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七九二通讯(六)

吴砺

与七九二通讯(六)

(四十八）

宪昆：

  谢谢。在《缓》文章中几乎是真实地描写，包括主人翁写的信亦只改了几个字。只是故事中掩去了一些内容。

  那个女孩是文科大学毕业的，后来到美国后在华尔街工作了不短时间。

  从后来事情演变看，我当时真应该和这个女孩结婚。但我的朋友出国最后一个晚上表现出强烈悔恨使我已没有心理承受能力走出那一步。

  两年后，我的朋友回国我还劝他去找那个女孩。他拒绝了，这时我自己已成家了。

    再过五六年后我从另一个朋友那里得知那次我的朋友回国本来是准备与两年前订婚的那个女孩结婚出国，回来时发现两年前订婚的女孩已与一个外国人谈恋爱了。

  这是因出国引起的一场悲剧。那个女孩我猜至今还未成家。我的朋友已失去信息多年了。

  是啊，我们这一代出国的那一批人经历两种文化环境大变化，吃了不少辛苦。本应写出不少故事，但很遗憾，二三十年过去了中国只出了《北京人在纽约》半吊子故事，尽管有几十万人出国。

                                                                                                            吴砺

                                                                                                            2011.11.18

(四十九)

晓年：

这两张照片一张应当是八七年摄于U大，另一张应当是九八年摄于美国。这是我从网上查出的。

    一般讲故事应当是回避真实的照片。如小说《红楼梦》配上每个主角的照片就会变成琼瑶的言情小说了。想象永远比真实更美。问题是我的小说大概亦只有琼瑶水平，同时自己的朋友的小说是不可能激起想象力的，只有陌生人的作品才会使人产生想象，所以不妨放一张照片，看看作者的想象与真实之间的差距。

八六年根苗站在U大四牌楼东张西望时，竟发现天上掉下吴砺和他的林妹妹，而且还并肩走在一起，我想根苗一定是大吃一惊。也惊动了七九二在校老同学。

只是傍照时大家发现吴砺见老同学时气色不好。七九二在U大十多个哥们谁都不问，大家喝酒。那次好象是山川买了二瓶白兰地，我没喝过白兰地，以为是另一种啤酒，结果只好两个同学晚上将我送到火车站。

当年U大那个小姑娘来上海面试后，回去发给我一封信，说以后不再和我联系了。我是下午收到信的，立即象触电一样蹦了起来，一下子从嘉定冲到上海火车站，本来我应当是坐第二天早上火车到合肥，可是我一分钟不愿等，立即找一趟到蚌埠的火车，一夜未眠又转车到合肥，早上八九点左右到了U大女生宿舍楼，拦住一个女生让她帮我将那小姑娘叫下来。结果那个小姑娘带下一大堆彩色照片说哪位是她的男朋友，其实我并没看清那位是她的男朋友。她带着我走到U大南后门，又从哪里折回女生宿舍。我还不知东南西北时，那女孩已回到了女生宿舍了。

    其实这女孩相貌一般，只是着装有点特别，气质有点特别。不过，在当年U大环境可能给她写情书的小伙子也许比当年给Rose写情书的人还多一点。当然，我相信现在给Rose写情书应该比给现在那位写情书的人多，因为从文章上看，她现在好像只是十几个人研发队伍的头。

    一晃我们都快五十岁，还不错，至少还活着。只有活着才是世上最重要，最真实的故事。

    现在长飞在U大已熬到一个小头头位置。我建议长飞邀请普京做U大教授，专授丑男怎样骗美女，丑女怎么骗俊男的技术和功夫，因为克格勃最擅长这一套，同时还邀请美国希拉里当婚姻学教授，谈怎样经营婚姻，这都是情商教育，比智商教育更重要。

    当年在U大要是接受了这样的训练，我哪有这么多的故事可讲，这样浪费笔墨。

                                                                                吴砺

                                                                                   2011.11.18

(五十)

这几周六我背着旅行包沿闽江江滨公园步行。从金牛山公园到马尾约六十里路，三周前周六我花了约六小时走通了全程。

这江滨公园有一段墙上将福州和在福州工作过的名人名言刻在墙上，我惊奇发现中国近代史上可以数得出的几个著名女才子从福州出去的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冰心（这大家都知道），林徽因（学建筑，梁启超著名儿子梁思成的夫人，据说近代著名美人之一），庐隐（对这个女作家，熟悉的人较少，因为她的作品解放后，很少有人提她，但二三十年代特别有名气，她是中国近代史上罕见的知识女性主动愿做人家二夫人的女才子，大概是爱得没有办法，三十一岁时因难产离世），当然福州还有严复，林则徐，林觉民等一批近代史上的名人。

只是郁达夫这个非福建人在福州住了一段时间后竟留了“闽中风雅赖扶持”诗句，显然这位老兄还是嫌福州土了一点。

吴砺

2011.11.21

(五十一)

