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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味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我又想起了儿时过年的情景。我是无比欢喜那时的春节的,虽然事隔经年,但那种带有母亲印记的年味,却永恒的烙在了心间。
我对春节的记忆大约是从六七岁开始的,每当过了农历腊八,就有人家开始杀年猪了,一听到猪的嚎叫,我们一班小朋友便飞也似地跑过去看热闹。当时胆子也大,目睹猪在哀嚎中死去,又被开水浸泡去毛,再挂到靠墙的梯子上剖开。大人把洗净后的猪尿泡递给一个稍大的孩子,边笑边说,拿去吹球玩,别在这碍事。于是,我们便一窝蜂似地跑开了。
杀年猪的重头戏当然是吃"杀猪饭",母亲总会拣上几斤刚杀出的新鲜肉,还有猪血、猪肝,一起烧好,弄上两大桌。我受了父亲指派,挨家喊人来吃杀猪饭,那热闹自是不必提了。年味也就从杀第一头年猪开始到了。
过年最忙的当然要数母亲了。新衣不一定每到过年都有,那年头光景不好布票也紧张,但新布鞋一定是有的,母亲总是从下半年就开始忙起,剪鞋样,纳鞋底,缝鞋帮,家里七口人每人都有一双新鞋过年。
大扫除一般是腊八,也有二十四这天打扫的,寓意是去旧迎新,过去许多农村人家境不好,有去霉气消灾之说。
母亲熬糖稀做切糖都是在二十五六,具体制作工艺我已模糊了,只记得用山芋在铁锅里熬很长时间,等锅里糖稀稠得发亮时,母亲说,差不多了,便把早已炒好的芝麻和冻米放在一块搅拌均匀,拿到桌子上压平整,再分切。母亲做的切糖大小厚薄恰到好处,客人们吃了都会称赞母亲做的切糖好看又好吃。
记得母亲好像什么都能干,打豆腐,炸圆子,炸山芋丝,忙的不可开交。有时我也会在锅底下加柴湊火,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要拿几块芝麻糖或者刚炸好圆子递给我,算是奖赏,少不得还要夸上几句,说,儿子都能给妈妈帮忙做事了,听得我美滋滋的浑身是劲,好像一下子就是个小大人了。
大人们再忙,也不会忘记让我们小家伙剃头过年。那时理发师傅大都上门理发,记得小时候我有点怕那长得黑黑的理发大伯,总想逃避。父亲这时就会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喝斥道,不理发就不给穿新鞋,炮仗也不许放,于是,我便乖乖地跑去理了。
说到炮仗,有一次差点闯了祸。我喜欢把一挂鞭炮一个个分拆下来,然后捡个大人甩在地上的烟蒂,点着导火线,扔远点炸。谁知那回导火线短了些,刚点着,就在手里炸了,手都炸麻了,但也只能偷偷揉几下,忍着不敢作声,怕大人骂。
最忙最热闹就是大年三十了。挑水,劈柴,打扫卫生。下午三四点开始贴对联,对联是本村一位刘姓老先生写的,父亲贴的时候很认真,说上下联贴错边会招人笑话。到了十几岁上初中时,我便开始自己写对联了,本庄上的人家也把红纸拿来,让我帮他们写,有时还会收到一些鸡蛋花生之类的奖励。
在吃年夜饭前,每家都有一桩最要紧的事要做,那就是祭祖。点上蜡烛,摆上菜,斟上酒,由父亲带領全家祭拜列祖列宗,许下诸如身体健康来年好运之类的愿望。等一套那时我认为很神秘的仪式结束后,全家就会按辈份大小正式入座。吃饭前,父亲掏出早就准备的红纸包,一般是五角,到后来也给过一块的(一个正月我都紧紧攥着这个红纸包睡觉,怕弄丢了)。分派了红包,父亲还会说上几句,来年上学要勤奋,过年串门说吉言诸如此类的教诲。年饭我总是最先吃好,挑灯笼,打电筒,点炮仗,一直闹到天亮。等到家家户户放了开门鞭,我和小伙伴们还要在地上找一些没炸过的炮筒子,装满一裤腰,然后才在鞭炮火药的香味中睡去。
现在已经没有这些传统年味了,所有的年货都上街采买,或者网购,没几家愿意自己动手了。孩子们也没有我们儿时那么盼望过年。虽然也放假了,但他们都在忙着补语文,补数学,练钢琴,练书法。压岁钱在专用账户上年年增加,童心却在无边的题海中渐渐消失了。
岁月如龙眠河水永不停歇,弹指一挥间人到中年,可儿时那种过年的场景依然如同昨日重现。不经意间的暮然回首,那些曾经的过年场景,犹如这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又落了一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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