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

吴砺 · 发表于 2014-11-14 08:26:48

鼓浪屿

厦门岛边的小岛鼓浪屿如今已成了现代都市风景中一种诗意的象征。一百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小渔村，大陆架边的一个两平方公里的荒凉小岛，如今每年都有几百万的游客蜂涌而至，漫游在它高低起伏的环岛小路上，使这里成为南国风光中的一个亮点。
自从我来到福建后，每年到了长假时我总是到鼓浪屿住上几天，使身心得到充分地放松。尽管小岛码头上游人众多，但只要人群一离开码头，似乎就消失在平静的小岛之中，你总会忘记岛上游人的存在。
对生活在内地人们而言，只要能看到一片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蓝色海面，就是进入了一种充满诗意的境界；但孤孤零零在荒野岸边的大海很快又让人觉得过于单调了。你不难发现在人类群居的地方看到的大海最易引起人类产生诗意般的美感。什么能比得上早上起床时能从自家窗口或阳台上看到一片蔚蓝的大海更激起人们内心的诗意？如果邻近大海边的城市还有一个住满了居民的小岛，她背靠着喧闹繁华的都市，而自己四周却浸在一片蓝色海水之中，这对所有游客而言一定是现实生活中的世外桃源了。
鼓浪屿就是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小岛，对在这里作短期居住的游客，鼓浪屿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七八十年前鼓浪屿上人们突然蜂涌而至，在这里大兴土木，挥霍财富，这荒凉的小岛在十年间竟出现了上千幢别墅，这里成了富人和外国人的聚集地，时隔二十年、三十年，一阵人世间最猛烈的风暴又将这些居所中的主人几乎全都吹走了。如今这里大部分别墅已年久失修，岁月洗去了它们那些炫耀财富的浮华色调。如今这些残旧色调的建筑上时间又赋予了另一种诗意，使它们回归于质朴和平凡，成为了人们感叹岁月和时世变幻莫测的故园。
这里没有自行车，摩托车，汽车等现代交通工具，唯一的交通工具是悄无声息移动的电瓶旅游车。少了那些横冲直撞的车辆和交通工具，游人可以精神放松下来，自由自在地漫游在这小岛的大街小巷之中。
小岛最大的沙滩上，孩子们忙于嬉水、挖沙坑。这里的海平面不算宽广，附近还有浮在水气之中淡蓝色的海岛。不时有摩托艇从左侧岸边带着游客冲向前方的海面，环岛而行。沉沉碧涛安详而有节奏地拍击着海岸，不知疲倦地在沙滩上一次又一次洗去行人走出的脚印。一片沙滩，一片蓝色海面，各种姿势停在沙滩的内地游人和一阵阵的涛声将游人带进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可以看见大海的世界。
若沿小岛海边高低起伏的人行道漫步，同任何海边一样，你可以看到海滩上巨大光滑的礁石，只是隔海的另一侧有成群蓝色玻璃大厦的城市。
在小岛小路漫步时，你可看到长满无数根须的大榕树，它们赋予小岛强烈地南方情调。在小岛一个山顶上，几株巨大榕树树冠覆盖着山顶的上空，山顶边缘一块巨大孤立的岩石两侧的相思树树冠连串一片，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凉亭。从中可以看到远处一片让人砰然心跳的浅蓝色的海面。那片浅蓝色海面上不时有船无声游过，使画面上呈现诗一般的安详和宁静。你会觉得这美，这宁静将天长地久，永无止日。周围零星分布的住房亦见不到人，但你一点也不感到孤寂。另一侧树叶间隙中还可隐约地看到另一侧的厦门岛上的蓝天高楼。你不难发现无论海或岛只有充满人的气息的宁静才显得美，安详和充实，这才是闹市中的世外桃源，因脱离现代交通工具又重新返回质朴的世外桃源，美而不孤寂。我顺着山路往下走，竟还发现一处墓地，想象中的袖珍小岛却有着很大的空间，可容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在这里长眠。
