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程,退学 记忆中的某天,初冬,清晨,有雾,我们靠着离食堂不远的圆门旁,空气中夹杂着稀饭和咸菜的香味,那时我们总是傻笑着....!我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太阳穿过窗户洒在我的桌子上,我能闻到窗户散发出木头与铁锈的气息。书本的第二行写着一句话——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2000年秋,那年我高二,在这所小城最偏僻的高中,我连三流学生都算不上!那年我开始学美术,到不是我喜欢,主要我的同桌施淼,她报了美术,整天给我放糖衣炮弹,列出了诸多理由来证明学美术很有前头,我没有经得起她语言上的诱惑,于是我也就认为学美术真得很有前头,想自己应该和艺术有点关系。便和施淼一起投身艺术界了。 进了之后才发现,大失所望!天天晚自习都要对着一个正方体的石膏块发愣。一星期后,石膏块从正方体该成了圆柱体,再一个星期,圆柱体变成了圆锥体。终于在一个月后,老师在讲台上放了一个又大又红个苹果。当时我在想,这个苹果如果咬一口,一定很爽。可惜这苹果都第二天就不翼而飞了,美术老师当场大发雷霆,说什么这是教学材料,要为我们的修养感到惭愧。骂过后,又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啤酒瓶。当时我就想这啤酒瓶一定是老师刚喝过的,想到这里,顿时灵感万分,当即运笔如飞,在稿纸上画了一穿大头皮鞋满脸红晕的公鸡饮酒图,画完后,正自愉悦着。发现后脑被一不知名物体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一时觉得天地都在转,当天地再次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的那幅公鸡饮酒图已经高高挂在黑板上,满堂一阵哄笑!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讨厌上美术课,一次我问施淼艺术是什么意思,她说艺术就是另一种方式来反映现实,享受生活,怡悦心情!好有哲理的一句话,我告诉她,她不应该学美术,应报文科。 期中考试后,汪语的行为发生了一些变化,汪语是我的一个室友,以前他只是上课只是不听讲而以。现在他开始不去上课,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宿舍里睡觉,去了也是睡觉。我们都认为他是破罐子破摔了。 一次,我见他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便过去和他聊天,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在想什么呢?”他看了看我:“猴子,你看,那里就是南方,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是呀,那里满地都是金子。”“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去挣钱。”我没有说话,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猴子,我想过了,以我现在的成绩就算是能顺利毕业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一样出去打工,既然都是打工,何不趁早,何必浪费三年呢?”“那也不一定呀,你的文章写得好,在努力努力,也许…。”也许什么,我没有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他看了看我:“猴子,其实我的那次考试的满分作文是抄的,是一首歌词,名叫大地。” 他的一番话让我深思了好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那篇歌词的事,是因为我开始觉得我没有资格说他的什么。他能考虑到三年以后,而我连明天该做什么都没有想过。我虽然也讨厌读书,但如果我不去读书,连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发现我真的是在混日子。一具剥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后来,汪语真的走了,走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退学手续都没有办就走了。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去送他,汪语提着一个很大很大的行李包,一路到车站,我们都没有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后来,汪语说了句话:“我本以为你会把我抄歌词的事告诉大家,我本以为没有人会送我,猴子!我就你这一个朋友!”我没有说话,我本想说一些祝福的话,可是车已经来了,秋风吹去落叶划过他裤脚,已经是深秋了,他仍然穿得很薄。