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厨房

慕容萱宇

姥姥的大半辈子都是围着厨房转的，一天到晚，一年到头。

姥姥也是离不开厨房的。姥姥是乡下儿媳。而在过去，媳妇进门后，在街坊邻居的眼里就是“烧锅”的，当然还有一个职责，就是生儿育女。所以打进姥爷家门起，厨房也就成了姥姥的主战场。

姥姥家的厨房，已经修过三次了。

老屋刚建成的那年，便在老屋的身后盖了间不大的厨房，还是用黄泥巴搭得土锅台。这个锅台，是姥爷亲手用土基一块一块砌的。那时的厨房，地面是坑坑洼洼的，锅台的一面也是毛糙糙的，旁边还堆着一捆捆的薪柴……当时，厨房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个砖块，就放在锅台的下面。一次，我走进厨房的时候，看见姥姥正在锅台边转来转去，还不忘一只脚搭在锅台下面的砖块上。我才知道，原来这几个砖块是姥姥搬来的，因为姥姥是个个子瘦小的人，又常年勾着个腰。

后来，赶上村庄规划，拆了历经岁月的老屋。而姥姥家，却留了做厨房的那两间旧屋。在半年后，盖好了楼房。又重新修缮了旧厨房的里里外外，原本不大的厨房瞬间变亮堂了，重新砌了锅台，把墙面又粉刷了一遍。厨房，虽然新了，可是不知为何，冬天的时候十分冷清。也许是屋子亮堂了，倒显得空荡荡的冷清了。

前些年，在外地打工的舅父，暑假时回了趟老家。花了几天时间，把后面的两间老屋拆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灶台。风吹日晒的，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灶台，不几天也就倒了。那段日子，姥姥是吃不下也睡不着，仿佛少了一个可以依赖的地方。直到新厨房建好，姥姥的心才定下来，用她的话说就是“又有了抓手”。

姥姥家的厨房，也伴着我的童年一路成长。

小时候，只要我在姥姥家那边玩，不到中午，屋顶的那处便开始炊烟袅袅，随后便可口的饭菜摆满一大桌子。而姥姥炒的那些家常菜，总是让我从嘴里馋到心里。即使是白米饭，对我来说也是难以抵抗的诱惑。记忆里，姥姥总是喜欢给我夹菜，叫我多吃点，再长高点！所以每次在姥姥家，我的碗头都是满满的，都不知道先吃哪个好。

大了些，我便开始在厨房里帮着姥姥一起做饭。每年的寒暑假，我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记得那时，我常和姥姥呆在厨房里，准备着一家人的饭菜。看着姥姥一边在案板上切菜，一边将炼好的菜籽油舀入锅里，待锅里的油发出“滋滋”的声音后，姥姥就把切好的菜倒入锅中，用锅铲来回的翻动。而在一旁的我，在往锅灶送薪柴的同时，看着姥姥娴熟的动作，便也开始萌发了学做菜的想法。

而在中学毕业的那年夏天，我跟姥姥学会了炒菜。之后，姥姥便开始让我过去帮忙，给她搭个下手。我挥动着不太熟练的锅铲，在锅里不断的搅动。姥姥在一旁笑着说，锅铲子不是你这样拿的！说着便过来教我怎么炒菜。在姥姥的帮助下，我终于算是炒得有点模样了。印象最深的，是刚开始跟着姥姥学炒土豆片的时候，出锅的土豆片一个个的不是焦了就是糊了，也是被姥姥笑了好久。

再后来，开始在外地上学，和姥姥在一起的日子便少了，厨房里又是姥姥一个人锅上锅下，依旧是忙忙碌碌的过着每天。有一年暑假，姥姥不知怎么了，大半夜肚子疼的厉害，可她却不吱声，一直自己强忍着。到了第二天早上，姥姥还在厨房里刷锅洗碗，用她那瘦弱的身子贴着锅台的一侧，在给姥爷做着早饭。早饭之后，姥姥实在坐不住，只好又进屋躺在了床上。姥爷在厨房里没有看见姥姥的踪影，便觉得不太对劲，走进姥姥的屋子，看见姥姥蜷缩着身子有气无力的低声呻吟着，连打电话给村上跑车的齐师傅，又喊上舅妈，一起送了姥姥去县城的医院里。我父母知道后，也赶了过去，在医院陪睡了好几个晚上。母亲回来后，告诉我说，你姥姥在医院嘴里一直念叨着你，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前几天还说准备好了就去镇上买你爱吃的土豆，等你回去烧给你吃。母亲说完，我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母亲说，我想去看看姥姥。母亲却说，你还打暑假工请不掉假，先别去了，你姥姥现在有我们呢！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在医院住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现在的我，工作了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回家，每次回去，都要去看看厨房里的姥姥。前年的五一，我本想回家呆几天，可母亲劝我不要回去了：“我们都不在家，你一个人回去，你姥姥又要为你一个人忙这忙那的。”想看姥姥，却不想她操劳，也只能作罢。于是，满脑子都是这样的一幅画面：我和姥姥两个人在厨房里，她系着已经褪色的围裙，套着她那黝黑的护袖，在锅台边来回地走动。我则在一边，时不时地帮着姥姥在锅里炒几下，再将烧好的菜先端进碗柜里……

今年正月，离家的前一天傍晚，我走到厨房里，便听到“哗”的一声，姥姥就在锅里“铿里框朗”翻炒着。我走近和姥姥说，我明天要去合肥了！姥姥的耳朵不太好，我需要凑到她的耳边大声说，她才可以听得见。说了好几遍，姥姥才听到了。只慢慢拉着我的手说，回家就呆这么几天，都没怎么吃我做的菜,就又要走了啊……

从姥姥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姥姥对我离家的那份不舍，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苏抱琴

厨房才是姥姥的战场、姥姥的乐园呢，朴素的叙述中，我们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迈瘦小而慈祥的老人常年操劳不倦的身影。点赞。

慕容萱宇

苏抱琴 发表于 2016-5-10 08:22
厨房才是姥姥的战场、姥姥的乐园呢，朴素的叙述中，我们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迈瘦小而慈祥的老人常年操劳不倦的 ...

谢谢您的欣赏和品读~

覆盆子

厨房，不光是姥姥的主战场，也是千千万万个中国农村妇女的主战场，她们一生的喜怒哀乐就在厨房。朴实无华中写出了“我”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