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厦门海与湖之间（三）

吴砺

                                                                                            走在厦门海与湖之间（三）
                                                                                   二O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一）
   早上5:51，我就走出了旅馆。我似乎成了有点狂热的追日族，不过与美国的约翰·缪尔相比，实在不能相提出并论。我们这些凡人只有在休假时才会在这么一点比平时多出来的对大自然的热情，
   大街上已有不多的行人了。在天空中没有看不到星星，但云与云之间的空隙十分明显。到达会展中心时，看到两颗颇为明亮的星星。
   5:58，第一批公交车已开始从路另一侧公交总站出发了。有早锻炼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我热爱在人类住地不远的地方看大自然。像约翰·缪尔那样常年住在人迹罕见的大山中，那种热爱大自然的方式，像我这样的人是受不了那种孤独。
    6:04，到达海滩边。东方天空已部分亮了。海平线上方有云，微微的黄。天空上的云非常独特，网络状，只是很高。站在排洪人工礁石上，今天海滩上只有我一人。
   正东方是在有灯光的金门岛左端空荡的海面上。金门岛海岸线灯光很淡，而且在海平线上稀稀分布，闪烁着，有黄有红……
   启明星所在位置的云层有一个空缺V字型，过中天。V字型两侧边缘上的云有点白，而离边缘更远处有点灰黑……此刻海景很平淡，也很辽阔……海平线上有半丈高一长条不均匀浅灰黑色的云墙，云墙上方是一层粉红黄色天幕，向上二十度视角位置，不均匀的散云浅灰黑。再向上，云块更疏更大，灰白色……
我站立的海岸线左侧与正东方向夹角约60度，海面左窄右后掠，不对称……
6:10，天更亮了。天上V字型由印刷体变成了草书体……现在海水退潮到最低位……
6:16，金门岛上线状分布灯光更稀，更闪烁不定，变成了海面上的星辰……整个海面微白……
终于来了第一个穿蓝衣的小伙子，到礁石边看海，接着又来了四五个青年人。
我看了一会手机，再抬头突然发现海面更亮了，其中左面三分之一海面更亮，右三分之二有点幽幽的暗，因为它的上方云更黑一点……
6:24，海平线有一线淡淡的白亮，分开了天地……
这里正东方向与海岸线有夹角，尤其右侧后掠，使人产生巨舰舰首正向东方行驶的幻觉……
6:35，东南方海平线上有一段发光的线……
天上的云变得更疏更平、色泽更灰淡了。
6:38，海面整个亮了，很平和也很平静，东南方海面浅灰碧，而正东方海面淡白灰色……
6:40，回首岛内，西方天空上云不多……而东方的云层底部如炭火般的被照亮，越来越红，黄红的天幕变成了黄白玉色，很有透明感……它们呈两个V型，将海水印出了了两个V字型，只是V字型顶部看不到……整个海面上变得很壮丽很神圣……
6:45，两大V字型天幕变成了红砖色，我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天空色彩……土红砖色又慢慢的变淡，最后接近消失……它静静地来过，又悄然无声退去，你恍如在梦境中……
我开始向南方沙滩前行……
6:48，太阳快出来了，东方的疏云在变亮变黄，海平线变成浅淡的白带，与上方更暗的天空分出边界……
6:51，太阳从金门岛上空先露出月牙型，再升出小半圆，巨大，蛋黄红，无光泽，而天上的云变成焦黄白，我似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亮色，如秋天枯黄的树叶色……
