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腮红 红的东西,总是耐看,透出的往往是一股热烈旺盛之气。比如那红花,或小女孩的红脸庞。 那日,偶见一五六岁的小女孩,长得极其的美好。圆头圆脸,两只眼睛如黑豆样嵌在眼眶里。尤其那胖乎乎的小脸,粉嘟嘟,红扑扑,就像是抹了胭脂。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以证实那小女孩的脸上是原色,还是真的涂抹了红。直至那女孩随着奶奶走远,我才从那一抹胭脂色里回过神来。 好美的胭脂红啊!我一边赞赏着那小女孩的红脸庞,那远了淡了的少年时代时,我所拥有的一盒胭脂,似乎又清晰的跑到了我的思想里。 那时,记得我刚上小学,我的一位堂姐有了婆家准备出嫁了。堂姐婆家送来了彩礼,其中有一部分是送给堂姐娘家小姐妹们的礼物。像那手帕,绢花,香粉,胭脂等。按情理说,我和姐姐两人都应该有份的。然而,我只得到了一条手帕,或许是我太小不够资格吧!姐姐不但拥有了绢花,还获得了香粉和胭脂。 女孩儿想必天生就爱美,我也总是希望把脸搽得白白的,再在那两边腮上抹一点红。在床上,在田间小道,在课堂里,想象着自己的红脸庞是如何的好看。可惜的是,我还小,还是姐姐手下的丑小鸭。姐姐把她的胭脂盒看得很紧,不让我染指一丝毫。 我只能看着姐姐在镜子前,往脸上扑了香粉后,再把那胭脂盒打开,用食指抹一点胭脂点在掌心,双手合掌轻轻的一搓揉,然后按在双颊上。这时,姐姐那少女的脸上“扑”的一下就羞红了,腮上飞起了两朵红花。那时的我就特别的爱看姐姐那张脸,更佩服那脸上的一抹红。 对于姐姐的胭脂盒,我一直都有贼心而无贼胆。看到小同伴们搽得红彤彤的脸庞,我就能想象得出我的脸是怎样的黄瘦了,这让我很不自信。想让自己的腮上能染上一点红,这只有去动姐姐的胭脂。可是,姐姐曾经命令过我,不许动她的东西。这让七八岁的我纠结得心里慌。 姐姐的胭脂盒放在她的书桌屉里,其实就是开放的。我要是想抠一点胭脂是很容易的事,可我不敢。姐姐的威仪无处不在,以致于她自己都把那盒胭脂忘掉了,而我却始终没能让我的腮上染上红色。 一日,这样的机会来了。姐姐的同学邀她去玩,并且要带上我一道。那同学要姐姐 把我也打扮一下。姐姐帮我洗了脸,帮我搽了香粉,并且拿出了那盒胭脂。姐姐是用那胭脂的小扑子把胭脂扑在我的脸上。过后,还拿小镜子叫我自己看。镜子里的我就像那戏台上打猪草的小男孩,脸上一边一个红太阳,看得我很不好意思。可是,姐姐和她的同学都说好看,我也就觉得好看了。 我带着两朵红花样的腮红,跟在姐姐那班初中同学们后面,引得个个都回头望。我知道,他们是在看我的红脸庞,这让我自信了不少,我想我再也不是丑小鸭了。自从这次的抹了腮红后,姐姐就把那盒胭脂赏给了我,我也大胆的在我的黄脸庞上抹了起来。 然而,这引来了姐姐的恶意攻击,她说我的脸像猴子屁股,丑得不能见人,这让我心里很受伤。有姐姐这句话,我再也不敢往脸上抹那红。渐渐的,那盒朝思暮想得来的胭脂竟被我冷落了。 那盒胭脂一直静静的躺在姐姐的书屉里,光滑的盒面有了锈,我们要读书,要劳动,没有了欣赏那一点红的心思了。那胭脂本是为女孩装扮颜色的,却不承想来错了地方,落在了像我这样不懂得利用它的人手里,失去了价值。 过了两年,我还在读书。有一天的下课时间,因为下雨,我趴在课桌上看小人书。我那比我大两岁的同桌,把头低到了课桌底下,似乎在往脸上贴什么东西,这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偷偷瞟了一眼,原来她是在把红纸往脸上擦。啊!我很惊讶!我的同桌是全班最漂亮的女孩,苹果似的圆脸,一年四季都红彤彤的,引来过老师和同学们多少赞美的眼光啊!原来!原来那腮红是红纸染的! 同桌见我发现了她的秘密,骄傲的她或许认为我是个可靠的人,立马就和我交上了朋友,主动的和我谈起了心思。 她说她从小生下来就可爱,妈妈爱她就像宝贝一样。每天都给她搽脂抹粉,打扮得就像个洋娃娃。可是八岁那年,妈妈突然出世了,同桌说着就流起了泪,我也陪着她伤起了心。同桌说,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家里就很穷,买不起胭脂,她就用红纸擦脸。并且说。她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妈妈在世时一样漂亮,不光是为自己好看,更是为了纪念妈妈。她说,她不希望人家说她是没娘的孩子好可怜。 我被同桌感动得热泪涟涟,突然想起那盒被冷落了的胭脂。第二天,我把胭脂交到她手上,这次感动的是我那漂亮的同桌了。从那以后,我那同桌的两腮真的是艳若桃花了,那桃花里也蓄了更多的笑意。我也为自己给她带来了一点快乐,而暗自高兴了很长时间。 几十年已成过去,当年的同桌在我的脑海里的印象早已模糊。能记起的,唯有那盒胭脂留在她脸上的一抹腮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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