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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三十周年返校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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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12 10: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三十周年返校记(二)
(四)
长途车终点站是在市中心的旅游车站。车子下了高架桥后就被堵在路上了,几乎走不动。吉武给我那位手机上打来电话,说六点大家要去饭店了,我只好告诉吉武我们已到合肥市,被堵在路上。到了车站,看不到出租车,找了一个电动三轮车。像美国惊悚电影中的印度电动三轮车一样,三轮车冒雨带着我们时而走在马路上,时而走在人行道上。毫无疑问这是城市堵车时分最快的交通工具。
到了“江南春”,首先放好行李。电梯到了四楼餐厅,桔黄色灯光下餐厅终于可看到一张张熟悉的同学们面孔了!往日如梦,上一个十年我们也在这个餐厅聚餐的!
我不免为没有参加这次聚会的七九二同学们感到难过。这是人生多么少有的平静祥和的一个晚上啊,什么样的力量把这群离散了三十年的群体从地球不同的地方聚到了一起啊。下一个十年再一次聚会时,我们不仅容颜更加苍老,我们的心一定也更加苍老了啊,我们一定对未来那个终点抱有更多的畏惧了啊!而现在我们暂没有也不用去想更远。
这次来七九二同学我是倒数第二个到达。我被安排的餐桌左边有灿平,灿平夫人和千金,操鸣,晓泉,右边有罗指导,新非等。新非有近三十五年没有见,操鸣亦有三十年没见,乐观,江煜,建华几位女士过来打招呼,我能确信在大学五年同这三位女士没有说过一句话,那是什么古怪的年代啊!看到山川,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九八年;意外地看到取泉也过来(先前名单中没有);意外看到淼炎逍遥得自在地在餐厅中到处挑战;赵举罗宏还是老样子(两年前北京见过),只是赵举两鬓也出现了白发;正文显得最年轻,唯一的脸上总挂着灿烂笑容的家伙;徐文很文静坐在桌边,只是稍发福了一点,被淼炎用一句不能写到书本上的笑话攻击;晓年与二年前北京见面样子未变,德炜还是一样的瘦,比四年前我见到时白发还少了一点,明显的脸上变清爽了。
相对二十周年聚会,这次聚会少了那种火热的热情,这次所有同学都很宁静和平静。要是从现在起,每年同学聚一次有多好啊。事实上我的研究生厦门同学的厦大同学每年都聚会一次,用两天时间聚在一起。当然他们有利条件是半数以上同学在福建工作,另外福建人有天生聚众结队的天性,若一个团队以福建人为主就会有这样习惯(七九二的福建女生除外)。对于七九二这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团队每年聚会难度大了一点,或许未来两年一次五年一次仍是一种选择。所幸的是现在通讯系统已彻底改变了传统交流模式,可以用视频,电话,邮件方式实现同学之间日常交流。现在社会将人们用运输工具和工作流动将一个曾经的团队散向世界各地,彻底改变了过去人们地域小时的交流结构,但作为补偿,人类发明了现代通讯工具,又缩小了甚至消除了时空带来的交流障碍。
(五)
晚宴之后回到新专家楼,大家又在三楼公共客厅中聚集了近二十位。山川讲他刚到美国最困难的时期,操鸣汇给了他两千美元,帮他度过了最困难的起步阶段;此后山川经济条件好转时,以同样方式帮助了一位同学。九七年我到加州理工学院当访问学者时,我给山川打第一个电话时,山川就直接问我缺不缺钱,这令我当时十分感动。我在上海研究所的朋友郭大侠第一句话也是直截了当地问我缺不缺钱,这亦同样让我感动。
事实上,九七年我在加州理工学院当访问学者是以吉武所在的C公司与加州理工学院化学系一个实验室合作名义工作的,每天有三十美元生活补助,公司还为我在学校不到一百米地方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平房,同时C公司在洛杉矶有一个三四人常驻的做sells的办公室,我所在实验室中有公司一个朋友晟。每个周末公司的朋友Sunny,斌开着车总带着我在加州各景点游逛,参加美国各种光学会议,在加州理工学院做了半年休闲旅游式访问学者。
我也许可以断定九八年以前所有到美国的留学生我可能是唯一受此待遇的人。不会开车,英语不通,却不但衣食居无忧,还有一个团队带我在加州和拉斯维加斯东逛西游,从而了解美国生活和欣赏美国风光。相对九八年以前的改革开放近二十年中国知识分子到美国为生存打拼艰辛经历和历史,我的这个特例是那个时代真正的一个神话和传奇,全倚着吉武和福州这个团队的朋友们啊。