     我记得大学第一次上体育课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好像是在操场上一个软垫上做跳马动作。我们的Brian同学做跳马动作时突然口袋中掉下一分硬币。这位同学一转身像饿虎扑食般整个身体扑到软垫上，口中大叫了一声：“我的钱！”我只记得Brian同学全身心投入注视那分硬币的神情。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滑稽场面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虽然后来有人说Brian是模仿《百万英镑》中主角抓到被风吹走的百万英镑纸币时的神情，我看一点也不是，那狗日的那一刻是真的热爱那个硬币，如同一个好色的人突然看到一个绝世美人，或是饥饿的狗突然看到地上的热狗，那眼神不可能装得出来的！让我到今天还难以忘怀！

                                                                                    吴砺

                                                                                      2011.12.13

（五十二）

今天与罗老师聊了近一小时。我们探讨了散文写作，同时罗老师也指出我开Brian的玩笑有点过，另外千万不要开离过婚同学的玩笑。我接受这些忠告。我过去总把自己比作狗，各种各样的狗，也会不知不觉用到同学们身上。

到了五十岁，我回过来看我们的人生，尤其七九二这个群体，这是一个过于单纯的群体。我们十五岁进入大学时是接近一张白纸，出了大学仍是接近一张白纸。这注定我们的恋爱婚姻，工作上会经受更多的挫折，尤其心理承受挫折的能力和自我康复的能力上会出现严重的缺陷。

九七年我们的一个大学同学同吉武和我谈起在美国同学及他的朋友们婚姻状态后，我以为在美国留学生第一次婚姻都会全军覆没的，当我带着这种观点回到加州理工学院与一个七七级在实验室做博士后的大陆朋友探讨这一问题，他给了我完全不同结论，他们同班二十八个同学都在美国，没有一个人离婚！

是啊，七七年这班人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压力也承受过，他们婚姻一定多是极为现实的，经得起风浪的。他们是离不动了，也看透了婚姻本质，他们选择了稳定。

其实婚姻之中男女之间配偶个体的组合，从动物学上是最没有道理的一种结构，你说这个人为什么非要与那个人结婚，其实没有任何道理的。基督教为什么要一夫一妻制是因为耶稣基于人道主义只是基于人生权利平等，因为自然界男女比例基本是均衡的，一个人多娶几个老婆，就有另几个男人找不到老婆。如果人类生育中统计比例一男五女，耶稣一定要把基督教写为一夫必须娶五妻，否则一个人不愿多娶老婆，对其他女人又不公平了。人人都有把基因留传下去的权利，这也许是基督教的精神之一。婚姻这样无序产生结合分解是自然界最自然不过的合理的事件。

我们很易理解离婚为这个男人先不要我，那个女人先不要我，觉得尊严上受到了伤害。这是中国人对婚姻离异传统地理解。

就我个人而言，从二十到三十岁我用了十多年时间找了四个女孩，她们最后没有一个人要我。但此后我几乎与她们大多还保持着不错的朋友关系，只是因为她们既没有杀了我，也没杀我的亲属，只是不要我这个垃圾而已。我恨她们算什么呢？

我只是基于一个很朴素道理，为什么人家一定要你呢？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我想若我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我也许找过了五十个或一百个女朋友了。所谓人类的恋爱只是动物荷尔蒙使男女之间产生幻觉以激励他们产生生育冲动使人类得以繁衍，性行为肯定是作为自然界对那些繁衍人类种群结合的一种奖励，上帝若不用这糖果哄骗人类，这陌生男女怎么会走到一起？

当最初幻觉消失时，男女之间就是个性是否能真正兼容了，不兼容则离异，寻找新的结合。人类独身一个人太寂寞了，要找一个伴，或需养孩子使生活更充实和养老，这是婚姻之实用性。

看动物世界中群居动物中候鸟男女之间是终生结对的，因为他们从南极飞到北极，太辛苦太寂寞又易走散，不找一个固定伙伴说说话可实在受不了。像野牛这种群居动物只在地面跑上，除了发情期男女谈几天恋爱外，此后谁也不认谁，更不需谁认谁。

人类谈恋爱本质上应当与野牛恋爱一样，只不过人类又像候鸟一样活得艰辛，也得找个伴说说话，这是婚姻的本质。

其实我最有资格将七九二离过婚同学调侃一番，将大家认为这么沉重的事变成有喜剧性的事件。因为我整个 青年时代在情场上总是充当被抛弃的无人要的垃圾的角色，虽然这些经历用来写小说是不错的素材，但这种角色到现在还活着实在不容易。

   我还是接受罗老师忠告，放下胡乱发射的枪，因为总会有失误伤着我们仍十分娇气的可爱的只有五十岁七九二同学们的心灵（我原想把所有七九二同学每个人都笑话一次），我还是专心致志地与我们的Rose同学谈一次恋爱吧。

吴砺

2011.12.15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至远方朋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