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

吴砺

北戴河

我第一次见到蓝色的大海是在北戴河。作为对连续五年参加一个重要科研项目的奖励，我们一批青年人获得了去北戴河疗养一个星期的机会。我们从上海乘火车到了天津，再乘大巴去了北戴河。吃完午饭，我就急不可待地沿着宁静的小城街道赶往海边。时值六月底，离夏季游客度假的旺季尚有两个星期，这个几乎只有平房的小城显得十分静谧和安详，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刚走出旅馆，我就嗅到了海风的气息，你能感到这里的天空与内地的天空不同。虽然还未见到海，但你已隐隐约约地感到了这海的存在。穿出一段白茫茫阳光笼罩着的水泥马路，我来到了一段标有通向海滨游泳场路标的道路上，路两侧是低矮的围墙，缓慢倾斜的道路的尽头可见到一道平坦的青幽幽的远处山峦。当我走到这两侧是围墙的道路尽头，视野陡然开阔，才发现刚才所见的山峦原来就是深蓝色的大海。从这里望去，沙滩尽头，大海象是从地面浮起的一道低矮深蓝色的围墙，难怪我刚才把从狭窄的围墙之间看到的大海当作我们平时内陆常见到的地平线尽头的一段青山呢。

我也曾乘船路过长江与大海的汇合处，那滔滔的黄色水面上你分不清江水和海水，那里绝对看不到人们所赞美的蓝色大海，如今我真的第一次见到了蓝色的大海了！我终于见到了那从无边无际天边涌来的波浪和白色浪花不断生成不断泯灭的深蓝色沉沉的海面了……

那一段时间我几乎整天浸在海水之中，疲倦时才从海中走出来。我坐在沙滩上，长时间凝视着大海上那起伏不定的波浪，大脑中什么想法也不复存在，只是永无倦意地注视着这大海，等歇够了，我又回到大海之中，长时间几乎一动不动仰浮在水面上，任凭海浪把自己一起一伏摇晃着，直到它将我送到防鲨网边，我再游回到沙滩旁，这样周而复始着。如同一片落在海面上的树叶，我几乎整天将自己悬浮在海面上……波浪有时从脚的方向涌来，有时从头顶方向涌来，水波有时会贴着眼睛和面颊。只有你这样躺在水面上，你才真正看到整个天空和你身边摇动着你的一个个波浪。有时你亦可闭上眼睛，你会感到整个世界都随着你的身躯摇晃着。轻盈的白云在天空慢慢变形，消失或轻驰远方，而你的大脑则长时间处在自由空白状态，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在这无意之中体验着这生命存在的幸福……，此刻的自我仿佛已不存在，只有眼角余光所看到的身体四周摇曳着的波浪和正上方北方那灰蓝色的天空……

我们亦曾乘着一片最简陋的机动船筏在离海岸线约一里远的海中高速行驶前往南戴河。那是一只真正称得上一叶扁舟的小船啊，它在起伏的波浪中一会跌进波谷，一会升至浪峰，这给了第一次在大海中航行的我终身难忘的印象。我在某种无名的畏惧中深深感到了人类远离陆地时个体在大海中的脆弱和微小，同时也为某种感情所激动，产生了去大海博击这样豪迈与无畏的冲动……

                              

                                                                                                                                                                  吴砺 选自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