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动车上看闽粤的山（下）
再次走进广州美国领事馆。我已有十二年未走进这里了。这十二年间，中国变了，美国领事馆变了。领事馆到了市中心，六个签证窗口变成了二十六个签证窗口。来到领事馆签证的中国人，有老年人，有青年人，有商人，似乎来自社会各阶层，各个年龄段，全部面部表情都是无比放松，全是平时穿的便装，但清爽干净，不亢不卑，自信而不傲慢，同在电影院门口排队买电影票神情一样平静……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上海美国领事馆前看到的是上海最密集人群，从领事馆出来的，若签证成功，大家看他的神情如同看从阿波罗登月舱走出的宇航员……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中学时代时髦的政治用语，用到来到美国领事馆中国人的面部表情会十分贴切……老百姓口袋中的钱，决定了老百姓走进美国领事馆的精神状态……
世界上中国人生活的价值观最接近的国家，其实是美国，也只有美国……东方最成熟的文明在中国，西方最成熟的文明在美国，这两个东西极端两个世俗国家人民，必然是共性最多……
晚上坐船夜游珠江。前后一小时，结论只有一个，没有广州电视塔的“小蛮腰”，广州市夜景就没有了诗意……我真是第一次为人类艺术创意对一个城市形象巨大作用感到震惊……真觉自己当初选错了专业，若当年学了建筑设计，没准现在的中国大地上也有了我设计的“小蛮腰”……
这“小蛮腰”总让我想起的电影明星中的奥黛丽·赫本，那个大眼睛，高挑身段，年青时代的电影中形象……这“小蛮腰”就是建筑界的奥黛丽·赫本啊……人类生活需要梦幻色彩，美丽的电影演员就是在电影中为人类造梦……城市地标建筑亦可以为一个城市造梦境啊……
周六下午，在白天再坐了一次珠江上的游船。这次我看到的是本色为灰白色的赤裸裸的水泥森林的世界……现代的工业文明和现代文明集大成的世界……丛林中大猩猩近亲现在集体全走进了蜂窝状的水泥的洞穴中……现在流行的自然只是水泥森林中的文化，而返回自然，写写散文只是农业文明和原始时期工业文明的习惯……阅读传统文学作品不再是像吃饭那样是人类生存的永恒的日常要求了……或许那一天人类吃饭功能也可用核电池代替完成……没有人预知……人类种庄稼已经可以不要土壤了，谁说未来人类成长一定还要吃饭呢……
我们还是很幸运，看到了人类文明转弯时这个不可思议的阶段……
下午3:50，从深圳北站返回福州。
动车刚走几步，就进入了隧道。火车朝正东方向前行，阳光从动车正后方斜照东方深绿色的山峦，还有楼房。
不知不觉中，车到了惠州站。意外地看到了同座的年青的姑娘在小桌子上放了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小说《罪与罚》。这些年我坐了或许上百次列车，经常走通整个列车，印象只见到过二三位旅客在火车上看书，这次是其中一次，而且还是十九世纪俄国作家的书……
路边的山不高，几十米到一二百米高，不断围成直径一两千米的小平原，小平原中零星散落着白色墙面的房子。有时小平原有十来里直径。
我坐的位置是车厢顶端，两侧都只有两个坐位，我坐在过道位置上，难得同时可以看到动车两侧风光。
列车仍朝东前行，看前方夕阳西照的山峦和稻田交替出现……我怀疑中国人中，现在在动车上长时间凝视窗外这片大地的，或许只剩下我一个了……这说法似乎顾影自怜，又是颇为夸张的在自夸……
山峦之间低地中有很多养殖水塘。
我热爱广东沿线的山峦，他们比安徽贵州山区的山要低，看上去更舒展，有更广阔的视野，更多的与人亲近……
下午16:41，阳光斜照在低低山峦人工种植的经济林黄绿色的山地上，亚光，质朴，但我觉得她美轮美奂，我想起来了李白的诗句“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一会儿，动车进入一片直径约二三十里的水稻田中，右侧可见不远处厚玻璃深碧色泽的窄带状的海面，有几座盆景石块式岩石山体落在这片海水中……几分钟后，海消失了，出现大片海水养殖塘……
右侧出现一条河流，一条高速公路悬空在海边和河道上……
16：46，动车进入几十米高平展铺开的低山丘陵区，再进入隧道达二分钟，出洞，再进入隧道……再出隧道时，左侧出现一个喇叭形状的蓝绿色水面的小水库，一晃即逝，再进入隧道，再到一小片山区平原中，不过地面上全是荒地，还有稀松的房屋，绿色低平的山坡……
山坡上出现零星凹进去造型的现代墓地……
这山区的美是零零星星呈现的，只有专注她的人才会发现她质朴动人的一闪而过的美，如同一个普通相貌的姑娘，只有恋人眼中才注意到她作为大自然精灵所散发的美……
我想起了岭南画派，这群画家或许就是这片平淡舒展山峦的恋人……
16:58，动车不知何故进入慢速行驶状态。左边一片沼泽般的水塘，接着是大面积人工养殖水塘，再大片旱地，前方的山似乎暂时从视野中消失，这里旱地田埂上种的松树模样一排排高大树种，我猜是澳大利亚引进的木麻黄，因为这树特别适应海边沙地，而中国北方田野中尽是白杨树……
前方到站是陆丰站。
我是多么喜爱这几十米高低低山峦散落的大地上，还有山凹中田地啊……这半山半地平凡质朴的世界……
列车仍朝正东方向行进。再次看到了密集如麻将牌整齐排列分布整齐化一的红瓦平房，这平房好像是琉璃瓦屋顶，像模型，很吸引眼球，只是被遗弃了，不知是什么时代的产物……
再见一列一两百米高山峦，山体柔和，远看像蒙上了绿色的厚地毯……
地面上有浓黑绿树叶一团团一簇簇低低的果树让我印象深刻，夕阳西照中的山坡上年青松树黄绿色也真让人心醉……
我真的喜爱这片无穷无尽的丘林式的山峦，它们如绿色海面上的绿色巨浪在大地上浮动起伏着，让你完全心态放松，完全没有其他山峦拥挤局促和压抑……
当动车快到潮阳站时，阳光更斜了。左侧出现一列与动车同向东西走向山脉，没有阳光的侧面树林有些黑绿，而部分横出来的山丘在阳光中绿中带一点黄，但色泽己黯淡了……金色阳光在路边一幢小楼玻璃窗和屋顶琉璃瓦上一晃而过……
近处山体变黑绿，远处山则是淡白的灰空灰黑……
动车开始朝东北方行驶。太阳那黄红色球体，离地面只有一丈高了……大地已失去了光泽……
闽粤沿海地区山多地少，这里老百姓是近现代中国最有活力、勇敢到东南亚和世界各地区讨生活的群体……
6：06，天色渐渐暗了，很遗憾，今天看不到粤闽大地上的色彩了。
6：23，左边几百米远约百米高山峦灰黑，更远处灰黑中带白甚至微蓝，但在空中曲线柔和……
我与同位上的女孩聊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当我再抬头看窗外时，天完全黑了。
吴砺
2017.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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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2 12:5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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