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城市的路

聚散浮生 · 发表于 2017-4-29 07:33:58

　　08年的暑假，我没有一个人再出去打工而是带着八岁的儿子从乡下来到桐城，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口音，儿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语言行动都透着拘谨。儿子来到城里除了表弟没有玩伴，我对于儿子来说也是很陌生的。因为我在他二岁时就进城打工了。
　　那时候老家的车辆不多，看见车来总是远远的避让，来到城里过马路也成了难题，记得有次一院的二楼，儿子说想吃雪糕，我給他二元钱并指给他看：“看，那对面就有卖雪糕的，你自己去买”儿子有些迟疑，也许雪糕的诱惑太大，儿子还是拿着钱下楼去了，我远远的跟着，看儿子怯生生的站在路边，正是下班的高峰，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儿子几次欲过马路还是难以穿过川流不息的车辆，良久，失望的转过来，我立马上楼。一会儿儿子上来满脸的沮丧.......
08年的下半年儿子读3年级，老家那时候小学是不设学英语课的，为了他快速适应新的学校生活，趁着暑假给他报了一个外语班，第一天我送他去，他怎么也不肯一个人进教室，我把他送进教室，他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肯让我出来，我心里发酸，我初到城里也不善言语，还好那个年轻的女老师便让我坐在他身边陪着他。老师开始上课，我一句也听不懂有些尴尬，不时看看儿子，他在那里局促不安，好不容易一堂课结束了。第二堂课开始大家坐好后，老师示意我出去，我看看儿子用眼睛安抚鼓励了他一下就走出去在门口等候，他没敢吭声。回家后儿子跟我说：“妈妈我不去上英语可以吗？”“那开学后别的同学会英语你不会怎么办？我们正好趁暑假学习一下。”儿子便不说话了。
　　上课的地方虽然不远，但要过一个小小的马路，虽然这条路车相对较少，我仍然每天接送。有天我送他回来后不久就听到儿子敲门，我打开门问：“怎么回来了？”儿子一边喘气一边高兴的说：“停电，老师让我们回来，我可以自己过马路了。以后不用你送了”我一听好高兴：“好的好的，我以后不送了”虽然如此说，我每天等他下楼后就悄悄的跟着有次被车挡住了视线走得快了一点，儿子发现了我：“妈妈，你干什么去？”“我到前面去逛逛，儿子，我们一道走吧”
　　正当我以为儿子慢慢适应这样的生活，有天儿子回来脸色不对，我问他怎么了，他一下子哭起来，我轻轻的拍拍他：“不哭。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子用手背一擦眼泪：“老师上课把我们分成倆组，回答对了一个问题就加一分，我那组回答对了只有我不会，老师也加一分，另一组的同学就说我像个孬子，不会也加分”我一边感叹老师的用心良苦，一边叹息孩子的较真：“这有什么，你在家成绩不是不错吗，咱们把英语学好不就行吗？今天开始我们一起学英语”好强的儿子又一次擦干了眼泪。
　　转眼到了9月1日，学校开学了，又要适应新的生活了，看着儿子少有笑容的脸，我不禁有些担心，果然有天儿子回来，脸上泪痕犹存，我问他怎么了，他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抽抽噎噎，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妈妈我还是回老家去读书好吗？在这儿我没有朋友，我一说话同学们都笑话我的口音”我有些心疼，我知道初到城市的儿子在同学眼里是那么另类，行为拘谨，口音可笑，透着一股乡味，然而我轻轻拍拍他的肩笑起来：“这有什么，时间长了，和同学们熟悉了就好了，他们没有恶意的。再说，你总不能一辈子呆在那个小村庄吧，总得离开父母去上高中上大学，换一个环境就得和陌生的同学相处，所以你必须得适应新的环境，其实这样也不错啊，可以多一些朋友啊。”也许儿子也知道不可能再回老家去读书了，也许是慢慢和新同学熟悉了，另外他的数学成绩还不错，数学老师对他挺好的给了他一些信心，总之再没说过要回老家的话了。
　　从家到学校大概俩站路，要过一个十字路口，只有斑马线没有红绿灯，我每天接送，有次因为有事他一个人去了，回来后和我说：“以后不要再接送了，我一个人可以走的”“不错，我儿子长大了，我以后不再接送了”虽然如此说他每天下楼后，我又远远的跟着，看他过了马路再回来，有时他走得飞快，等我急急的赶到路口，他早已过了马路，慢慢的有事时我便不再接送，到2010年我便不再接送，只在晚上上补习课时接送。
　　2011年的冬天的一个晚上，他上跆拳道课，我照例换鞋去送他，“STOP STOP 以后你死了谁送我？还不如让我现在就一个人走。”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微笑着对他说：“我才不会死呢，我要等你长大。看着你上大学成家以后还要给你接送你小孩呢！”“不管你怎么说，我不要你送”儿子堵在门口，我看这架势，算了，孩子长大了不送就不送吧。又一个夜晚风狂雨骤电闪雷鸣，恶劣的天气总是让人缺乏安全感，我换了鞋准备送他，他说：“不要送，不要送！”“下雨天，送一下嘛”他关了门飞快的跑下楼，我打开门也出去，然后我们隔着台阶对峙着，儿子突然转过身，跑上来一把抱起我，走到厅中间，放下，转身，关门，只听到咚咚咚的下楼梯的声音，我不禁哑然失笑，从此不复接送。
　　而今，儿子已是17岁的小伙子，有很多的同学和朋友，阳光，上进，开朗，自信，再也找不到当年初到桐城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