太阳升出大半，一线黑云线穿过它的面庞……
太阳周围的云黄亮白，充满丝绵的质感……
太阳脱离岛影……
6:54，太阳上半部进入了一长条黑云中。东方不太密的云变成了放射状……
哦，上方天空云如金丝编织透亮的丝网，人类任何浅金色丝绵无法与此刻天空平静的彩色相比美……因为天空中透明的天幕中散发着圣洁的气息……此时太阳很安静地充当了配角，同时在变小，而天空越来越辽阔……
太阳在海水中拉出一条红色光带连接到沙滩边缘……
6:59，太阳升到半丈高了，金黄，巨大，金门岛低而谦卑地俯伏在太阳下方的海面上，只露出细长的剪影……从太阳下方岛边到我站立沙滩岸边,现在有一长条水红色的光带子在颤动……
天空中的云在围在太阳周边，淡黄透白，更向上的云层现在如鱼化石骨架状地排布着……
7:01，太阳似乎变扁了，它被透亮的金色云布缠住了……
我用手机拍了一张太阳照。你不由感叹，这日出的美的万分之一它也都没有反映出来……
阳光在海面上变得炽烈，金黄，光片很亮密……
太阳很孤独的辉煌……
右边海面上一只白色鹭鸟飞过……左边海平线镀上了金丝边……
太阳上方灰黄色云层长列压抑着太阳，使下方长条形天空呈现出冬日的黄白色，有点凄凉的美。金门岛浮在海面上黄色光雾中，只露出岛屿上半部的薄长的山影……
太阳上方的云层如一组巨大肋骨，朝北弯曲……
太阳在这层云的下方挤压着海平面的一丈高金色的光幕帘中……
7:08，太阳升入云层，变白，巨圆，如白色的灯笼……
海面上光带变淡黄，渐渐太阳露出炽白色的下半圆，金门岛一直忠诚地守在海面上。
太阳再进入云层，变暗，无光，如乱发被风吹佛着的半掩着的面庞……然后，再露出了白灿灿的下巴……
现在金门岛整个长条身影露出来了……
空中传来白鹭飞过天空中吵哑的“呱”“呱”的叫声……
7:12，整个太阳消失了，而太阳下方的天空如巨大的烤得焦黄不均的面包皮……而东方45度视角高的天空变得幽幽的透亮淡蓝碧色，这片天空上方云边缘无比的白，如白色绣花边，下方是鱼骨式灰白移动高空云，这片天空无比圣洁……
7:14，太阳仍在云层中，金门岛与云层之间天空更淡黄……这时海平线变成非常细白的线，双层的细白的线，很奇异……
7:17，海水向后退到离沙滩二十多米的地方了……偶尔从天空中飞过的白鹭“呱”一声鸣叫，总是将我从梦中惊醒……
东方丈半高天空中的云变得薄而白，它下方是一层灰黑的云层，而灰黑云层下方是更淡焦黄的天空，天空的下方是金门岛细细长长的剪影……
海面被映出了幽幽白色，尤其退水后海滩水渍面最白……
现在整个天空主体呈肋骨放射状，以东方为中心向中空和两侧放射云条，灰白色，非常奇异……
这伟大平和偶尔壮丽和圣洁的海边日出，永不会重复……我看百遍也如第一次初见啊……
7:23，太阳仍在云层中，大海由于退潮无水，涂滩宽阔，海面看上去很窄，仿佛变成了湖面，让你觉得又返回到了湖的平凡世界中……
东方金门岛背景上有最后浅黄色天空，而天空肋骨状条状云层不高，仿佛他们是大地机场大厅的屋厅支架……
7:28，我准备离开沙滩返回旅馆了，那边环岛路上传来了一只喜鹊的快乐的晨曲……
坐上公交车，我不由想，每天太阳照样升起，没有一次景色是相同和重复的，可我们只是偶尔旅游时才想起日出的存在，并偶尔看一次日出啊——我们绝大多数时间对日出这大自然的最壮丽的景色是视而不见的……
                                                 （二）
关于日出，三个月前我在厦门海边这个位置写了两次，去年春节我在杭州写了两次西湖的日出，我二十多年前我写过一次海轮上的日出，加上这次，我记述了六次日出了。我不得不说，我看到一次最壮丽的日出是二十年前飞往美国飞机上，在太平洋上空，但那壮丽的得我来不及反应，更是没有能力写出来……
