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疤子

淡苒

“滴滴滴……”，郝总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袁圆拿着喷壶正要给一盆文竹浇水，他看了看手机，顺手拿了起来，“郝总，接不？”

郝总正用他那粗壮显得有点笨拙的手，抓了一把鱼料，站在一丈长的鱼缸旁，看着一条条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金鱼鼓着圆溜溜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摆着蒲扇般的尾巴。

郝总眼睛随着金鱼在游动，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他显然有点不耐烦，手朝后划了一下，“你接吧！听听谁打来的，没有重要的事情，你应付一下。”

袁圆按了下手机，电话那头声音很大很急，“喂，郝总吗？老子在车站，被出租车司机给耍了，龟儿子，狗东西竟敢耍老子，老子要揍死他。”袁圆听清了对方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将手机掐断，惊慌地看着郝总。

郝总看了袁圆一眼，没理会，手里捏着鱼食，一点一点地往浴缸里撒， 金鱼在水面上追逐着争着食物，激起一片片水花。

“袁圆，谁的电话？瞧你脸色。”他轻声地问。

“二疤子，他说被出租车司机给耍了，听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你看怎么办？”

郝总愣了一下，“哦？他什么时候释放了？一晃三年，时间真快呀！待会你给我问清楚，他需要解决什么。”

“滴滴滴……”郝总，“是二疤子吧。”郝总顿了顿，伸手接过袁圆手里的手机，手机那头，“喂？喂？郝总吗？怎么不说话呀？我是二疤子，你不会把我忘记了吧！”

“ 哎呀呀，是二兄弟呀，啥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叙叙旧呀？”

“ 下午刚到城里，老子想我娘，想得很，在车站包一辆出租车，他奶奶的，那个司机瞧不起，看我落魄的样子，不情愿意送我回乡下，现在坐的是公交车，准备回家住几天，等我回城，你一定得帮我找回那帮哥们聚聚。他妈的，老子要把那个司机给揍死。喂？喂？你在听吗？你晓得吧，这三年为了谁，喂？你还记得我么？”

“ 记得，记得，二兄弟呀！几年没有回家，在家里好好休息，陪陪老娘，过些天，到公司里来找我，好好给兄弟接接风。”。

“哦，哦，那好，那好，我挂了。”二疤子似乎很得意。

郝总放下手机，阴沉着脸，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盆文竹。

袁圆一直站在他旁边，不敢言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听见鱼缸里的金鱼戏水声。

“这个孬种，还想打人，曾经逞雄斗狠，浪迹江湖。当年村里征收地皮，老百姓闹事，公司请他们几个哥们来吓唬一下，没想到他来了个真格，抄起钢筋棍就砸，邻村李老头被他打成重伤。他吃牢饭去了，他家里老老少少，这些年都是公司给救济，他这次回来，如果到公司胡搅蛮缠，我就对他不客气。”郝总看了袁圆一眼，将手里的鱼食重重地砸到鱼缸里。

他走到窗前，朝大院里看了看，转身问道：“狼狗骨折的腿治好吗？”

袁圆叹了口气：“医治了一个月， 兽医叫我放弃它哎。”

“哦。"郝总脸上露出异样的笑容，他转身坐到老板椅上，用手指了指沙发，”袁圆对你说件事，一定要给我办好，办圆满！”他站起身来走到袁圆身边俯下身子，轻轻地说着什么。

太阳升起一丈高，二疤子拎着个蛇皮袋，袋里装着一只老母鸡和一只鸭子，一路上扑通扑通闹得挺欢，汗水渗透了衣裳。

二疤子站在郝总的公司门外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心想，郝某还真有两把刷子，当年与我称兄道弟，一路打拼，现在金盆洗手俨然是成功人士了。

他不自主地低下头，瞅了瞅脚上半新的皮鞋，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这时，一辆皮卡车鸣着刺耳的喇叭，从敞着的卷闸门里开了进去，车上的人大声咋呼，“袁主任，这条狼狗处理了！“，说着，从车厢里扔出一条蛇皮袋，倒下一条狗，狗软绵绵地躺在地上，俨然已经死了。那人又从车厢里拿出一根钢筋对着死狗死命敲打着，顿时，狗嘴流出黑色的血水，样子很瘆人。

二疤子心头一颤。

门卫老头走了过来问：“你找谁呀！”

“找郝老板，我是他的二哥，是他叫我过来的。”

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冷不热，“郝总还没过来。”

二疤正要说话，只见一个人骑摩托车闯了进来。老头迎了上去，“袁主任，这个人找郝总。”

二疤子抬眼一瞧，心一惊，这不是俺老三袁圆吗？

袁圆见是二疤子，惊喜地走上前，握着二疤子的手，“二哥，你啥时来的，快进来，大热天的，进我办公室坐坐，空调开着凉快。”说着，朝门卫老头摆了摆手。

“袁主任，这条狗被打死了，你看怎么处理？”

袁圆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地上死狗，狠狠骂道：“狗东西，出笼子就咬人。”接着又对那个人说：“随便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袁圆用手指了指廊檐下一个钢筋笼对二疤子说：“昨天下午，一个常年收破烂的妇女到公司收废品，笼子没上锁，让这个畜生跑了出来，竟然在妇女的屁股上咬下一块肉。”

二疤愣愣地看着死狗，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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