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到来前的江滨公园（上）
很久没有完整地走完从马尾造船厂至金牛山公园一段约五十里长的闽江江滨公园了。突然想走江滨公园。
早上一起床，满天大朵云块的间隙中露出青蓝亮丽的天空。这是典型的台风到来前一天福州的天空。查天气预报，最高温度三十四度，天阴，无雨。
这正是江边行走最合适的天气，正好看云水交融的闽江。
吃完早饭，心中忽然有一丝倦意：盛夏平地走五十里路还是有点让人畏惧……拖了一会，过了八点才姗姗出门。
乘二十九路到鼓山中学站下，准备换乘137路到马尾造船厂站。
天上云正不断越过东边不远处的鼓山山岗，向西缓缓地移动。云朵松散，半黑半白，正天心云隙间的天空深蓝色，或是有点紫的蓝；西边和北边的天空呈浅青的淡蓝色，那是带梦幻的色彩的天空，平时你只有在飞机上地平线上方才能看到的色彩……这天空真是大自然绘制的巨大的立体画……
福州市没有明显的秋天冬天，平时见不到北方或高原的秋冬晴天天高气爽时的艳艳蓝天和白云……但每次台风登陆前的一二天，几乎总是有大群洁白的云层携带着美艳的蓝天在福州市上空飘过，仿佛是大自然对没有冬秋常年绿色的福州市的巨大的色彩补偿……
太阳一从云隙中露出，脸上立即感到灼烤般的热度。这有太阳光和无太阳光反差太大……
8：53，上公交车。这次台风将在广东香港位置登陆，离福州市区远，所以天空中的云是晃晃悠悠的，走得一点也不着急……今天是看云的好时间，可以用一天专看……
白云和蓝天是人类诗意的源泉之一。过去中国古诗词中，云代表着一种意象，一种人类情感的印象，如同人类的“美人”“丽人”这种词一样……它反映着诗人看到云时自己的心境，云可以是飘泊无依的悲哀象征，亦可以是悠然自在闲适的象征;可以是被遗忘的痛苦的代表，亦可以自愿被遗忘的愉悦……可以是自然的云，隐逸的云，深情的云，多彩的云，变幻的云；可以用作色彩渲染，情感烘托，时空点染，物态描摹，比喻象征……
＂云青青兮欲雨 水澹澹兮生烟＂＂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沙上并禽池上暝 云破月来花弄影＂＂闲云潭影日悠悠＂＂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黑云压城城欲摧＂＂愁云惨淡万里凝＂＂水面初平云脚低＂＂白云深处有人家＂＂＂人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白云一片去悠悠＂＂万族皆有托，孤云独无依。＂＂白云如有意，万里随孤舟＂＂白云千载空悠悠＂＂朝发白帝彩云间＂……
这些关于云的名句是我们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财富一部分……云是中国古诗歌的主角之一，触发诗人情感的精灵……只是古诗歌中的云同自然界云一样的空与虚，没有人描绘出他真实的面貌……
人类的画家画出云之美的真正是凤毛麟角，我所知道的只是十九世纪英国画家康斯太布尔《干草车》中的云画得很写实，很有诗意……相对人类已有的绘画数量，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少……只有现代的彩色摄影技术，才使人类成功地随时都可以记录云的现实中的真实形象，但照片和影像中云的形状和形象与人身临其境看到的云时感受仍相差很大……况且云是世界最梦幻最无定形的有无穷形状的组合体，人类能记录的极为有限……且有形象并不一定有诗意……
诗中的云没有形状，却有无限的可能形状……其短亦是其长……
9：20，在马尾造船厂站下车。穿过几十米长的小街，到马尾古渡口。这里是小镇菜市场，有卖鱼卖菜小滩，街面有点乱，但充满着乡村气息。每次到马尾，我都是从这里绕一下，感受一下人气和过去熟悉的时光……
9：33，回到马路江滨人行道，开始了今天正式的行程。
天上的云像冬天路边堆积表面结冰半融化的雪堆和雪渣，只是这些巨大雪堆是堆在蓝布色平展的天幕上……左侧西南方向江面是乌龙江和闽江交汇处，平时看不清的江南岸不太高的山峦今天特别的清楚，呈半圆形，阳光照着的部分的山峦呈异常明亮的黄绿色，与无阳光的暗绿色山峦对比强烈，使山体显得更低矮，如模型一样不真实，同时让人觉得陌生的绵绣如缎的美……
有路牌指示这里称为东江滨公园，全长8．7公里。
