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苒 于 2016-11-17 17:28 编辑
不管时光何处落脚,总有一种情愫在生活里沉淀——记忆,或是家常,或是故事,恰似窖藏的陈年老酒,处处充满着温馨的香醇。 八十年代中期开始,舅父就爱喝酒,人们称他“酒司令”。记忆中,舅父在饭桌上的酒杯不离手,家里来客人或到别人家做客,杯中酒差不多都是由舅父筛。舅父嗜酒,对菜肴却不讲究,咸菜或辣椒糊,照旧酒半斤。要是遇见谈得来的朋友,酒兴大发,精神亢奋,话语滔滔不绝,八两至一斤也不在话下。酒入肝胆,舅父两眼不花,身子不晃,拿起扁担照样挑水浇菜。 少时记得舅父醉过两次。一次是在他家里的酒桌上,几盏子酒下肚,尽说些车轱辘话,夸女儿有眼光,找了个憨厚的女婿,还是个外地人。舅娘不高兴了,轻声地嘀咕,北方侉子,大老远的路程,有什么好。舅父却不管这些,只管一个劲地夸上了一整个下午。另一次,是在我家的酒桌上,说表姐(舅父的女儿)几年没回家过春节,舅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女儿白养了。母亲好言劝慰:你也别不知足,丫头是年关时候太忙,平时不也回来得不少?再说这些年喝的酒,是谁带给你喝的呀,次次来的孝敬,不都是原汁原味的古井贡?! 那年早稻秧插下后,表姐邀我坐船去了南京到一个饭店里打工。20岁的表姐天性活泼,爱说爱笑,为人热情,一双丹凤眼眉心含笑。饭店老板安排她在吧台招呼来往的客人,我却被安排在厨房。厨房掌勺的师傅叫王翰,大我六岁,人长的帅,高我一个头。每天和他在一起闻那股菜花香味,顿顿吃饭前肚子就咕咕地叫了。王翰菜炒上桌,不忘把手里的勺子挑点菜放在锅沿边的一个大饭缸里——那是我吃饭的饭缸,满满一罐饭菜,特香的饭菜,越吃心里越美,偷眼看王翰高大的背影,莫名奇妙地心就扑腾扑腾跳。 王翰在表姐嘴里“北侉子,侉子”地叫得脆甜。我听着心里隐隐的疼。王翰照样留菜给我吃,找我说话却少了。他一下班,身子收拾干净就带着表姐散步,笑语不断。燥热的夏很难熬,我想家了,表姐说,是该回家了,舅父来信说家里正在搞双抢,人手不够,叫我们回去帮忙。我辞掉了工作,表姐却舍不得辞,只请了几天假。王翰也请假了,说要一道去我们老家。我惊讶了,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王翰的眼睛。突然,表姐手臂轻轻挽起王翰的手腕,娇嗔的说:“那好啊,你要去我家,礼物不可少,想想带什么呢?呵呵,酒,我爸最爱,只要他酒喝好了,咱俩也恩爱了!”表姐说着,抛给王翰一个媚眼,接着头也轻轻地依在王翰肩上。我慌忙收起眼神,心里泛起一股酸味。 王翰直乐:这个必须有的,酒,我们家乡产酒,我父亲和哥哥都在古井贡酒厂上班,父亲是厂里的调酒师,哥哥是车间主任,家里大人个个能喝半斤七两……王翰越说越来劲,方正的脸庞泛起葡萄红,笑意甜美。 因为酒,因为古井贡酒,表姐的婚事一下子就得到了舅父的同意。裹着一缕酒香,扎着小辫子的表姐终于战胜了我,如愿以偿地嫁到了北方的那个谯城家园…… 在季节的清流里濯洗,人生如水,感情如酒,似乎年少时的那份初绽情怀还在。这个金秋时节,我与龙眠雅集一群朋友走进亳州,来领略这千年古井的魅力,了解古井贡酒地下酒窖与发展的历程,品读建安风骨的渊远文化,瞻仰古城三曹圣地,穿越时空无极酒窖中的“曹操运兵道”,仰慕三百年明清木雕门廊花戏楼,华祖庵华佗神医塑像,亳州药材大市场草药的芬芳熏染了我的肺腑,身心竟如此清爽愉悦! 最有意思的是,在我去亳州去的前一天晚上,在我的舅父家里,我86岁的舅父听说我到他女婿的家乡去采风,嘴里又抿上了一口古井贡酒,脸上写满幸福的笑意,慈祥如水的目光穿过门前的树梢,遥望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