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鼓浪屿

吴砺

                                                                                                         漫步鼓浪屿




早上六点二十五分。鼓浪屿向东的一侧。
东方一群淡黄色的彩霞浮在淡青灰色的天空上，接近海平面的天空中有黄黑相间很不整齐凌乱的云层，太阳就藏在这片云层之中。海面上有一层极淡的雾气。
贴近海面的一片黄色云片越来越亮，海水被染上了一点黄色。太阳在云层中露出了刺眼的亮片。对面的厦门岛一部分高层建筑的玻璃开始反射着亮光，海水中有长长闪亮的光道。太阳慢慢地从糖浆般的云层中吃力拔出身来，变成了更大更刺眼不规则的亮块，最终太阳变成了巨大的圆球，只是还有部分黑色的云片如太阳黑子般贴在上面。
海水出现两条亮带，一条是太阳光直接投射到水面形成长长颤动着的刺眼的长长光带，另一条是对面厦门岛一个圆柱形大厦上窗玻璃将太阳光反射到海平面上形成的淡淡黄色的光带。
太阳升得很慢，在对面厦门岛楼群的上空显得出奇的圆和大，它在海水中形成的长长宽宽的光通道变得特别地刺眼，而海面其他区域的海水则仿佛变成了随微风抖动着白朦朦的布匹。逐渐地太阳又进入云层并失去了光芒。海水在沙滩上轻声地拍击着。当太阳再次从云层滑出并重新在海水中开辟出那夺目的白光大道时，我开始了自己的环岛之行。
我来到大德浴场的沙滩上，这里海平面更为广阔。一条赤白的光通道从天边与海平面分界线处连接到沙滩边，而海水仍是白朦朦的一片。远处海轮传来一声低沉的汽笛声。沙滩上只有一两个人在跑步，对面厦门岛沉浸在一层薄薄的白色光雾之中。
岩石上有人在垂钓。
当太阳升入雾状的云层时，海平面上的光通道变得更加宽阔，只是朦朦的不再刺眼。东南角的海岛下半身隐藏在水汽之中，只有山腰以上部分呈现出浅浅的山影，岛屿山脚下有少数几个孤立的高层楼房突破那层水汽反射着微微的白亮。
海浪不时轻击着前方海水中的岩石，将落在上面的海鸟惊飞起来。
太阳进入了更厚的云层，海平面上的光通道再次消失，只有海平面靠近天空那一部分海水呈淡淡的一片光亮，海平面与天空交接处的直线变得十分清晰。
整个东方海平面上方是一大片浆糊状的云层，它们似乎将阳光都吸走了。海平面如不平滑巨大的冰面白朦朦地发着光，只是向着太阳方向更亮一些。正南方海水呈两种色泽，靠岸边是白朦朦一片，而远处则是浅黛色，它们之间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上午九点二十五分，我又回到了大德浴场。
天上的云层如同冬天室内带着雾气的窗玻璃，朦朦地发着光。海水微白色表面上带着点黛色的透明感。远处有阳光照在海面上，形成银白色的一条细线，它随着云层变动，不断变换着位置，而近处海平面上也被云层透出的少量阳光照得银光闪闪，整个海面像被拨动着的万片银色的鱼鳞，真是美极了。好一幅色泽清浅壮丽的大海的画面啊。
有五六个冬季游泳爱好者在沙滩边方形的保护网中一浮一沉地游动着。那银色的光点在海平面中部水面中时而闪现时而消失。厦门岛仍在一片浅浅的雾气之中。东南方海岛在雾气中呈现清浅的灰色山影，一船巨大海轮剪影出现在薄薄雾气中，像传说中巨大鬼船的幽影。
阳光透过雾一般的云层照在海面上，十分柔和，海水呈温玉般浅浅的透明色泽，阳光闪烁的水面如胶体不定点地闪着光亮，大海这种清淡的美色你只能体会却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
天上的云层变淡了，露出飞絮般薄薄轻盈透明的云和浅蓝色的天空。透过观海别墅边几株高耸的松树疏松松针中的空隙看蓝天白云，天空显得高远而深邃。南方海平面呈浅黛色，只是中间夹着一层清浅的白色，而对面岛屿上的楼房恍如海市蜃楼中的景物一样模糊不清。
我青年时代曾读过亨利•托马斯写的《名画家的生活》，其中有描写大海的一段文字对我印象极深：
“有些时候，特别是夏季，阳光轻抚着海面，大西洋像一头懒洋洋的野兽伸开四肢躺在那儿，以万千个笑窝表现它的欢乐……”

