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仁卿诗词（九）

涧底松

安徽大学校歌

     1933年由国立安徽大学校务委员会审定通过的《安徽大学校歌》，被尘封了74年。2007年在复旦大学图书馆被意外发现。据发现者、该校历史系教授陆发春介绍，校歌的词作者为当时国立安徽大学校长程演生先生。曲作者为中国现代音乐奠基人萧友梅先生。2007年10月24日，安徽大学对外发布公告，正式确认这首被发现的校歌为《安徽大学校歌》。歌词全文如下：

潜岳苍苍，江淮汤汤。
夏商肇启，雍容汉唐。
文化丕成，民族是昌。
莘莘多士，跻兹上庠。

潜岳苍苍，江淮汤汤。
缅怀先哲，管仲蒙庄。
高文显学，宋清孔彰。
莘莘多士，跻兹上庠。

       注: 先师程演生（1888——1955），譜名存材，一作衍生。字源铨，号总持，别号寂寞程生，天柱外史。安徽怀宁平山程家大屋（今石牌镇牛行村）人。与陈独秀为挚友，对陈独秀从事新文化运动予以积极支援。是严复学生，后留学英、法、日等国，获法国考古研究院博士。回国历任北京大学、暨南大学教授。任国民政府外交部特派员，曾赴法国、土耳其、阿富汗等国考察，代表国民政府与泰国签订通商条约。民国22年任安徽大学校长，兼任安徽通志馆副馆长。先生晚年主管安徽学院，应酬诗文皆命余代撰，今日思之不觉惘然。

二、苏雪林诗词

        苏雪林（1897——2000）女，享年103岁。是中国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与冰心齐名的中国四大才女之一。著名作家、教授、诗人、画家。先后于沪江大学、武汉大学、安徽大学、台湾师范大学、成功大学任教。是程仁卿的老师。

