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的枫杨树

惜红依 · 发表于 2016-10-1 10:4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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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的枫杨树

清明已过,枫杨的叶子也绿了。

枫杨树，在我很小的时候随着故乡的习俗，也叫它杨柳。把鬼子杨叫东洋柳，把垂杨之类的柳树也叫杨柳，以至于我快到六十岁的时候还是分不清楚三者的区别，都把它们叫做杨柳树。无论看到古诗词里的柳，还是听别人说到柳树的时候，我都把三者的形象归结在一起，都叫做杨柳树。

故乡这三种树都特别的多，鬼子杨原本我是很喜欢的，我还亲自栽了一棵，那是被别人遗失丢弃的一棵小树苗，我在路上捡起来栽在屋后的斜坡上，在岁月的风雨中，等你注视到它的时候，已经是亭亭玉立，光滑的树干圆圆的叶子，有点像北方的白桦林，树越大树干越滑溜。每到夏季，一家人的午餐都要到屋后的空场，摆一张凉席，搬几条小矮凳子，端来蓝边碗里满满的长豇豆和南瓜，当然肯定少不了一碗红红的辣椒糊，那就是父母我和四个妹妹一家七人美味的午餐。屋后的空场，不是花园，喜欢去的原因是夏秋之际，有树荫竹荫，有飒飒的风声，有蝉鸣声，从田野归来的我们，只是想享受那一袭凉风。看着鬼子杨一天天的长大，岁月里也有了些欢喜，一家人都说那树又长高了。至于这树为什么叫鬼子杨，长大后才知道，是从日本引进的。

柳？特指垂柳？我还是喜欢按照故乡的习俗叫杨柳吧，清明前，小孩子都喜欢折下它的枝条，插在篱笆边，插在屋前后，喜欢的原因，是它极容易成活，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有是喜欢它在早春烟雨朦胧里最先绽放的绿吧，看到它的绿，我们就知道，那是春天来了。

其实对儿童来说，最熟悉最喜欢的还是枫杨，在清明时就开始发芽，到四月份，它就长出了长长的柔荑形花序，我们习惯叫柳蛾，也有叫苍蝇的，这个称呼我还是从儿子的口中得知的，感觉很形象，但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苍蝇，飞来飞去的，它很是讨厌它，它飞在你身边，飞在就餐的桌子上，飞在你的碗边，叫人恶心得很。也有人把苍蝇叫空姐，可惜了这美好形象的词汇。我俗气，我还是叫柳蛾吧，有点像蚕茧，有点像女人的眉，蛾眉？娥眉？发音都很近似呢，是不是这样的呢？枫杨一到秋天，它的种子成熟了，变成褐色的色调，随风飘扬，到处播种，沟边，水边，屋前屋后，路旁，都有它的身影，或许是它子孙太多，总有成才的树木，村口岔道都有很粗很粗的枫杨，给路人带来休憩的地方。枫杨树直的很少，弯的很多，那是孩子们压的吧，那是蚂蚁爬的吧，那是行路人眼睛望的吧。褐色的像皱纹一样深沟浅壑的树皮，就有很多蚂蚁爬上去的，蚂蚁喜欢，孩子们也喜欢，都喜欢爬树，那树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呢？是柳蛾？是鸣蝉吗？

枫杨种子多，自然生长的机会也多，故乡的河堤上几乎处处都是枫杨，春风来了，它也绿了，它懒得和垂柳较劲，晚点不怕，自有特色，绿得浓郁，还有柳蛾呢，一长串的一长串的，好生动，春风一来，它就摇曳，是古代女人发髻上的步摇？枫杨树里也有桃花，也有梨花，红的绿的白的间杂着，像是大师的画笔，把春天描绘得淋漓尽致。

枫杨树下,都有光滑的一片平地，或者是一片细细的柔软的沙土，那是孩子的乐园，可以捉蚂蚁，可以做锅灶，可以成亲拜堂，风在他们身上吹过，树荫洒在他们身上。那就是他们的世界。那世界，却比成人的生活来得天真，来得纯粹，他们在模仿中学会了认知世界，在模范中逐渐长大。

秋季还有河滩的芦苇，白芒芒的絮，白白的沙滩。枫杨树下，有蒹葭苍苍，有秋水伊人。那些年，每周都有一位读书的美丽少女走过，春天，少女鬓发和枫杨一色，墨绿墨绿的，秋天，少女的眼眸就像沙河里的秋水，明净透亮。“蜀江春水拍江流......水流无限是侬愁”，每每这个时候，就有一个少年同学走来，带她走过沙河，走向学校的阡陌小路，一路私语喁喁，有点像春天的燕子。要是少年来晚了，少女的眉就蹙成了柳蛾，结成了个疙瘩，尤其是春水盈盈时，枫杨树下，总希望有相伴过河的少年，少年不来，迟到也要等的，她相信他会来。秋天沙河的白沙滩，赤脚踩在上面，细细的柔然的，身后留下一排排脚印，两人就这样对望着慢慢地走过一河秋水，走过春夏秋冬，走到枫杨绿了，走到芦苇抽穗了，身后留下一片白沙滩。

经年之后，沙滩还是那么的柔软，还是那么的白净，枫杨已老，秋水依然，只是不见了那沙滩上一排排脚印，当年的人呢，还在细数着枫杨树下的白沙吗？

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