小岛靠南一侧，行人很少，几乎全是树木丛生的荒山，显示出小岛动人质朴的一面。涨潮时，浅蓝色海水充满了海湾，动荡的海水充满了明丽宁静的色彩。退潮时这里会露出大片岩石构成的海底，你可以漫步其上。海底宽阔岩石边缘与蓝色海面持平，海水的另一侧就是那个繁华的市区，新建的高楼耸立在蓝色的天幕上。中午时分天空一片光亮，你站在这水边海底岩石上，望着这浅浅蓝色海水（不时还有海浪拍击低平岩石缺口处），空中偶尔飘扬而过的海鸥，听不到对岸一点声音，只有身边偶尔响起海浪轻轻的拍击声……巨大平坦岩石凹下去部分有清澈浅浅的海水，时常有小鱼快速躲藏着，小小的海螺在水中漫漫地蠕动着，平平沙面上还有小小沙蟹新挖出的小小洞穴。你有时会低下身去长时间注视着那小小的生灵，偶尔你抬起头来，顿觉神清气爽，天广水阔，世界广大，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和畅快充满了你整个的身心……
晚风和渐暗的天色中，漫步环岛的小路上，优雅的相思树叶随海风微微摆动着，婆娑着，洁净的小马路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无处不在的海边岩石提醒着你，这是小岛。天黑了，坐在码头不远的海边路灯下的椅子上可以长时间倾听涨潮时海浪在黑暗中拍击声……
晚上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沙滩上，对面岛屿上点点灯光在海的那一端，起伏的海水像充满生命般呼吸，在幽黑的夜幕中闪动奔跑，以永不消褪的活力轰鸣和澎湃着；即使你不看它，亦能感到海平面颤动和起伏，感到这海洋永不衰老生命的脉博跳动。相对它，我们的生命是多么短促啊，而她却冲破了时间的界限，永世生息，运动不已，即使我们消亡后，它仍会这样无休止地运动下去……
有时，我会到对面厦门岛上，沿着十几公里沙滩长时间漫游。海岸边浪花的白沫有如白色的花边在漫长沙滩上微微颤动着；天晴时，不同深浅蓝色海岛分布在周围的海面上，海平面上有的区域光滑如镜，有的区域微皱着波纹，它们像颤动的丝带相互交织着；偶尔几只白鹭从空中悄然惊过；巨大云影在幽蓝的水面上飘浮着……我时常对着这一片光影动荡的海面看得出神，渴望着把自己的整个心灵深深浸入这充满魅力大海之中……
我亦曾在台风期间来到这片沙滩上。极目望去，海上没有一片帆影，只有一片巨大孤立岩石在海中，独自抵挡着狂涛巨浪的袭击。它的身上时而腾起白色的水雾，却岿然屹立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
天一亮，当你从小旅馆中悄然出来，小街上空无一人，没有一件现代交通工具在小街上行驶，这对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你几乎是难以想象的梦。我生活中相同经历只是在春节县城的早上，劳累一年的人们在彻夜狂欢后整个县城仍在梦乡之中，白日才如深夜一样宁静。沿着环岛小路漫行，波浪在海边喃喃细语，路旁绿油油的相思树枝叶飘荡在晨风中，小鸟在看不见的树枝间柔声歌唱。东方已出现细微的曙光，晨光在海洋上反射出一片光亮，天色一片清朗，清风带着芳香吹拂着你的面庞。走在岛中上那两侧有围墙、干净、曲折、带斜坡的古朴小路上，似乎很久没有修理过陈旧栅门露出荒凉退色的庭落，被遗弃的别墅和未维修住满人家的旧楼相间，使整个小岛上充满着质朴温馨的气息，那些别墅虽已败落，但仍散发着一种诗意。
瞧，这幢坐落在斜坡上被荒废了的别墅的庭院中，落叶在萧瑟作响，窗户已被破旧木板封闭，可这院外三岔口小路仍那样优美洁净，边上那新建普通房子中都住满了人家，你无法感到悲伤，只是感到清晨的温馨和充实；听，那荒凉庭院中高大树冠上树叶在晨风中哗哗作响，一轮月牙印在早晨朗朗的晴空上，月牙边上是一棵高大榕树参天的华盖。从东方刚升起的朝阳发出的一束阳光已照在极为宁静小巷的一侧墙壁上，巷中空无一人，除了你自己……
这就是鼓浪屿的早晨……

吴砺
选自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