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张家界（八）
二Ｏ一七年三月二十八日（星期二）
早上7：05，旅游车从张家界市出发，返回长沙。
天门山天门所在的山峦此时看上去像一只蹲着的兔子，而现在车穿过的张家界市则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中国现代县级市模样。
左转。旅游车出城。道路右边的河水平静如镜，淡青碧色。这河道中一定有水坝。
天阴。有淡淡的雾气落在大地上。紫荆花仍在路边形成一条紫红色景观大道。右侧仍是昨天已看到过的离公路约几公里远与公路同行的绵长的黑绿色山峦。这一定是数千万年中大地板块在那里断裂鼓出来的结果。
7：34，公路接近山峦，两者之间只相隔一条河流。
我一直梦想着成为这片大地上热爱她的出色的大自然的歌手。
公路再次与山峦拉开了几公里……
再次路过有大面积油菜花地的河滩。公路又与那绵延的山脉告别， 进入一片片不大的色彩浓烈的油菜花地所在低矮的丘林地带。
在出现人类农耕之前这片土地面貌是什么样子？二千多年前屈原在这里流放时的土地又是什么样子？那时春天山下开的是什么花啊？这一带是不是森林与沼泽相互交错区域？或是像西伯利亚一样少有人烟？那一定是野兽和鸟儿的天堂？
人类过去几千年只是慢慢地改变地球上地貌，毁灭森林获得耕地，建筑房屋和道路……然而中国地貌改变最剧烈的运动第一波应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大规模的砍伐森林大炼钢铁，围湖造田，开山造地；第二波应是改革开放以来城市现代化和道路现代化……中国的地貌不可逆转的根本性地改变了……
那片山脉仍离公路几公里……
7：52，车进入了山区。
人的生命短暂……人到中年，已进入向这个世界告别的倒计时了……
“……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俛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一千多年前王羲之的悲鸣今天又在我的心中再次响起……
路边两山之间山涧边小路旁有一间平房，一株桃花树桃花正在怒放，无比耀眼……
这是中国文人传统向往的山野隐居和生活的地方……
这种生活美吗？每年有一短暂时间过这样的生活，身心可得以放松休息，是很美……但若一个一生像这山间的草木默默生默默地离开世界，这还美吗？
这答案对大多数人肯定是否定的，人这种动物生活在人群才是人啊！
只要社会允许，贡献于他人，在人群中获得存在感才是人生正道，这是二千多年前孔子最质朴最合人性的入世想法？
8：06，右边山脉仍如永恒的绵延不绝的墙耸立在大地上……
西方世界近两百年医学进步使我们大多数人从死亡无时无刻降临的状态拉了回来，过去随意的小病让生命中断的现象已消失了。
这个意义上，即使二十世纪战争尤其二次世界大战损失的人的数量或许远不及现代医学拯救的人类生命的数量……
现代交通工具使我们人类省却了多少走在路上的时间啊！这使我们人类见到地球上更多不同的地区其他人的面孔变得更易了啊！
旅游中见到众多的我们不知道的生活环境以外的人类会使我们或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微不足道，我们会对我们执着自己观点变得可笑……
旅游中我们见到大地上千万年构成大地的千奇百异于我们日常生活环境的地貌，我们会感到我们人类个体在时间长河中的微不足道，感到了人类不同群体为他们的自己观点拼死相拼以证明自己最正确的极端可笑……相对这些永恒沉默的大自然，我们不过是一群妄尊自大的蚂蚁群啊……
当我看到大山大水的美，我时常涌出惊奇：大山大水并不能感受到自己的美，却让我们这样被称为人的神奇动物所感知……你无法不觉得人类的伟大，在时间的长度上，我们人类的存在只是宇宙中的一瞬间，并知道自己只是一瞬间，仅这一点，人类比大自然其他一切的一切都更伟大……
8：28，汽车进入了山区。不一会，又只剩下离我们行驶公路十来公里长长的山脉，那条不可思议绵长的山脉……
今天大家都起得早，同车的同事们都睡着了。可我从来在旅游车上睡觉，是舍不得睡啊！我总是像第一次从穷乡僻壤的家乡第一次出远门做长途旅行的小男孩注视着车窗外的一切……
公路边出现常见的细细紫红的树叶上开满细细长条小红花的灌木植物，这似乎在南方公路边普及了景观设计，只是太单调了……或许应当为全国南方公路边设计桃花、樱花、各种带花的荆棘、三角梅、月季等多种不同季节可以开花的混合的观赏花种……
上次走这条公路是夜间，今天上午终于有机会在五小时高速公路上第一次长时间长跑离地静观湘西的大地……
旅游车在中途休息了一会。再次前行时进入了丘林地带。看到一片水塘，一股炊烟从树林掩映的房间中升起……这里与我的家乡安徽安庆的地貌十分相似……田野中无叶树干上黑色的鸟窝特别显目，杂树生长在起伏的土丘，土丘之间是一片水田，土丘和田埂的坡面上有黄色枯干茅草，但其中己有新抽出的绿叶片……一条河，大片油菜地，三层楼的农民集居地……这些景色我在安徽看太多次了……
同车青年人己睡足了一觉，开始在一起打牌了。
9：43。困觉上来了，大脑己停止运转处在休眠状态，我终于睡着了，醒来时已是10：09。
10：34，离长沙只有71公里了。