或许我可以像塞尚画八十多幅家乡一座山的画一样，也记下八十多次日出，只是不知上帝是否给我这么多机会……
本来今天早上我不想起床。早上醒来时，梦见太阳己升起……便知自己仍渴望看一次海边日出，于是立即下床前往海边……
现在网上可以查到各地日出日落时间，本可以不必起太早，但日出魅力大多是日出前的黎明时分，起早还是必要的。
对于日出，人类的彩色摄影作品表达能力极为有限，因为你拍出照片半页纸或更小尺寸，怎么能反应出那人类眼睛看到的方圆数十公里天空色彩带来心灵的震撼和感动呢？
或许宽屏幕电影或立体环形影院能部分再现日出时的宏辉的场面，但我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影片；人类的绘画作品已没有见到过描写日出名画（印象派名作“日出的印象”丝毫没有辉煌的气息）；音乐表现日出的好像也没有名曲——似乎唯有人类文字最有描述日出的天赋的能力……
                                                 （三）
早上回到宿舍，我继续看昨天没有读完的《达尔文的秘密花园》。书读了一半，我就失去了耐心，达尔文的进化论对我而言真是太枯燥了。我只好用跳读的方式粗粗地翻了一下后半部。
总的来说，读书是一件苦事，还是像现在大多数人业余时间翻翻手机，与朋友八卦一阵轻松啊！人类天性是好逸恶劳，靠人类的自觉来工作，人类绝大多数人可能会像养猪厂中的猪……我更是这样的人，只是心灵太空洞，才被迫读点书，写点什么……
不过我想日出日落与达尔文的进化论和科学真是相差太远。人类对色彩的敏感，对日出日落这短时间内时光流逝和色彩演绎过程愿意仔细观看并记下来的人并不多，我无疑是人类中一个小小的另类……
其实，若有能力将昨天傍晚和今早的日落日出写好，这厦门十多天的假期也收获不小了。
我在小旅馆庭院吊椅上快速翻完了这本书。旅馆老板的三岁小姑娘不时过来翻看一下我的书，很可爱……她会逐步长大，去了解我正在看的书，而我可以看懂这本书，只是一个是正在升起的朝阳，一个是即将沉下去的落日……
                                        （四）
中午12：24，登上BRT道路下方新建的自行车道。这条悬在BRT与地面之间的自行车道，全长6.7公里，耗资5亿人民币。这是厦门一个新景点。骑车走在这城市中心地段无障碍通道上，令人印象深刻。现在这条道路上几乎无人骑行，可以真正地自由自在走你的路。只是下方道路上汽车的噪声变得特别突出，最好戴上一个耳塞……
骑在这悬空于城市主干道上的独特的自行车道，我第一次感到与现代化城市大厦亲近——坐在公交车上，你隔着车窗车顶，你被囚在一个铁皮罐头中；走在马路上，你被树被广告牌红绿灯等一切挡住视野……唯有这一条六点七公里悬空自行车道，可以让你一口气飞驰，这是现代城市真正的一次身体自由飞翔啊，我不由想起唐诗中“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有这种畅快啊……一路看尽厦门市的高楼大厦啊……
到厦门市的青年人都应当在这个自行车道上飞驰一次啊！这是现在城市中找到自己的身体真正自由飞翔的感觉的道路啊！记得中国建的第一条高速公路是八十年代后期在上海市到嘉定县城之间的二十公里的沪嘉高速公路。公路刚刚完工铺上柏油路面但未正式启用时，我和研究所的青年人曾一口气骑自行车飞驰跑了一个来回，那种畅快淋漓感觉如今在厦门的这条自行车道上回来了……
“我在这里”，你想大声喊一声，但你立即意识到你只是这个城市中正在爬行的百万只蚂蚁中的一个……
听着下方汽车的呼啸声，我涌出一种更强烈地感受：庆幸我自己这一刻还活着，还能骑车在厦门市中心尽情的释放自己……