      附：转载石楠《我写苏雪林》

石 楠
我终于了还了一个心愿，完成了苏雪林传。
在我走进文学圈前，并不知道有苏雪林这个人，我知道苏雪林这个名字，是我写《画魂——潘玉良传》搜寻资料的过程中，偶尔看到一册1982年出版的《新文学史料》，上面有则苏雪林生平介绍，我这才知道五四之后文坛上还有一个叫作苏雪林的女作家。这之前，我从未在报刊上读到有关她的讯息，这之后，也很久没有看到她的名字，她在我的脑海匆匆而过，没在我的记忆中停留。她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十多年后的事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台湾海风出版社出版了《画魂》繁体字竖排本，也是皖籍的台湾著名资深女作家张漱菡在《妇女周刊》上写了一篇题作《画魂之光》的文章介绍，苏雪林读了这篇短文后，写信给张漱菡，要借《画魂》看，张就打电话给海风出版社，出版社便寄了本给她。她读后写了篇一万五千多字的读后感，发在《中外杂志》上。她把这篇文章复印一份寄给了张漱菡，托她转寄给作者。原来她和潘玉良是留法同学，她们是乘同一条船到法国里昂中法学院去的，她在文中回忆了很多她们交谊的趣事，对小作多有褒奖。我很感动，写了封信去表示感谢。她收到我的信后，复印了1928年她观看潘玉良归国画展写的一篇万言画评，并在其背面给我写了封数千字的长信。她在信后还谦逊地说她“今年九十五岁，手颤眼花，写不成文字，请勿见笑。”她在台湾和海外华人中，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像她这样的文坛泰斗，又如许高龄，竟然屈尊给一个晚辈写来如此热情洋溢的长信，我能不激动？我抑制不住要把自己的心情告知朋友们，可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她，就是文艺圈中的许多人也不知道她这个人，更别说知道她的经历和她对文学的贡献了。我心里就有些怅怅。后来，我从一些资料中得知，早在二十年代中期，她就和冰心齐名，有闺秀派代表作家之称，1931年，阿英在《现代中国女作家•绿漪论》中说：“苏绿漪是女性作家中最优秀的散文作者。”1933年黄人影编、光华书局出版的《当代中国女作家论》一书中，毅真在《几位当代中国女小说家》一文中评选出，代表时代，冠绝侪辈的五位女作家，即是：“冰心女士、绿漪女士、凌叔华女士、沅君女士和丁玲女士。”，就大多中国读者而言，只知道有冰心、丁玲，而不知道还有苏雪林、凌叔华和冯沅君。我为看不到她们的作品而遗憾。
1996年4月，安徽文艺出版社出了她一套4卷本的《苏雪林文集》，算是故乡送给她百岁生日的礼物。实则是部选集。但从中我喜欢上了她那蕴满诗意的文笔，特别是她的散文更是魅力独具，她的笔触轻倩灵动，文字率真、清新、隽丽，她《绿天》中的《扁豆》，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就被选作《初中国文》的范文，她的《秃的梧桐》，至今仍是台湾中学课本的保留篇目。她的文艺批评文章，更是一绝，对所批评的作品，艺术倾向把握准确，笔锋犀利、老辣，议论精当，行文气势恢宏、波澜壮阔。她的《中国二三十年代作家》一书，堪称五四到三十年代的一部中国文学史和文艺批评史，获得台湾最高文艺奖之文艺批评奖。她对中国文化最大的贡献要数她对屈赋研究的成果，这是她倾注了半生精力追求所得，她揭开了屈原《楚辞》的千古之谜。我觉得我在逐渐走近了她。
可我从没想过，我还能见到她。1998年5月26日夜，我接到友人电话，说苏雪林回乡探亲来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和友人一起赶往苏雪林故乡黄山市黄山区（过去的太平县）她一行下榻的太平国际大酒店看望她。102岁的她，记忆惊人，她还记得我。
她逝世之后，我读了她更多的作品，和学者们研究她著作的论著，更多地了解了她。她是个集作家、诗人、画家、学者、教授于一身的奇女子，98岁还能握笔为文，一生出版了65部作品，2000多万言，获得过总部设在马尼拉的亚洲华文作家文艺基金会颁发的资深敬慰奖，是五四新文学以来中国文学艺术领域取得最辉煌成就者之一的大师级人物。
她又是一个另类。
她思想很新颖，行为却旧。她以 “五•四”新文化人自命，却又接受了家庭包办的婚姻。她向往过爱情，有过狂热的恋爱，却又亲手扼杀了那段恋情，终生忠诚于无爱的婚姻，她是个半新半旧、矛盾性的人物。
她生活节俭得连一块破抹布都舍不得扔掉，抗战初期，却将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稿费、薪金兑换成51两多黄金，捐给国家作抗日经费。
她天生喜欢逆潮流而行，她的认知常常有悖于众，由是之文章，掀起过多场文坛笔战风波。鲁迅逝世，全国文艺界为之悲伤，痛哭文坛领袖殒落，她又作出惊世骇俗之举，发表她致蔡元培先生长信，列举鲁迅“劣点”，力劝蔡不要参予主持鲁迅治丧委员会。公开亮出她反鲁的旗帜。
如何看待她和曾经站在敌对营垒那边对民族文化作过巨大贡献的人们？我便有了一些想法，历史是复杂的，人也是复杂的，肯定一切和否定一切都是不科学的，时代发展到了今天，我们的视野应该扩展到我们全民族的利益上来，不能再视他们为异己，就我们中华民族来说，不论他们曾经站在哪个意识形态领域，不管他们曾经拥护或站在哪个政治营垒中，就他们对文化的贡献，我认为，苏雪林和冰心同样伟大，胡适和鲁迅都是伟人，他们都是我们民族的精英，他们理应也受敬重，不能被忘却，不能以言废人，也不能以人废言，不能因为苏雪林反对鲁迅，我们就否认她，篾视她，而鲁迅也决非是神，只能歌颂。我便有了要写部苏雪林传的愿望。当我这个想法传出之后，不少朋友来劝阻我，他们劝我放弃这个选题不为别的，就因为苏雪林的政治倾向和她终生反鲁的立场，担心我因之受牵累。朋友们都是出于好心，但我也是个很自我的人，我的胆气反而更壮了，决心要写出一个真实的苏雪林，不为她讳，也不为历史讳，客观地写，让读者了解那段历史，了解苏雪林这个人。我开始为着为这个目标去努力，寻找资料，很多朋友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可由于海峡的阻隔等多种原因，无法觅到更多资料，我陷入了困境。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这时，台湾文化大学艺术专业的研究生方崇瑜小姐再次来访，我竭诚为她的毕业论文提供资料和帮助，她是个很讲信义的姑娘，她回去后为我找到了大量的资料，分次以特快专递寄给我。这些资料为我要写个真实的苏雪林坚定了信心。我在阅读了数千万字的资料后，前年夏天开始动笔了，我写得十分艰苦，我要求笔下的苏雪林既要是个真实的苏雪林，又要是个有血有肉有追求有信念又有七情六欲的女人，我以我女人的心去体悟她这个女人的心，我以我的情去体会她的情，我站在她的历史环境来感受她的人生，历史影响人，环境造就人，任何人都无法逃离所生活的时代和环境，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我尽全力要让她立起来，成为一个活着的人。我写了两年，终于在今年新春前两天完成了这部37万字长书的初稿。我把它题作《另类才女苏雪林》。这是一个女人在历史突变、时代变迁中为了立足社会的甜酸苦辣人生，一个伟大女性的不平凡的人生！它也是苏雪林的心灵传记，她心路的历程。我为我了还了这个心愿而快慰，她若地下有知，我想，也许她会引我为知音的。