他紧了紧上衣,回过头笑着对我说了一句:“我走了,记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便钻进了车里,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连一句再见、一路顺风都没说,谁都明白,我们不会再见了。我挥了挥手,车子远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汪语走了,我该去哪儿? 回过头,朝着学校的那个方向走去,不知从那个方向传来一首许巍的歌: 汪语走得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该去哪儿。天明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见汪语回来了,一副衣锦还乡的样子,还带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我不敢看她,我们一直在喝酒,还有闫子诚,席间他们一直在谈话,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闫子诚好像喝多了,她一直在笑。我想走,我想带着闫子诚一起走,突然,我听见有人在喊我,我跑了出去,看见施淼。我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没有说话,跑过来就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奔跑着,我问她我们去哪儿,她说跟着我。一瞬间,我蓦地觉得这个女生真好。那一刻,她真的很美! 那个梦让我星期初中时的几个同学,杨鹏、吴瑞我的同桌叫杨鹏,由于这厮来自我们市最遥远的一个小镇。而且操着一口标准的村级语言,在一段时间里和他说话我只有一个感觉,只叹自己才疏学浅!想中国的文字在怎么博大精深,也比不上中国的地方语言之高深莫测。 这厮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拿两只笔互相敲来打出。我问他做什么,他说练97。当时我并不知道97是什么玩意,不过在后来的三年里,我把那个叫97的东西用一个牌子通关了。这一点杨鹏功不可没! 那个叫吴瑞的,他是我前面同学的同桌。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也许那不叫朋友,也许那只能算是关系好的同学。好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夏天时我们一起下河洗澡,冬天时我们三个挤一张床。那时候,我们三个都是住校生。晚上我们不上晚自习,一起探西瓜田,一起钻甘蔗林。那不叫偷,也不叫窃,叫摸,摸到圆的便是西瓜,摘了就跑。摸到长的便是甘蔗,拔了就闪,不管后面有没有人,不管前面有没有路。拼命的跑,跑到筋疲力尽,跑到无路可跑。然后拼命的吃,吃到腹泻不止。 在一次摸甘蔗的时候,杨鹏把他的老婆丢了,老婆是个代号,其实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这个代号是我和吴瑞起的,出自杨鹏的一句话,原话是这样的:“我的车,随便骑!朋友妻,不客气吗!”后面一句是吴瑞加上的。后来我们便很不客气的三个人同时骑。三人同一妻,这便是老婆的由来。 那天我们三人一起玩游戏到九点多,回学校时,经过一片甘蔗林,我们决定进去走一遭。正当丰收在望时,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当时我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赶快跑。当我们快出林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站在“老婆”的旁边,杨鹏说:“妈的!车子是不能要了,后撤吧!”我们便丢下老婆溜之大吉了。回到宿舍,杨鹏问我:“刚才那人喊了句什么呀?”我说我没有听清楚。吴瑞这时瞪大眼说:“我操!搞半天,你们没有听清楚喊的是什么呀!”“混个球呀!我还以为你们听清楚了呢!”“毛!”就这样,我们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杨鹏却因祸得福,他因此开始变成有钱人,因此开始一个月换一辆自行车。有钱是因为他每个月卖掉一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在当时可以卖三十至五十不等。在当时我们这帮人里拥有这个数据那绝对算得上有钱人,而且很有钱。一个月换一辆自行车是因为他每个月会告诉他老爸自行车丢了,所以他老爸每个月会给他在买一辆自行车。 后来我们形象的称之他的自行车叫情人,因为老婆只有一个,而情人可以随便换。 很多时间里我都在回忆我的初中生活,我拼命的回忆,使劲的想,我好像遗忘了什么。记忆里除了杨鹏、吴瑞,剩下的都是一片空白,也许那不是空白,那只是被某种不明物体填充的空间。 其实那个空白里有一个女孩,因此我和人打了一架。其实并不是我和人打架,而是几个人群殴我。