其实,那二十年到美国的中国留学生最好的学生都学理科,理科中有文学潜在才能的人比例应很高,但却没有人听说多少人写出歌颂美国大好河山的文章,而我这个浮光掠影路过美国的人却写出几篇对加州西海岸美景的赞歌。迫于生活和生存的巨大压力当然会对美景熟视无睹,只有有闲阶层才有时间多看风景一眼。如同城市农民工最多只匆匆看看城市时髦女郎一眼,但城市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却会对街头匆匆而过的女郎们评头论足一番。
山川又谈起James在大学五年级期末一段经历。我不禁有些担心,但事实上James十分平静地与大家谈起这一段有些艰难的时光。人生到了五十,我们不得不接受我们过去生命中曾有过的一切艰辛。从山川讲述中,我第一次得知当年U大尹鸿钧教务长当年对James的庇护,我想起了这位瘦长的脚有点跛的对U大这一群有才华但都是毛头孩子的学生们充满了发自内心爱的长者。
山川说这次他特别想见到鹏飞的女儿,但七九二同学一时没有老牛女儿的音讯,山川说牛鹏飞的女儿当年特别的可爱。相对已逝去的同学,我们这些幸存者无论经历多少挫折都是无足轻重的。我小时候最好的三个朋友,有两个十几年前就已逝去了。我记得九九年一个晚上我的这三个朋友之一从家乡打电话告诉我们最好的朋友出车祸消息时,我拿着电话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了几个小时。半年以后我去上海出差,我想到朋友家去看看他的夫人和孩子,我在他家附近从早上一直转到天黑,就是没有勇气踏进他家的门,一直到一年后的春节我才终于给他的夫人打去了电话。我的一生都是在逃避正视人生的生死离别的痛苦。
我想七九二在身边亲历孟岳铭牛鹏飞离世同学一定也是用很多年才从这种年青生命逝去创伤中走出来吧。随着我们年龄越来越大,我们越会平静地看过去,因为他们去的地方也是不远的将来我们一定会去的地方。我们年青时为逝去生命悲伤一个原因之一是因为我们潜意识以为我们自己会永生,但事实上我们并不永生,我们只是迟走一点而已。
山川与吉武又谈起了大五时他们组队从合肥骑车去黄山路过九华山再回合肥途中结识的姑娘们,话题终于变轻松起来了。
山川这次回合肥让我颇感意外。记得八五年我路过合肥在U大见到山川,当时山川新任校长秘书,正春风满面,山川对我说:“吴砺,我现在找对象真是挑花了眼。”若当年没有八六年莫名其妙的那场运动,山川现在状况如何?山川去美国后,经历了离婚,打工,再成家,融入了绝大多数当年去美国的中国知识分子从零起步的谋生道路。此次回U大说明山川心中早已越过对自己要求功名利禄虚荣的心坎了。人的运气是人生决定性的因素之一。
80年代,90年代出国这一批中国人,最初出国目标和目的其实很简单,去美国或欧洲或澳洲就有更好的物质条件,有更好的生活,其代价是牺牲熟悉文化背景和社会环境。这一点上几乎所有这个时期到那里的中国人都达到了这样目标,过上了与美国人相当水平的生活,即进入了美国中产阶级。
000年左右,我所在单位出国的人员若每年20位,估计应当有五百人左右。当年我几乎没听说上海研究所有什么人出人头地,我估计现在上海研究所读过书或工作人员应当在五百到一千人。这三十五年,这个研究所冒出一个曾经的中国首富施正荣先生,以太阳能创办公司上市。如今公司据说已破产,但施个人应获得了足够多的财富。这样说上海研究所只有千分之一的人冒出头来。未听说其他人做出更出色的成绩。以此为参考,七九二出过国同学可以定位在马马虎虎说得过去的位置,也只能如此说了。
中国这过去三十五年以追求财富为荣,以获得财富为成功的标志,这些年,中国建了多少世界第一的大桥,隧道,谁听说过这些设计者的名字?报上全是那些财富上的大佬们和影星们名字和故事。
七九二出国人员走弯路最多的人我九八年从山川那里知道是Brian。他先是CASPEA到美国读PH.D,但听说加拿大工作容易拿绿卡工作,放弃了PH.D课程去了加拿大;结果那一场政治风波,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都拿了绿卡,Brian却没有拿到,再又回到美国读书。总是心急,但是和运气脱了那一节,这是我九八年听到的Brian的故事,此后没有再听到Brian的消息。
(六)
大家对小斯文的罗曼史感兴趣,过去的小斯文被洋牛肉催壮了催高了,人高马大,堂堂一表人才。斯文说:“我到了瑞士,那里那时见不到中国人,只好找一个瑞士人当老婆!”好一个无奈,因为找不到中国人,所以找一个洋媳妇,可我们不想找中国媳妇,但也找不来洋妞当媳妇啊。
大家有追问军平的下落。听山川说军平在美国时,娶了一个空姐,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十岁时,为了防止美国人把他的儿子培养得太娇气,特地携儿子定居昆明,以保证他的儿子受到中国的贫下中农吃苦耐劳的教育。
听上去,军平是一班同学中少有的另类,居然不与七九二同学联系,更谈不上到U大参加三十周年聚会。
心态最年青的同学非正文莫许。大家说,正文以女儿孝顺最自豪。这次当正文听到七九二的富二代中的小子们都比他女儿小,满脸失望。我很奇怪,正文一副娃娃脸,自己就是一个儿童,怎么会有女儿二十六岁了?