晚凉口占

两三茅舍映清流，吞吐烟霞境自幽。
花谢成烟如旧梦，山深当暑似初秋。
几行新柳笼沙渚，一片松涛入小楼。
日暮荆扉闲眺望，蝉声夹岸不胜愁。

山居杂兴
一
回头往事似烟飞，一枕南窗午梦微。
四面山回依郭去。半溪花落送春归。
奇书有价都罗屋，野雀无机每入扉。
更喜晚来明月好，最先清影到书帏。
二
几从寒竹绕庐生，自觉潇潇木石清。
隔水荷香风十里，满楼花影月三更。
地当僻处稀冠尽，诗到真时见性情。
一片天机忘物我，入山猿鹤总相迎。

饮野亭中

野亭三面芰荷风，携榼登临兴不穷。
溪色翠浮衣袂底，山痕青入酒杯中。
穿林娇鸟悠扬啭，碍路幽花细碎红。
偷得浮生闲半日，前村暮霭已溟濛。

登黄鹤楼

形势东南踞上头，冷烟斜日对芳洲。
一枝铁笛招黄鹤，万里风烟拥戍楼。
眼底苍茫征战迹，酒边浩荡古今愁。
中原忧患何时弥，醉后凭栏涕泗流。

北京中秋对月

耿耿银河玉露潸，依依宝篆颺轻烟。
乡边归梦空千里，客里中秋又一年。
皖北故交应我忆，天涯浪迹有谁怜。
新诗吟罢无聊赖，愁看冰轮分外圆。

太平道中

侵晓吟蝉满露枝，蓝舆听雨擁衾时。
白云苍狗三年事，红树青山一卷诗。
采药昔年会有愿，素衣今日已成緇。
风尘销尽轮蹄铁，读罢闲居有所思。

杨柳枝词
一
赤闌杆外水初生，袅袅柔条剧有情。
残月晓风杨柳岸，江南曾此听啼莺。
二
啼莺满树最销魂，金谷园中日又昏。
花谢絮飞风定后，残春如水去无痕。

里昂虹桥晚倚（蝶恋花）

残雾半山沉夕照。漠漠黄昏，灯火楼台小。
帽影鞭丝纷满道，暮林几阵催归鸟。
故乡回首烟云杳。覊旅年年，暗把朱颜老。
独倚桥栏心悄悄，春风又绿江边草。

与法友郊游·《浣溪纱》
一
结伴绿芳到野亭，雨丝风片扑衣轻。三春天气惯阴晴。
浅碧一湾流水远，澹红满树夕阳明。连天芳草暮云平。
二
碧眼胡雛不解愁，银筝调罢试歌喉。笑啼一半杂温柔。
云水千程归梦远，莺花五月客乡幽，眼前好景且勾留。

公园独游怅然有作·《浣溪纱》

柳影参差浣碧痕，蘼芜满径委香尘。流莺啼得可怜人。
芳训已虚惟有恨，怨红飞尽不成春，画栏独倚暗伤神。

悼曼瑰·《浣溪纱》
一
弦断牙琴不再张，几行残墨当心香。夜台或可慰凄凉。
旧好凋零君又去，世情诡簿事堪伤，人生经得几回肠。
二
沧海扬尘卅载前，记曾翰墨结因缘。文章报国志同坚。
霁月襟怀传域外，春风桃李满芳园。中流羡汝著先鞭。

