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

吴砺

                                                                                       

                                        二胎

上周末我照例去鼓山白云洞------鼓岭登山线路。到达鼓岭时己是下午六点一刻了。天色已晚，几乎没有游客，二三辆小面包车空车停在一边，因人太少不肯下山。好不容易上来一个小面包车，而且准备下山，可车上空无一人。上车后我十分奇怪，开车师傅没有提要我们包车涨价的事。面的下了小坡到了公交车停车场路口，又上来了两个女孩子。师傅对我说她们是刚才说好了要下山的。

我坐在驾驶室右边坐位上。每次下山，我总爱坐在这个位置，正好看傍晚时分山下的福州市夜景。两个女孩上车不久，就有一个在喊：＂嘿，哥＂。我回头问她你叫谁。女孩子指了指开车的师傅，说：＂他在装着没有听见。＂＂嘿，哥，什么时间与我们一起玩？＂女孩子继续向师傅说。师傅说，＂我又不是帅哥，＂女孩子说：＂我自己就像一个男孩子，我要帅哥干嘛？＂师傅说：＂那你们也不能找我们这些老头子玩啊！＂大家都笑了起来。

开车师傅并不是什么老头，看上去不过是四十来岁精干瘦瘦的中年人。我问师傅你是福州人吗？师傅说：＂我是四川广安的＂。见我有些疑惑，师傅补充说：＂邓小平老家广安的。＂

师傅说：＂我只上过小学六年，考试成绩分数从来没有超过五十分。我们班的班长是一个女孩子，学习好，很凶，老是打我。前年我在老家街道上看到了我们的班长，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我认出了她，我对她说：过去上学时你老打我，今天我们俩是不是在街上打一架，分一个胜负？＂我们的班长也认出我，说：是你啊！我们都笑起来了。“

“我读书时就是书读不进去，上课时满脑子都是想和别人打架的事。我们小学那些男孩子见到我都怕。后来我没有考上初中，干活儿年纪又太小，干不了，就成天在街上混，到处找人打架。我父亲气得把我绑起来抽，可是总是要放下来啊！我一被放下来，我又是老样子。没有人能管住我，除了我大哥。＂师傅自己一口气向我们谈起自己的少年时代来。

＂我们家兄弟姐妹，两个哥，一个姐都读不进去书，最高学历是我大哥，念了初一。不过现在下一代都上大学了。＂＂当年我舅舅在外地，我小学毕业后我舅舅把我带到他那里帮我交了学费让我接着读书，我念了几天，坚决不读，因为我真是读不进书，我舅舅只好依了我。＂

＂我本来没有想过要二胎，我准备第二天签字领独生子女证，晚上我老婆骂我：一点本事都没有，你看人家都生二胎了。我听了十分生气，他妈的，我又不是不能生。这样我们就生了第二胎，与大的差七岁。＂＂农村不是允许生二胎吗？＂我问师傅。＂不，我们那里只允许生一胎＂。师傅说。＂我老婆怀孕时，挺着大肚子在街上走，别人说，你咋不怕被人抓起来被打胎呢？我对我老婆说，没有关系，你照样上街，那个敢动你，老子整他全家。所以别人媳妇怀二胎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我老婆照样逛大街。＂

＂我女儿出生几个月了，村长找到了我，说你孩子也生了，你得报户口，得交罚款啊。我说，我不报户口，你爱怎样就怎样。你想我一报户口他还不重罚。村长只好找到我大哥说，你弟弟交个三千吧，人家都要交七八千，给我一个面子。大哥对我说，你就交吧，我才交了三千。＂师傅说。

我问：＂你孩子在福州上学吧？＂师傅说：＂我儿子在福州上初中，没有考上高中。我就让他回老家从初一从头再念了一遍初中。我小子给我提了一个条件，说要我回去再念书可以，但我不在学校食堂吃饭，学校食堂饭菜太难吃，我要上馆子吃饭！＂车上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只好依了他。上大学后，这小子还是不在学校食堂吃饭。一次他在学校给我打电话说：我正在饭馆吃饭，只有一盘回锅肉，一盘西红柿炒蛋，一个汤。今天算是吃素了。这就是这小子，这样的菜还叫吃素！＂

＂我女儿在福州读初中，他们俩学费每个月得三千多。＂师傅说。＂两个孩子就够了。我在老家买了一套房子，五十多万，你说要孩子多了，怎么吃得消？＂

＂春节我小子来福州，我开车到车站接他。他在我车边转了半天，我和我老婆都没有认出来。这小子敲着车窗，大喊：老爸，我们才认出来了。这小子一米七二，七十四公斤，肚子都挺出来了。回到家里，我女儿说，哥，你长得咋像头猪啊！＂全车人被师傅逗乐了。

真是难得碰到了这么风趣的一位师傅。难怪刚才刚上车的那个小妹一个劲的叫他哥！

                                

                                   吴砺

                                                                                        2016．5.17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