晓光当晚酒喝多了,躲到房间中去了。宏命令我前去看住晓光,防止出事。先明也赶到了房间,打电话叫来晓光在合肥的侄子。晓光整个上衣像在水中刚捞起来一样。不过,这次晓光让我吃惊的不是酒后的虚脱,而是晓光对我说:“求求你以后千万不要在邮件中再提Rose的名字了吧。”晓光这样好人这样说让我真觉得不好意思。
真是酒后吐真言,不打自招让我又找到了一个我们Rose同学的粉丝。我不禁感叹,这过去十年我因Rose同学身价倍增,整个七九二要让我笔下(写到这里,我的一支中性笔写干了,可我在安庆江边公园之中,只好往回赶,走出江堤发现一个小超市又买了一支)留情的人太多了!
现在又回到了江边,看着阳光迷蒙的江面,又可以拿七九二同学开涮了。我不得不说,七九二替Rose求情次数最多的应当是大家想象不到的人,我们的指导员!指导员我知道的在吉武那里就求过两次,在我这里就不用说了。我现在突然有所悟:我们的指导员也是“Rose粉”啊。
乔布斯让中国人创造了“果粉”这个新词,中国过去有“藕粉”,这里我为七九二创造了一个“Rose粉”的新词,同时我这十年这个坏人角色扮演得真好,让整个七九二的男同学都变成了怜香惜玉的贾宝玉。看着一群忘记年龄五十岁六十岁的贾宝玉,小丑吴砺我偷偷乐翻了天,这叫戏剧。只是大家都低估了这个小丑的戏剧的天分,其实这个小丑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七)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责备我们的Rose同学一句,因为正是因为Rose的缺席,大家让我受冤枉,大家以为我编的Rose的罗曼史吓得Rose不敢回合肥。我以为Rose是因官变小了一点才不好意思见大家(不过吴砺也做的过分,还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可我以为盐可以消毒啊)。Rose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太阳能行业由盛变衰这是时代潮流,你们这些做太阳能的不过是弄潮儿啊,怎么能把大潮低落的责任揽到自己的头上呢?如同二00一年我们在福州公司从二千六百人一夜之间裁到只剩三百人,总公司市值五百亿美元一下子跌到十亿美元,吉武要为此担责任吗?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次泡沫破灭后吉武带着我在美国展览会像街头小贩子一样一个一个展柜走过去,去找出一点可开发的产品。
只是当初吉武九七年对我说梦想将美国西海岸光无源器件工厂搬到中国的东海岸。我们的梦想是实现了,毕竟这个实业留在了中国,太阳能产业大部分现在不也留在了中国吗?这肯定有Rose一份业绩吧,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参与做这一点事也就这样了。
人不可能一辈子当高管,美国总统也只能做八年啊。宪昆上次在福州说得好,Rose现在还在A公司,工作还有,足够了。
吉武前不久对我说:吴砺你现在进入公司老人院,熬到退休吧!真的很好,还有工资发,足够了。虚名的东西无止境,够了。有一小片天地做一点自得其乐的事是一种幸运啊,有更多自由发挥的小空间啊。
大家不理解女强人的心事,小小的吴砺怎么会是我们Rose同学不会合肥的障碍呢。试想若大个子仍是B公司的VPA公司在中国的研发中心现在仍在鼎盛期,你们就是在U大门口架一挺歪把子机枪也阻止不住大个子,Rose同学闯回U大参加七九二聚会。人之常情,谁不愿像刘邦高唱着《大风歌》来见父老乡亲?别急,大家刚五十岁,还有二十年,只要有此心,当机会出现时,你还有可能大鹏展翅,一跃冲天的!有雄心不是坏事,只是要顺从命运,等待新的机会。机会没有出现的生活也是人生的一种形式,我们现在仍可以像穷苦孩子得到一粒珍贵的糖果在嘴中细细尝试上帝赋给我们剩下的每一天。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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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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