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爸妈都快70岁了,他们身体硬朗、精神矍铄,在我眼里依旧年轻,每次出去旅游,最重的行李都在爸肩上、手中。 爸生于1948年,十一岁就父母双亡,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大伯,成了家里顶梁柱。 1971年,经人介绍认识了妈。现在,爸还清楚的记得,上门提亲时的6元钱是向三奶奶借的,结婚时三套半新衣服是借媒人60元买的。妈说:三朝回门时,婚房里只剩下一张床、一个大柜子,结婚当天摆得满当当的家具,都物归原主了。 1972年分家时生活很艰难,爸就想方设法“搞副业”。白天在队里挣工分,早晚就贩卖水麻,每天挑着100多斤的重担走村串户,赚取5分钱差价,共赚了50元。爸说:别小看这50元,一年到头喂头肥猪,才卖50元呢。每年腊月23队里放假,爸就跟几个人到潜山梅城收购红萝卜丝,那时竹、木、红丝是禁卖品,到处都设检查站,他们不敢走大路,摸黑沿着僻静的山路,也不敢打手电,就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向大山深处,再走村串户卖掉。 手里有了点闲钱,爸就一点点改善居住条件,在原先一间半房子的基础上,加盖了两间茅草屋,后来又用小瓦换掉茅草,1987年,爸完成了他生命中最大的一件事,在全村第一个盖起了二层的小洋楼。在那个缺油少盐的年代,爸用踏实苦干,给了妈和我们一个安稳且温暖的家,没让我们太多感受生活的艰辛。 也许是年轻时独挡风雨,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爸的脾气随着年龄渐长,他们在一起,经常是爸对妈大呼小叫,吆三喝四,妈性情恭顺温良,从不顶撞爸,只要爸嗓门一大,妈就不吱声。我有时看不过去就说:爸啊,你上哪找妈这么好脾气的人,就你那臭脾气,幸亏跟我妈搭伙,换别人就天天吵架吧,到老还不改改。妈却私下跟我说:你爸从小没爹没娘,现在又没个兄弟姐妹,有脾气不冲我发,憋在心里会生病的。其实他年轻时脾气没这么大,话也不多,现在也就嗓门大、说话冲,但没说过粗话、脏话,气急了,最多就摔摔东西,从没动手打过架。 多年来,他们虽不说半个“爱”字,但相互体谅、相互依赖、相互理解和懂得,有一种难得的默契。妈60岁那年,有次头疼躺在床上,自己觉得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会好,但爸不顾妈强烈反对,坚持半夜打电话喊来弟弟和弟媳,非要送医院,检查结果居然是脑血栓前兆,头部血管已有针眼般大小的裂缝,医生说,要不是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自从1997年到哈尔滨后,妈就没单独出过门,口袋也不记得装钱,爸走到哪,妈就跟到哪,通常是爸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妈低着头、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隔段时间,爸就会意识到什么,停下来对妈吼道:快到前面去,别跟丢了!但走着走着,又是爸在前面,妈像个跟班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有天早上,刚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你妈在你那吗?”是爸紧张的声音。 “我早上起来,她就不在屋里,你妹也说没在她家”,“ 她又不识字,身上从来不带钱,肯定是想到你们哪家去,迷路走丢了”,爸在电话那边说个没完。 “是你说什么让妈生气了吧。”我好不容易插了句话。“我也没说什么,就是昨晚从你家回来时说:如果不带着你走,你能找到家吗?她不会为这点小事就离家出走吧。”爸突然不安地说,还没等我回话,他就急急挂了电话,让妹妹开车沿路转了一圈又圈,直到小姨拔通了爸的电话,故意问:姐姐呢?爸才灵光一现,知道妈跑小姨那去了,见到一脸着急赶来的爸,妈解气地说:“每次跟在你后面,不需要记路,我就不信自己不呆不傻的能丢哪儿”。 有一种爱情掺和在柴米油盐中,不需言说,更没有丝毫的杂质和虚伪,在简单朴素的日子里,将生命缠绕在一起,用沉淀出的信任和依赖,安稳走过每一天,在他们安定的目光里,我看到是夕阳中漫步的平和、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