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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的印象
走鼓山白云洞山道已有六年多了。让我注意到山道边上不多孤立水桶大到水牛大总共只有二三十块散落在三四千级台阶的山道边或许数量更多一些但应当不超过百块大石块上的青苔,也只是两年前的事。
那是我第一次学会了使用手机拍照。像儿童突然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我周末上山时,见到什么都乱拍一气,一天拍上上千张。当时我使用的是诺基亚的手机,这手机照片对黄绿两色特别的敏感。
一次周末,天突然放晴,白云朵朵,森林中被天上的云儿弄得忽明忽暗,我无意拍下白云洞山道离山脚几百米远的一个乡民散养土鸡场路边的十来块长着绿色地毯状的青苔的大石块。石块青苔上斑驳的洒着树叶缝中露下的阳光光斑……奇迹出现了,似乎其貌不扬的大石头上青苔和它们上面散落的阳光斑点在手机照片中呈现出梦幻般的艳丽的色彩图案……像素面电影女演员进入化妆室经化妆师化妆造型后出屋,魔幻般的变成了神话中仙女般的美貌……或是如一个第一次陷入初恋男孩,看到了稍有点漂亮的他一见钟情的姑娘带着笑容向他走来……照片中青苔绿得嫩艳,阳光照亮的青苔如初春刚绽开的嫩黄的柳芽,娇黄炫目……嫩绿鹅黄,光影相映,形成极为梦幻的色彩绚烂的图像……
我继续沿山道上行,越过一段开阔的山岩上的小溪,到达另一侧山坡。这段数百米长呈几个大台阶路段,路边有高长的人工树林。山道边,有稀稀不多表面平整的山石,石头上的青苔是与山下完全不同的形态,青苔极稀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人刷了一层极不均稀稀的绿漆,其实它表面上也是长有青苔,只是这石块表面没有土层,青苔或许只能吸收空气中的水气和养分,薄到可以被忽略的地步。它的绿色如败了色的洗过太多次老式草绿色军装一样,是清淡到发白的绿,它的上面也洒上透过树叶缝隙露泻下来的斑斑阳光,经过诺基亚手机一照,它亦变了模样,石头上青苔暗影中的淡黄绿色,如初绽开水面荷叶一样嫩黄,而阳光光斑照亮的青苔部分则如无风中蜡烛火焰一样变成温暖纯正的黄色,这两色无规律交织的图案,很是梦幻……
正好这天天上有云朵,阳光在森林中像电影中慢镜头一样,慢慢地从森林树叶覆盖的顶部透射下光斑,慢慢地变亮,过一会,又再慢慢地消失,这不同的亮度的光斑照在石头的青苔上,照片中青苔的暗与亮色的青苔的色彩对比度也不一样……
那一刻,我仿佛是当年的凡高第一次看到和发现日本浮世绘的色彩明艳的图案一样兴奋……,
手相拍照第一次帮助我发现了过去熟视无睹的路边岩石上青苔动人心魄的绿色的美……
继续向山上上行,山路边杂树灌木丛中有几块水牛身体大小的大石块,形状亦像牛背,它们表面上与山脚边石头一样,有毛绒绒绿色地毯般厚厚的苔藓。不过这,里青苔色彩变得更鲜艳,而且至少有三种以上色彩,如同油画家手中的不同块状色彩的调色板……占主导的是鲜亮有丝绒光泽的绿色苔藓,还有一种块呈块状比桔子皮还鲜亮的同样有绸缎光泽的黄中带微绿的苔藓,它与绿色苔藓各占半壁江山,犬齿交错,像海岸线上大地与海水的拼图;这两种主色彩的苔藓上还稀释不均长着深绿色柏树编织状叶片苔藓,仿佛黄绿混色绸缎面料上深绿色刺绣的图案……当森林从树叶间隙中透漏下的网络状异常明亮阳光光斑不均地照在光滑的曲线形体和壮硕卧伏水牛身躯般的大鹅卵石天鹅绒般的黄、绿、深绿三色相间交织的苔藓上,不用手机照片为它们增色改造,它们自己就是阳光下森林中美轮美奂的大自然最艳丽的刺绣艺术品!
真的为十九世纪下半叶和二十世纪初的那十几位伟大的印象派画家们感到遗憾,若他们再晚生一百年,若他们现在同我一道,观看如此绚丽的森林地表巨石上阳光斑点洒在这鲜活的富有生命力的苔藓,他们会又作出怎样让世人再次惊艳的对大自然印象画作啊……
继续上山,快到白云洞时,山道边十多块巨石上的苔藓又变薄了,它们如卧虎,如龙舌,如巨蛋,落在上方十多米高的垂直崖面和下方垂直的树林覆盖坡面之间的二三米宽曲折的山道旁,绿色和黄色苔藓如薄薄的油漆被大自然油漆工漫不经心的刷在山石表面上……它们被正午森林上方树叶露下的阳光斑点点亮,还有路上带泥土的枯叶,树干,几乎垂直褐色的崖面上的稀稀的阳光斑点……构成了斑斓的光点与暗影交织的充满着生命活力的世界!
天上白云飘过,山道上阳光明灭在青苔上,森林中光影交错,令人有星换斗移、如同隔世的恍惚感……这一小片世界让人产生了宇宙辽阔无边的时空感……
不过,并不是你每次走白云洞山道总被山道边岩石上的苔藓所感动……在阴天和大多数时间,或者说一年四五十次的周末登鼓山途中,绝大多数时间它们同路边泥土一样平凡,被你忽略……偶尔,一两次正午时间,阳光灿烂,白云悠悠,森林忽明忽暗如梦如幻,你才会看到这山道山石上苔藓在被阳光照亮,在森林中呈现宝石般的绚烂的美……
也不是所有手机都适合拍苔藓,自从我换上苹果手机,我总觉苹果手机照片的绿所带来诗意不如诺基亚手机……当然你可事后调节照片的色彩……
我先从拍照中发现苔藓的美,再回到现实,发现这苔藓真的很美,如同你熟悉的平凡生活的美,在你看过伟大的作家或伟大画家描述后,你首次注意到了……或许你不会像那些常常激情汹涌澎湃的艺术家们拥有的强大功能的主观的有色眼镜,像他们看到了的那么美,或是那样夸张的美,但你会发现,他们所述的平凡生活和世界中的美真的存在……
十九世纪俄罗斯画家们注意到了森林中的阳光带来的色彩变幻……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的印象派画家们给我们留下的最大遗产或许并不是他们留下来的现在十分昂贵的作品本身,而是他们教会了我们观察世界的一种方法,一个观察世界的角度,他们让我们注意到大自然色彩和色彩变化时的惊人的美貌……
“静观万物皆自得”,世界的美是无限的,生命的美是无限的,即使你在一个平凡的世界中,只要你能静下心来,你总能像那些伟大的印象派画家们一样,从生活中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光与色,发现这个世界光与色的无限的美……
我有一个梦想,什么时间,像莫奈用两个环形大厅墙面绘出睡莲水面上无限光影交错的画面一样,有人用照片记录森林中岩石上阳光斑驳照亮苔藓的美仑美奂的画面,放置在类似莫奈曾用的环形大厅一样的大厅中,构成一部宏大的森林交响诗……向人们展示被他们忽略了森林中岩石上青苔所拥有的无限魅力和诗意……
吴砺
2017.8.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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