江水处在退潮状态，水位很低……闽江在这一段是西北走向，我左边是江面和对面开阔几乎没有人工建筑的江岸，我的右边鼓山马尾段绵长的山峦，它从马尾造船厂站边为起点与江滨公园路段渐行渐远……靠南边的一半天空挤满了云堆，几乎见不到一块蓝天，而北边一半天空蓝天是主角，白云是配角……江边天地空旷，更衬托云层的低垂和辽远……
天上白云和蓝天很美很美，尤其这种浅蓝色极纯净，又明亮，充满着光泽，而云则是像被漂白过的白，朵朵很放松，天空和云都显得低，像无边大地大厅中的彩绘的天花板，与人类很亲近……真是让你有＂不知今夕何夕＂感叹……
我不由觉得奇怪，中国文人千年用诗描写天上的云朵，为什么中国的画家从来不去用色彩再现这样的蓝天白云？中国的工笔画用到一点颜色，但与大自然如此丰富的色彩相比，实在是不相匹配啊……
这条东江滨大道靠江一侧有半人高防洪墙，防洪墙边有约五米宽步行道，步行道边有十多米到数十米宽的草坪和绿化景观，最外侧是江滨公路。这几公里长的几乎笔直的空旷的东江滨公园，此刻只有我一个行人……
北方出现一长条法式面包棒形状的云朵，它的一端架在右侧长卧着的山峦上空，一端伸过闽江对岸福州市上空，估计有十多公路长，在可爱的纯净清淡的蓝天中，真是美极了……
江，水，天，云，地，野旷云低，江边只有你一个人……
右侧山峦此刻离我有几公里远，此刻清晰得让人感动，绿色植被与紫红色的裸岩相互渗透相互交织，它上方是淸淡梦幻的蓝天与巨大的白色云朵相伴……你会觉得任何人类的彩色风景图片都无法与她相比……
台风登陆前，福州真是换了一个天地……
左侧闽江中间防波堤将江面一分为二，防波堤内大部分江底裸露，只有靠中间堤坝边有一条几米宽的浅水带……这个裸露江底并不是游泥，而是潮湿的土层，看上去干净清爽……
那些网上的风光片怎么能和此刻的闽江辽阔空旷的天地江水相比？青山白云蓝天江滩江水，世界此刻似乎是无边无际，很空很遥远，我似乎完全不知是在什么时代什么空间……
我独自一人走在西北走向的东江滨公园步行道上，从内心深处涌上一种清静而痛快的愉悦……这数十万上百万的现代化的大城市，让你一人独享和拥有如此美好的蓝天白云下十多里长的公园，拥有天上神仙才有的美好视觉盛宴……在这盛夏的阳光中……
宽宽的江滩中靠防波堤边那条浅水带白亮，在干净湿土平坦河滩相衬下，如玻璃剪裁出的长丝带……空气极为透明，江对岸平时看不见或迷糊的远山似乎全部第一次露出了真容，那是横贯大地天边的苍绿色彩带啊……江对面岸边不高长带山峦，被云层露出的阳光照得一段段亮绿一段段暗黑，如一张彩色斑点的巨蟒安静的沿江边伸直了身段……远处的五虎山重叠耸立，出现在对岸低山山凹处……
空旷辽阔的江边，色彩斑斓的天地……走在江边，我耳边响起了手机中传来的格里格《A小调钢琴协奏曲》，这个挪威天才二十五岁作的反映北欧色彩鲜艳风光的交响诗仿佛是为今天闽江江滨公园而写……
天上云朵如浅蓝色的海面上浮动的众多白色的冰山碎片……
听到一声布谷鸟鸣叫，沉寂了许久，才出现第二声……
一片巨大的白色云朵飘到你的头顶上，你如置身于巨大的天然凉棚之中，你落在巨大暗影之中，四周阳光特别明亮，江水一半暗一半亮，感觉很奇特……阵阵江风拂面而来……风吹动着江滩上如麦苗一样水草，如抖动大片的丝绸布面……
11：52，离开东江滨公园，到达铁路桥和魁浦大桥之间的江边自行车道上。现在天上单个白色的云块块头越来越大，蓝天的面积也越来越大，两者相衬相伴，美得找不到词……
东面鼓山方向蓝天中巨大的云朵衬显得山峦特别的翠绿，也使山变低了……
上班时间我碰到台风登陆前的蓝天白云，恨不得请假游荡，好好地看一天，今天终于实现了……
十多块云朵占住了天空的大部分位置……天蓝云低风劲，人生难得片刻的欢愉和宁静，还有诗意盎然于整个天地间……
我在魁浦大桥的桥头下方一棵大树的树根上坐下，休息一下。准备走江边一段很长的高架公路桥上的只有两尺宽的人行道。我很少从这里走，通常是从桥边的小马路走，再回到江滨公园，因为这两尺外高速呼啸而过车辆总让我十分紧张，尤其大货车带着风从身边走过时……但今天阳光太好，风光旖旎，舍不得离开江边一会……
吴砺
2017．7.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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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4 11: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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