上午十一点十分。我第三次回到大德浴场与观海沙滩之间的礁石丛旁。
怎样才能描写这中午时分海平面上万点闪烁的阳光？海风轻拂着你的面庞，远处海岛与海平面交汇处有一条白色的分界线。
海浪轻盈地抚摸着刚露出水面的礁石，与礁石相互眷恋缠绵着。他们的身体相互缠绕着，表演着无穷无尽的舞蹈，同时万般柔情地说着情话。海浪在岩石中回转着，时而轻柔地漫过整个岩面，时而含情脉脉轻盈地拉着岩石退去。他们扭动着柔软的身躯，万般柔情，婀娜多姿。这是世上最美最缠绵的舞蹈，一柔一刚。万点波光和白色泡沫在它们之间闪烁着。这是世上最伟大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似乎永无休止。
我继续前往菽园。南方海平面一群海岛始终被笼罩在一片白亮的光雾之中，如同在海平面那端画出中国山水画中最清淡绵延的山体，这山体与你之间是万点波光闪烁的淡白色的海水，而海平面与淡墨色山体之间则有刀切一样的分界线。
我凝视着他们，任凭着海浪在我坐着的岩石边缘反复击起浪花。

下午二点半。我第四次来到观海沙滩。此时太阳已经西倾，照得新建码头区域海面整片光亮，只是近处海域与远处海域大片光亮之间有一小片断裂带，这个断裂带中仅闪着少数光点。南方海岛仍只有清清的浅影，它们浸渍在一片更亮的光雾之中，而东方的海水已变为沉静浅浅的碧色，只是海平面与天空相接处线条有些模糊，恍若毛绒绒的边带。
我断续走动着。西方长长在建的码头将西方海平面光亮挡去了一半。那万点攒动的大片水域是大自然多么奢华的光的表演啊，你望着他们总是会舍不得离开这里。
走向码头，这里有一片深凹下去的沙滩，这海滩反射着无数光点，而冲向沙滩的泡沫在阳光中立即变成摆动着熔化了大片“锡水”，整片变幻着亚光色的光亮。那炫目的“锡水”喧哗着不断地扑向沙滩，那不平的银色表面涌动着，不断变型着，随后又退向大海，沙滩上留下整片细密雾化了银镜并迅速向海水方向退去，恍若熔化锡水在沙滩上周而复始表演着柔美的舞蹈，真是美极了。
走到伸入海水之中客轮码头栈道上，只见西方海面上整片光亮象一个有细长高脚的巨大银盏，这盏口在远处海岛的山脚与海平面交界处，它带着微微的黄色，有完美的盏边，而这盏柄最细处正落在我脚下的水面上。有时云层会挡住一部分银盏，只使得银盏上半部更为夺目耀眼；有时云层也会挡住银盏上半部，使银柄更亮！呵，这大自然最伟大的银盏，这大海献给太阳神阿波罗最神奇的银盏！
天空开始被薄薄棉絮般的云层占领了，海水中耀眼的光亮变成了朦朦的光亮，海面上银盏消逝了，我也要离开了。
云层挡住了整个海平面上阳光，只有北面厦门岛被云层一侧露出的阳光照得一片光亮，大楼白得耀眼。
远处海平面有一长条被阳光照亮的光带在微黄色的海面上特别的耀眼。这光带之中还夹着一层黑色长条。空中可以看到从云层露出的阳光象舞台灯光投向海平面并在空中呈现透明白朦朦的光柱。
我来到了港仔后沙滩，此时天上的云层又变薄了，海平面又恢复了阳光下一片夺目的光华，不过在很多位置，尤其靠海岸的海面上是金光一片，看不到刚才码头上看到的长盏细杆的形状，大概码头那长长地伸入海中的舰桥下的海水较平静，可以形成细杆状光带。
在美华沙滩，又可见到海平面上光的长盏，只是那盏杆不太细，而且有时不太对称。顺着沙滩而行，那巨大的银盏随你的移动一道移动，真是美极了。

下午四点二十分。太阳只有两丈高了，西方一片黄朦朦的天幕上，太阳在一层薄薄的云层中发出朦朦的光亮，照得水面象冰面一样反光，一样朦朦亮。
下午五点，我第五次回到大德浴场。太阳早已沉入海面之下，整个天空中只有一小片黄云，十分平淡。
黄昏渐渐降临，东南方的群岛终于露出了完整的山形，少了白天那层透明的雾气，那片岛屿似乎近在眼前。





吴砺
2011.12.13

选自吴砺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