公路边掠过无数的房子。这每个房子中都有人啊，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啊！人人都愿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大名和事迹呵，还有极少数人特别希望这些房子中的人们对自己喊万岁，对自己感恩戴德……
这是人类与地球上其他任何动物最不同之外……一头狮子最多当二三十头狮子王，一个猴王也不过是二三百只猴群的猴王，人类这种本领就大得多，这全是人类发明了道路交通工具和书本电讯这样交流工具这些人类文明的结果啊……
湖南这片土地过去百年的前上半叶不平静啊……有人说，二十世纪上半叶中，湖南十个青壮年中有一个人当过土匪，湘西三个青壮年中有一个人当土匪……可老百姓有好日子谁不愿过，谁愿当土匪啊，一个乱世所逼啊……
年青时看电影《湘西剿匪记》特别开心过瘾，这如同儿童打游戏机用电子游戏中枪打倒成排坏人般的快乐……如今到中年，看同样的事情却心情特别沉重，那些土匪绝大多数是穷苦的老百姓被逼上梁山的啊……官方公开的资料说，五十年代初，湘西剿匪歼灭了11万土匪；在投诚和被俘的湘西土匪中，二万多人在镇反中被处决，一万多人戴罪参军加入抗美援朝，大部分人战死……而当年湘西青壮年总人数可能也不过三四十万人啊……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胡耀邦主政时，为湖南当年的四万多余人平反冤假错案……
历史己翻过了这一页……过去的永远过去了，今天才是有意义的……
天开始下小雨了，车进入长沙市。
我们到市内的湘江的橘子洲观光。天正下着小雨，乘景区的电平车快速在春日鲜花盛开的江中小岛上走了一趟。
百年前，一个青年人曾在此写下诗句：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三十年后，这个青年人如愿开始主导中国的沉浮，并以金猴孙悟空自嘲，大闹中国历史和现实的天宫……
“橘子洲，洲旁舟，舟走洲不走；天心阁，阁中鸽，鸽飞阁不飞。＂如这位当年的青年在1950年与同伴写的对联所述，舟与鸽子总是要消失的，每代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橘子洲与天心阁总是会由后人重建的……
下午2：00，旅游车前往长沙机场。
雨很大，机场水泥路面一片水泽，如水面一样……
3：35，飞机开始滑行。
起飞。地面消失，机翼下一片灰白……
从飞行窗口水流方向大致看出飞机起飞角度约30度。
飞机下方可看到松疏的暗灰色云层，飞机上方云层均匀亮灰白色。
很快，机翼上下前后都是均匀的灰白色……
这次似乎是我经历过最慢长的在灰白色天空中的飞行……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突然变亮，灰白色更加均匀……
突然前方出现粉白色的云层，飞机一下子就滑到了这层不平棉絮般的云层上方，上方仍是均匀白色云层天幕，只是没有下方的云层白……
再向前，上下云层区别又消失了，四周又只是均匀的灰白色……
飞机嗯嗯地连续发着均匀的轰鸣声，今天是行进在灰白色的世界中……
但我仍舍不得睡觉，唯恐漏看蓝天突然出现时的美景……
今天似乎真是我经历过的时间最长久的灰白天幕中航行……静听飞机均匀呼吸般的轻鸣声，我也觉得很美……
不见一丝蓝天……
4：25，飞机开始下降。
我看了一会杂志，抬头看窗外，竟发现阳光照亮了大半个机翼！天空灰蓝，有一点不大的白色云朵……不过飞机很快又进入了均匀的云层中……我们这些平凡人的一生多像今天飞机上看到的窗外风景……
忽然上方天空中又露出了薄而不均的云层，空隙中天色淡而灰蓝……
下方云层离飞机很近，你能看到它们在向后移动……它们分两层，下面一层云相对上方一层在移动……左前方云层中露出一片不规则的青白色天空，下方云层前半部有点发黑……
再向前，前方那些青青的天空面积变大，那里云层变薄，更多蓝
天从云层网孔中露出……
下方云层如土白色的旧棉絮……
飞机开始接近下方白色微黄的云层，如大鹏般贴着雪野的大地低空飞行……只是老庄二千年前只能乘想象中的大鹏展翅飞翔在天空，他做梦也绝对没有想到后人真会乘着一只金属大鹏翱翔在云端……
飞机迟早要进入云层的……飞机滑到云层表面，掠入云中……窗外一片亮白，偶尔露出蓝天……
再向下。飞机进入两层云之间；再向下，飞机切入更下方的云层……飞机进入幽暗的均匀云层中，飞机发动机轰鸣声陡然变大，暗灰色的云幕由上向下逐渐变暗……
突然地面隐约可见了……天上云层变成斑马条纹般的黑白相间……
飞机开始转弯，下方出现一片城镇模糊的身影，右边是一片青色的山影……
向前。可以看到蓝黑色糊糊起伏山色中山谷底中糊糊的城市楼房……
飞机再转弯下降，可看到两山间的碧色水库……
再平飞，飞机的副翼在不停地颤抖……听到飞机起落架打开的声音……飞机即将着陆……
掠过海边沙滩，飞入机场跑道上空，飘然落下……
今天平淡的天色使我拥有了一个恬静的空中之旅……
吴砺
2017．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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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28 16: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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