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艺

吴砺

技艺

萍：

一星期忙忙碌碌，一眨眼又过去了。你知道，我内心十分彷然。在工作上我十分幸运地处在人生相对自由的状态，然而我不得不承认我喜爱忙碌，一忙人生什么忧愁与烦恼都忘却了。我有幸可以从忙碌人生中变为悠闲，有幸得到朋友们的庇护，找到人生这种安全与宁静。我有机会从工作上获得自由，但我仍热爱忙碌，每天写下一批主意，让青年人去忙碌，人生就在这样无谓的忙碌中逝去得很快。我只是不想去碰我那本散文集，那太沉重了。我宁愿去忙碌，忙于那些无止境的琐事。我内心在责备我自己我在浪费自己生命，我在浪费自己的时光。可谁愿在冰天雪地中孤独地行走？我真有那个才能吗？

你知道人为什么喜欢忙碌吗？古希腊的诗人是这样说的：

“人生生活中遇到不幸，

没什么比一门技艺会给人更好的安慰，

因为当他一心钻研那门技艺时，

船已不知不觉越过了重重危难”

真实的生活永远是那么大压力的，即使做研发；生存压力是在那里，我只是本能在为抗拒这种压力在努力，这也许喜欢忙碌仍是一种求生存本能的表现。

吉武总是劝我带全家到国外走走。我这根神经已麻木了。吉武是我碰到最出色的朋友，也是最善良的朋友，也是书生气最重的朋友。吉武在家是老小，他并不一定喜欢公司这种责任，但他有这个能力，并被赋予这种责任，他忙碌，但也迷失了。他总是在寻找他看不见和并不相信的上帝。而我根本就不相信上帝存在过，但我更迷失了。

吉武的夫人对我那位说吉武过去总对她说，吴砺走到那里，他总让人感到世界总是那么美。一次吉武开着车带着我的一个朋友和我在湾区转，在一个街道上，我们三人同时发出了惊呼；他们为同时发现湾区一个著名公司所在地而兴奋，而我看到了路边一棵盛开的樱花而赞美，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我那一个朋友在国内后来亦成了科学院一个大所的所长），他们都是专注和关心同一类事业，而我只关心樱花，他们为自己朋友吴砺而笑起来，因为吴砺对他们这样的实干家完全是一个另类。

而如今让朋友们能感到身边大自然万物瞬间的美的吴砺已消失了。我只是一堆玻璃渣，只是那若明若暗的雄心时常在我责备我在虚度光阴。一个人才能有时也不知深浅，我是没有才能的人，只是偶尔超水平发挥。

什么是爱情，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总回忆我第一眼看到我初恋的女孩，我们相互注视那一瞬间，那女孩所呈现的非人间的美。也许那只是一种荷尔蒙产生的幻觉。这种幻觉不仅欺骗了我，可能还欺骗了所有青春期的男女。每个人都有自己初恋中被神话了的异性，其实他们只是现实中再平凡不过的男女。这也许只是进化论中大自然鼓励生物延续生命的迷幻剂。

这个年龄还有爱情吗？我公司中我同校的一个七八级同事夫人前天查出了中期乳腺癌，一个与我们年龄相近的人。死亡其实就只是悬在我们头上一把利剑，我们只是不知什么时间它会落在我们自己的头上。

我是天生没有能力突破现实的人，只是一个在现实面前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才去做什么的人。

吴砺

2010.04.18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