三
遗著成堆压案沉，卷中言笑宛生平。那知蓦地隔音尘。
獵獵北风号旷野，荒荒斜日下寒林。招魂何处一悲吟。





三、沈祖棻诗词

     
       沈祖棻（1909——1977），女，字子苾，别号紫曼。笔名绛燕、苏珂。江苏吴江人。我国当代最优秀的词人、诗人、文学家、文论家，著名教授。曾任教武汉大学、南京大学等高校。有“当代李清照”美誉。与丈夫程千帆合称“程沈”被师友称赞“昔时赵李今程沈”



附：章士钊（行严，全国人大常委）


题涉江词二首选一：

锦水行吟春複春，词流又见步清真。
重看四面蘭干句，谁后胜王阁上人？

朱光潜（孟宝）：

        千帆寄示子苾夫人诗词遗著二卷，忙中急展读，不忍释手，因题寄千帆致敬。时年八十有二，已龙钟昏聩，不计工拙，情不自禁也。

易安而后见斯人，骨秀神清自不群。
身经离乱多忧患，古今一例以诗鸣。
独受长篇题早早，深衷浅语见童心。
谁说旧瓶忌新酒，此论未公吾不凭。

程千帆（会昌）

鹧鸪天
一
衾凤钗鸾尚宛然，眼波鬟浪久成烟。
文章知已千秋愿，患难夫妻四十年。
哀窈窕，忆缠绵。几番幽梦续欢缘。
相思已是无肠断，夜夜青山响杜鹃。
二
燕子辞巢又一年，东湖依旧柳烘烟。
春风重到衡门下，人自单栖月自圆。
红缓带，绿题笺。深恩薄怨总相怜。
难偿憔悴梅边泪，永抱遗编泣断弦。

沈祖棻：

浣溪沙
一
满目青芜岁不芳，啼鹃听惯也寻常。而今难得是迴肠。
燕子簾栊春晼晼，梨花院落月微茫。人间何处著思量。
二
忍道江南易断肠，月天花海当愁乡。别来无泪湿流光。
红烛楼心春压酒，碧梧庭角雨飘凉。不成相忆但相忘。
三
芳草年年记胜遊，江山依旧豁吟眸。鼓鼙声里思悠悠。
三月莺花谁作赋？一天风絮独登楼。有斜阳处有春愁。
四
梦外沉沉夜渐长，飘灯庭院雨丝凉。重帷自下郁金堂。
烛有愁心犹费泪，香如人意故迴肠。零星往事耐思量。
五
几日清尘黯镜鸾，猩屏轻扬药炉烟。更无雁字到愁边。
朔雪关山羌笛怨，新霜庭院井梧寒。卷帘人瘦晚风前。
六
折尽长亭柳万条，天涯吟鬓久飘摇。秋魂一片倩谁招？
沽酒更无钗可拔，论文犹有烛能烧。与君同度乍寒宵。
七
今日江南自可哀，不妨瘐信费清才。吟边万感损风怀。
应有笙歌新第宅，可怜烟雨旧楼台，谢堂双燕莫归来。

鹧鸪天 & 五首
一
多病年来废酒钟，春愁离恨自重重。
门前芳草连天碧。枕上花枝间泪红。
从别后，忆行踪，孤帆潮落暮江空。
梦魂欲化行云去，知泊巫山第几峰？
二

何处清歌可断肠？终年止酒胜悲凉。
江南春水如天碧，塞上寒云共月黄。
波渺渺，事茫茫，江南归路几多长？
登楼欲尽伤高眼，故国平芜又夕阳。
三
庭院清阴绿乍稠，客怀先觉冷于秋。
深杯当药妨新病，媵泪盈襟湿旧愁。
灯黯黯，梦悠悠。连宵风雨绕高楼。
罗衾自分无眠夜。何事哀弦未肯休？
四
忍泪言愁事两难，如环恩怨总无端。
十年真觉轻微命。九死宁能悔旧欢。
香淡薄，烛汍澜。风簾月暗漏初残。
西楼共展鸳鸯锦，短梦长宵各自寒。

和玉溪生无题，同千帆作
一
未卜他生别更难，燕飞花落到春残。
青天可补情还老，碧海能量泪不干。
才过佳期星汉远，窃来灵药月轮寒。
凤笺细写眠蚕字，留作相思日后看。
二
暖透吴锦第几重？画罗鸳被为君缝。
秦楼娇凤羞相妒，洛浦惊鸿梦可通？
桐树惯棲怜净碧，荷花到死守香红。
千年桑海寻常事，肠断虚窗五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