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覆盆子 于 2016-3-21 15:33 编辑
2016年的3月5日晚,我偎依在您的身旁,看您气若游丝,喊您已不能应我,我就又一次泪流满面,用手轻轻抚着您那极瘦的面颊,突然,您急促地喘息起来,张开嘴巴,眼睛也只挣不闭,直勾勾地盯住房门外,我大惊,不好!立刻打电话叫妹妹赶紧过来,可是,那个时候妹妹手机就是打不通,只好打妹婿电话,让他们快点过来,我知道,您现在就要离开的话,最想看到的人就是您的小女儿了,这段时期,您小女儿陪伴您最后日子所花的时间最多,然而,您到底没能撑住妹妹的到来就咽了最后一口气,任凭我大哭也没能留住您多坚持几分钟。
从去年的10月份摔了一下,您就卧床不起了,知道您有多艰难和苦痛。首先,您自己翻不了身子,身上生了褥疮,无论您外孙女给您用什么药,也拯救不了那些此起彼伏的疮口,因为吃不了疏菜,缺少维生素,即便您外孙女给您买了维生素也无挤于事。再后来只能吃流食,最后连流食也吃不了,喉咙早已是肌无力,咽不下任何东西,这不是当下如此,早已是这种状态。从去年过年开始,逐渐是每星期没两天能好好吃饭了,总是吞不下东西,以前最爱的大米饭和各种疏菜,去年都吃不了,只吃些汤汤水水,一天到晚就想躺床上,我拉您陪我看会电视,您也想方设法溜回到床上去,两三天不吃饭已是常态。那时候,我不知道您是肌无力,只知道您大脑越发不好使了,留恋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多,原来是您的大限到了。您经常对我说:“我不行了,今晚可能要过去了。”开始时,我惊惶失措,一夜起床数次查看您,后来逐渐麻痹大意,以为您是被关在家里急出来的病态。 您来城里蜗居这九年,我知道,您虽然过的衣食无忧,可是,这是您最最凄凉和难挨的日子:离开您一生相守的土地,离开邻里相欢的日子,一天到晚被困于一百平方米的钢筋混凝土堆成的房中如同困兽一般地难受和孤独,直至去年陷入到什么也不能动什么也不能为的困境中,比起您青壮年时期吃过的所有的苦要来得深刻得多!在哪里也有寄人于篱下,处处谨小慎微,悲苦如卑微的小草,还伴有举步维艰的困顿和万分的寂寞和孤独,总有种生不如死的无奈。 终于,您摆脱了活在人世间的种种凄苦,直接上天堂了吧?!一定的,我相信,像您这样的人理应直奔天堂而去——要是有天堂的话,您不能上天堂,还有谁能上天堂?在您93岁的生命中,如果我信党的话,那么首先影响我人生唯一标杆就是父亲。于公,您当过村大队长,干过长期的生产队长,总是吃苦在前,脏活累活全是自己的。在大集体年代里,从没把山上的一棵树木据为己有,就为这大哥对您有所怨言您也应当理解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没有私心杂念,那人一定就是父亲您了。在那饿死人的年代里,您带领全队人在山上开荒种地,是全村生产队唯一没有饿死过一人的队。于私,在弟兄五人中,您付出的也最多,只因为您是长兄,长兄就如父。可是,您自己还有一个众多的家口需要付全力来养活,您不仅养活了我们,从来没有让子孙后辈饿过一餐肚子,并用自己一生的言行教导着子女们,您让子女和孙子每一个人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这在一个农村的穷山沟里也是极为罕见的,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简直是难以置信和不可想象。
您像中国所有的农民一样——勤劳质朴,而您又是智慧的更是最聪明的,尽管一天学校也没能上过,可您在那个时候一点也不比任何人差,相反,您是那个时期最出类拔萃的人。您18岁就入党,党龄已超过75年,在那个特定的极困难时期,参加过大小各级会议,到处参观学习,也算是“人头上走走的人”,无处没有您的身影,您是组织上和周围人最信赖的人;我从小就感知您的善良和豁达,在一个众多家口里,从不见有人脸红脖子粗,这在家乡的所有家庭中是最难得一见的。我不但感知您的勤劳和乐观,更感知您的心灵手巧,编竹篮,扎笤帚,嫁接果树,种植茶园,山前屋后到处有您栽的茶园果树;村子里每年扎的狮子灯和彩灯上那些精美的字画无一不是经过您的那双巧手。 我自以为,您会万古长青的,不会轻意地倒下,然而,先知的您早已知道大限已至,是我有愧没能照顾好您。去年的无数次,您已做好随时走的准备,只是愚笨的我不知道而已。有几次竟拿您说要走的话曾笑话您,而您乐呵呵的却是一笑而了之。这不,您真的倒下了,知道自己为期不远了,却努力地配合着我,由着我给您擦药抹身,我知道您一生就爱干净,更知道您心中有几多的不舍和依恋。生活这般美好,您怎么舍得真的离我而去呢?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您说走就走,不留一丝痕迹地走,让我再也无处寻觅您! 子欲孝而亲不在,我真正体会了其中的无奈和悲哀。就因为工作、家庭、孩子,肩上的责任任重而道远,如果能早一点休闲在家多陪陪您老人家该有多好啊! 蜗居于在喧闹和拥挤的小城里九年,相比之下,这里的青山幽静多了,更安宁祥和了,您平时做梦也回到了山里,终于,您彻底地离开小城回到了山里,永远的在这里,不会再离开一步了,愿您在这里好好地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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