其实那次打架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那个叫面子的东西。 其实那次是我生平无数打架史中最窝囊的一次,原因已不记得了,或许在那时候打架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原因,打我的是别的班的人。好像是下午的时候我在他们班说了句“妈的X”诸如此类的话。放学后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小店找到我,当时我并不想打,他们四个人,我就一个人,要打起来我肯定吃亏。我当时是想着乘机溜走。当时围观的人很多,让我不小心看到了她也是围观的人里面的一份子。也许是条件反射,我迎面一拳打在站在我对面那个男孩的脸上,自那一拳后,他们再也没有给我打第二拳的余地,就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数十分钟后,我从地上站起来,身上到处是血,从哪里流出来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已经散去了,自然她也走了。这时杨鹏和吴瑞不知从那找来两根钢管拎着跑了过来,杨鹏扶起我说:“妈的!人呢?”吴瑞说:“你怎么不等我们来再动手?”我笑了笑:“老表!是别人在打我,不是我要打他们!好不好!”其实真的是我先动的手,其实当时我完全可以跑掉,完全可以不必挨哪一扽打。可是我能怎么说,说因为她在看着我,说我不知所措,说我失去理智了,哈哈!好搞笑哦! 有的时候我发现我真的很贱,明明知道人家讨厌我,我还去缠着人家。最后换来的是一巴掌。 初中三年,三年后我参加中考,考得怎么样我不记得了。走出考场我们毕业了,毕业庆典上我和杨鹏、吴瑞同唱了一首祝你一路顺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首歌是送给我们三个的。可是我却是唱给她的! 三天后,我碰到吴瑞,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走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一句,他真的就走了。 想到这里闫子诚用筷子敲了以我的头:“诶!想什么呢?”我看了看他问了一句:“我该去哪儿?”“我们该去食堂吃饭。” 来到教室,施淼已经座在那里了,她正在画画。她可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回了一眼。当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开始不敢正视那一双眼。我能感觉到脸部有一丝红晕正向耳根满满展开。她可能是察觉到我的不知所措,便给我回了个笑脸。 我坐上座位,她还是盯着我笑。我理了理头发:“不要看我,画你的画。” “是你先看我的!”她提了提眼镜。 “是啊!看你今天很漂亮!”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句话,这不是我的作风。说话的同时,我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全身。她被我搞得很不好意思,便回过头自顾画画了。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我想缓解一下,伸手去拿她正在画的画:“我看看,画得是什么。”她很快得收起画纸抱在怀里:“不给看,我还没有画好。”我的停在半空,不知是升还是缩。她用铅笔扎了一下我的手腕,条件反射,我缩回了手。老师抱着书本进了教室。 我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句谢谢,然后塞过了过去。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说谢谢,难道是因为那个梦吗?很快,我也接到同样一张纸条:“干嘛谢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后来我问施淼她的理想是什么,她说了句不告诉你。一句不告诉你,又让我想了好几天。后里我才发现我真得很傻,自己的事都没想明白就去想别人,有什么资格。 生活如此美好,那年我用这句话让自己过得很潇洒,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再三年,我还是用这句话让自己过得潇洒,可是所有的人却认为我过得很颓废。我始终没有搞懂是他们错了,还是自己有病! 时间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你只有静静的看着它慢慢流逝的义务,却没有阻止它的权利,这是不公平的! 我开始讨厌我的生活,我想离开学校。但是,如果我去掉学生这个头衔站在马路上,我该做些什么?我该考虑些什么?我好害怕,害怕那种生活,害怕我不是学生。可是我却不想自己是个学生,哼!好荒谬的思想! 在我面前的是一道墙,一道不到两米的墙,墙外的世界多姿多彩,自由的天地;墙里的世界三点一线,知识的地狱。