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络诗歌前沿佳作评赏》“及时赶到”

远航小诗

《中国网络诗歌前沿佳作评赏》“及时赶到”                                陈   超

    近年来中国诗坛发生的最大变化就是“网络诗歌”的崛起。谈及诗歌现状如果漠视这一点，就会显得闭目塞听且自以为是。然而关注一种“现状”，和如何厘定这种现状的“价值”，毕竟还不是一回事。我看到一种流行的说法是，网络给诗歌创作提供了自由的空间，网络诗歌作者终于从诗歌精英手中夺回了“话语权”，以“卡拉OK”式的狂欢，体现平民话语的“胜利”。
    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其偏失也很明显。很显然它只是从“言说的权利”的角度评说写作与发表，而对诗歌本身殊少触及。也就是说，无论是“精英话语”，还是“平民话语”，对诗而言都必须成为真正的“诗歌话语”。否则，我们就只是在社会学或泛文化角度谈论诗歌，缺少起码的诗歌批评的向心力。这种角度令我疑惑。
    在这种疑惑中，诗人简明送来了他编著的《中国网络诗歌前沿佳作评赏》书稿，希望我在前面说几句话。浏览书稿后，我感到这是一部真正的内行编选、评赏的佳作，有内行的点到为止，内行的直取要端，内行的深度会心，内行的舒放有致和快意引申。诗人简明的阅读“胃口”极为健旺，所选诗作从语境、语型、语感、“语晕”，称得上乱花迷眼又各有机枢。但它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即指向诗的“肌质”，表达了不能为实用指称话语所稀释乃至替代的灵魂的秘密，经验的秘密，身体的秘密，语言的秘密。书中所选的“口语诗”，更有难度地体现了简明的眼光。作为优秀的诗人，简明有自已坚定的诗歌理想和独特的话语方式，但在选诗评诗时，他没有以一己的趣味强加于人，而是奉行“好诗主义”，不管何种创造力型态，只要在自己的向度上做得到位，就值得嘉许。在他这里，重要的不在于是“口语”还是“隐喻”，而在于“诗本身”的肌质成色。口语诗应有能力在准确抵达“所指”后，具备再次轻逸地跃起，带着剩余的语言电荷进一步“来电”的劲道。这对纠正大量网络诗歌对口语的滥用有很大作用。同时，他也纠正了许多诗人不加体味而对口语诗的妖魔化指斥。
    简明选诗的眼光是可信的，其评赏才能尤为出色。诗歌批评，在当下主要有两种类型：学者批评和诗人批评。前者有庞大的理论框架支撑，但常常找不准所论对象的致命“暗钮”；后者敏于感受，但常常就诗说诗缺乏更开阔有效的启示。当然，还有一种新近兴起的“网络诗评”，多为即兴式跟贴点评，或拍砖灌水，或滥捧承欢，它们或许也有一针见血的时候，但时常又被自己的插科打诨所淹没。而在我看来，简明的诗歌评赏，却有一种令我满意的诸种类型的“融会”之感。它们有精敏的感受力，又不乏较为坚实的理论深度，切中肯綮的同时又常常思接学理。限于序文篇幅，仅举几例：
    “我的批评观是旗帜鲜明的－－批评是价值观差异时的碰撞，或近似时的交融和激赏；批评的前题是，批评者必须建立或拥有自己独立的价值体系，并以此为依据，评价同一或另一独立的价值体系；只有这样的批评，才是学术的、促进的和公允的；反之，“旨在建设”的批评，就会变成“旨在攻击”或“旨在献媚”的口水和性器，批评的过程就只有性交，而没有性爱。”
    “有难度的书写，不一定等同有难度的阅读。那些有意无意制造阅读障碍的书写者，大多是语言缺氧或情绪短路所致。”
    “现实距想象有时相差甚远，有时竟然一模一样。找到现实中不可复制的细节根据，就找到了两者之间的点：具有独立品质的语境。”
    “自由，不是让聒噪的乌鸦成为诗人，亦不是让诗人成为浑身长嘴的刺猬。自由是一种精神成果，是自由概念前所未有地深入人心。”
    “像石油一样诚实的、不掺水分的诗歌。诚实不等同于老实。诚实是一种姿态，具有向外界发散的影响力；而老实，只固守本分的底线。”
    “混乱语序是技术含量很低的作为，往往出现在一个诗人创作周期的早、晚两段，而一个诗人的主流创作，应该追求明朗、清晰和有节制的基调。”
    “女人总是比男人早一步抵达自我。这并不因为，她们的感官装备，优先于男性‘升级’；而是因为，她们不像男人那样胃口粗糙，满世界炫耀武力，似乎对所有的事情享有主权。女人是天生的诗人，她们更专注于自身的感受，更倾情治理心灵的行政区——心智，并不居住在大脑里。……在开发感官能量方面，女人显然比男人走得更远，更自觉，也更有成果。她们对温差、色彩、声音、词汇的直觉，如同对待入侵者一样敏感，以致常常小题大做。”
    如此等等的言说，真正的内行（诗人或批评家）都会体味到其感受力和理论思辨的双重深度。而这两者如盐溶水的忻合，正体现了简明不凡的批评才能，以及今后进一步精进的可能性。至于他对具体诗人诗作的评赏，这里不再引述，它们称得上妙笔叠出，读者自可品藻。总之，这是一部有益有趣且“及时赶到”的书，我相信，它不会令读者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