色仍然茂盛,树根已深深扎入了大地,树干正处在生命最强有力的状态 ……
2002年10月路过合肥
2003年3月写于福州(录入本人散文集《西海岸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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