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方朋友的信(六)

吴砺

致远方朋友的信(六)

（六）

萍：

人本来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而我这种人则完全是属违反了自然规律的一种动物。人们常说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阳的光辉，而我则是把一滴水想象为太阳。这就是我所述的爱情故事的本质。世上很少有人像我这样长期沉迷于这种情感的想象中。工作以后，我遇到了世上最好的老师，他在时间上给了我完全的自由，否则我哪能上班时间去上海、合肥满世界跑地追逐那些女孩的幻影或成天上班时间写那些不着边际的无任何实用价值和效果的所谓情书呢？我从大学出来后像一个刚开始学走路的男孩，跌跌撞撞在完全自由的辽阔的大草原上奔跑，找这个女孩，找那个女孩，碰得头破血流并被庇护着，从未在工作环境受到任何伤害和获得任何压力。

正是这种环境使我获得了不少时间广泛地阅读各种不同的书籍，从而使知识面得到了拓宽。很难想象那些去了美国的同学有这样的时间自由发展。

与吉武所在公司合作后，这种自由仍延续着，或者说有了更大的自由度，这次不仅是在中国的草原上跑，而且还可以往美国的草原上跑了。在美国，我车不会开，银行卡不会用，计算机不会用，英语不会听，几乎不会讲，为做加州理工学院访问学者我去领事馆签证时，领事问的一句话都听不懂，不过那位漂亮的金发女领事显然动了侧隐之心，先让我等一会，她先面试几个人之后，然后她再让我接着回答，只是她不问了，只用手指着文件让我用英文回答。真是碰到了难以想象的好人，否则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人才。若没有在美国的两年学习和工作，就没有我此后专业上的进步，包括写作上的进步。我走出领事馆后，我当时想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这个领事，送她几本我自己写的中文书给她，以感谢她慧眼识英雄的胆识，也向她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正是这样一个无用的人在美国呆了近两年，几乎跑遍了加州。吃饭不用自己拿钱出来，开车不会自然有朋友送，万事不用操心，充分显示了无能者的好处。吉武与我在洛山矶与湾区之间跑了十几个来回，每次我坐在车上给吉武描述窗外的景色时，吉武只好苦笑说：“我要像你一样东张西望，不是撞车就是掉到海里去了”。我借此向吉武证明，这就是无能者的好处。

一次公司朋友从洛山矶过来帮我去买菜，尽管湾区朋友（他回国出差了）带我去了很多次，可我从没有认路，结果我的朋友转了很多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超市。丢了这一次大脸后，我只好买了一张湾区地图，把地图整个背下来了，等湾区的朋友回来时，我终于给这位在湾区呆了很多年的朋友做起了向导，因为这次我比他还熟悉湾区的路了，这是在美国唯一的做了一次有用的人。

回国以后，我一直带着一批青年学生，先是本科生，后来是研究生开发产品。吉武及公司朋友们给我唯一的要求是，上班时，如果外面阳光不错，你可以出去爬山赏景，看好了风景再回来工作。万事不用操心，只是带带青年人，我在公司的朋友Sunny（公司主要负责之一）开玩笑说，我是公司唯一的无人管的人，但还能管几十号兵的人。对我这样各方面发展存在严重缺陷的人，我不认为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适合我发展的地方了，即全面的自由发展。

这就是为什么我青年时代一直畏惧去美国，因为我离开了一个朋友们为我设立的宽松自由的环境，我无法生存；像美国那样强调个人主义、个人全面生存能力的地方，我无法生存。

我在产品上是有一点创造性的才能，像动物界中蚁后或蜂王什么事干不了，什么都不会干，只有产卵一门本领一样，什么条件都是朋友们为你准备好了。

大学毕业后能碰到了像我的老师那样的师长，此后又碰到了吉武这群朋友，对我而言，我找到了在这个世界上的伊甸图。

写到这里，你无法不为我当年找的女孩子们庆贺，幸亏她们没有和我这样一个无用的人呆在一起，否则她们怎么过日子啊？

吴砺

  2009．08．16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