我只要一伸手一抬脚就可以拥有那属于我的自由的天地,可是我不敢。回过头,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粉笔灰划过鼻孔的气息,一种让人感到恶心的气息。我再也不想忍受了,越过它,走出那个知识的地狱,是的!我确定那是地狱,不是天堂,那里的知识是用分数来定义的。 我过来了,很简单,拥有自由真的很好!我忘时的奔跑着,一排一排的路灯,永不停息的霓虹,刚出嫩芽的梧桐连着翠绿的香樟,无尽的延长。 不知过了多久,大该是我跑累了,我蹲在路旁,红绿灯59秒切换一次 59秒的时间,好像很长,其实只有十秒。 有个人在看我,一直看我,她走了过来,很近了,“猴子!”她在喊我。她是谁,我不认识。“怎么?不认识了吗?”我腼腆的笑了笑。“我呀!张燕呀。” 我第一次亲临女孩子的房间,桌子上一堆不知名的化妆品,我只能确定它们是化妆品。房间里弥漫着大量香味,窗帘上,杯子上,被子上,枕头上全部都是。床很软,可是我却一夜未眠,不是因为刺鼻的香水味,而是我想起了一个人。张燕,我的小学同学,罗子一生中唯一喜欢过的一个女孩。 罗子,我确定他是死了,我到现在才敢用“死”这个字。 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记得罗子死是的情景,“罗子他哥抱着罗子跪在村口喊了声:“救救我弟!”一时间村口围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其间我看见两个医生对罗子做了一些事。我想他也许会醒过来,我站的很远,我想走过去,可是我却一直都没有动。他哥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人们好象在问他什么?他一直没有说话一直跪在那里。罗子的父母这时从不远处跑过来,所有人都给他们让了一条路,他们走到罗子面前,罗子的母亲抱着罗子喊了一声,声音划过长空——撕心裂肺。我站在远处,视线开始变的慢慢模糊,它们变的好远,变的那么的不真实。我看不清,很多人都在动,而我却瘫坐在一旁。” 我抬起头,窗外的一轮明月穿过玻璃,侵满了这间朝南的房间。桌子上有一包速融的咖啡,我找到一个杯子,冲了一杯,咖啡的香味很浓。我站在窗口,小城的午夜没有一丝生气!死一般的寂静,苍白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凄凉而又孤独。我并不孤独,因为有寂寞伴随着我。我不记得有谁说了这样一句话,此刻,我很想哭,或者是大笑一场,可我却好无表情,伤心吗?难过吗?还是无所谓! 屋里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时间在这狭小的空间流淌,逝去!天明时,我睡着了,我在此醒来带时候,阳光很刺眼,我伸了个懒腰,翻身想接着睡,突然发现我还是一个学生,我一夜未归,这下惨了。 我闪电般穿上衣服,很快就飞回了学校。 我很顺利的就进了校门,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很静,我穿过篮球场,贴着墙小心翼翼向教学楼靠近着。我第一次用另一个视角在看这所校园,它熟悉而又那么陌生,它离我好远,又贴得那么近,我有点喘不过来气。 我推开教室的门,英语课,我喊了声报到。便再次顺利进了教室,只是我的同桌施淼老是看着我,我有点不习惯她的眼神。一时,她推过一张纸条:“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回家了! 真的?你是不是去打游戏机了?你没有请假? 没有,我只是回了一趟家。真的! 哦!班主任说只要你回来就去找他。 我在楼道里不停的徘徊着,不知道该怎么去敷衍那一双小眼。考虑了良久还是没有什么对策。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去找他了,让他来找我,敌不动我不动,见招拆招! 想到这里,后背不知被谁拍了一下,回过头发现是闫子诚。 “在这干什么?”他问。 “那厮让我……!” “哦!那厮,不用管他。不就一记过处分吗!” “老表!我已经有一个记过了,在加上这次,……?” “没事,大不了走人,这鸟学校,走了才算是得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好轻松的一句话,好潇洒的一番白。走人,走了,我还是人吗?走了,我该去哪儿?得道,哪一条道呀!我不是什么爷,何况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爷待的地方,没有地方去了,便认为自己是爷了,没路走了,便认为自己得道了。 可是有些事逃避是不行的,该面对还是要面对。晚自习,班主任还是把我叫到办公室谈了一次话,其实那并不算是谈话,因为在整个谈话过程中,我几乎一言未发。后来班主任丢给我一句话:“你真的那么金口难开,那就等着处分吧!”一个星期后,我的处分下来了——留校察看,差点就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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