阳光从上方BRT道路边缘斜照着一小半绿色路面的自行车道，BRT护栏上种植的三角梅枝条自由舒展地伸向蓝天，看上去真是美极了……这是我第一次悬空在这个现代化城市空中，像鸟儿一样飞翔于厦门市区……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意识到：你这一刻看到的美景，就是世界上最美的；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最大限度地欣赏你现在眼前的风景，才是最真实的和最重要的事……
我骑的是共享单车。我不由感叹，共享单车使自行车在中国城市中死而复生。或许那一天，人类书籍也会从手机带来的碎片化阅读中在大众中死而复生……只是它永远地回不到阅读的主体位置，如同共享单车一样，只会作为一种常用的补充工具……
我又想起了刚看完的介绍达尔文《物种起源》诞生过程的那本书。达尔文如农夫，挖到了一块世界上最大的一块宝石，又想拿出来给人看，又怕被众人打劫，在惊喜和极度的恐惧中度过了下半生，他或许是当时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也是与整个宗教世界作对的人，但他并不想做这样悲剧中的英雄……他从“小猎犬号”回来后，潜心研究学问，积累名声和声望，以期他最后向世界奉献他发现的宝玉时，大家不会说他是一个骗子……
在机场附近下自行车道，沿着新建的住宅区公园小路向东骑行，前往五缘湾方向。
看到小区公园中碉堡的残垓。这碉堡过去应在海边吧，这左侧马路应当是填海造地形成的吧。这战争最后的遗迹……人类个体在历史长河中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2:37，到达五缘湾大桥桥面顶部。大桥东西走向，朝西面机场方向看去，海水碧白色；正面的海湾浅碧色，而朝桥上看，海水是浅绿色，有一片白色银片群般的小水面，反射着阳光，白得很纯粹……
下坡。左前方海峡浅灰碧色，很有气势，左边海岸上水泥楼房有些土灰色。散布在海峡中白色三角帆船，在西斜阳光中为长条状海湾添了不少美色……
从五缘湾大桥下来，回走，过五缘湾大桥下，到达海峡一侧的海边。朝海峡东侧望去。近岸有三角形灰白色准镜面反光的灰白微碧水面，与前方更广阔的无反光深灰碧色海面形成强烈对比，很美……对岸建筑有微土黄色，那是乡土气息的颜色……
回首机场和集美方向的海湾，海面是灰白色与浅碧灰色构成不均匀条纹占居，很浅，梦幻，恬淡……
再次朝东看海峡，海面上全是浅灰碧色，在轻轻地抖动着波浪……
                                          （五）
   4:07，到达“梦幻世界”海滩。整个海面银灰色透着浅碧，很平静很平淡。
   我坐在沙地边台阶上。海面天际线与直线沙滩将海面衬出浅薄球冠形状，特别明显。
   又开始倾听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了。
   左前方一个桔红与白色条纹相间的钻井平台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很抢眼，太阳在右后面的二三丈高的天空上，阳光从西斜照在这片朝东的海面上……
   海面上银灰白与灰碧色条纹相间。右侧金门岛与海面之间有一层白气使平低长岛仿佛如童话中气垫船轻浮在海面的空气上……
   这或许是我一生看到过最浅色的银灰白和浅浅的碧灰色海面……这也是厦门视野最辽阔的海面，此刻是我生平见到过的最浅灰色最美的最淡雅的海面……
我真的第一次看到这样完整的小半圆片散发着银白色荧光和金属般色泽完美的海平面，只是这小半圆孤轮廓线一半是深色的……这里仍是我陌生的 厦门海面……
   4:46，现在海平线浅碧色，而其他海面是银灰色，小半圆球冠四分之一边缘浅碧色彩较深……
   4:56，太阳快落山了。刚才白色与橘红色对比鲜明的钻井平台，其白色条纹已经被夕阳余晖染成淡黄色，钻井平台变糊了……左边海对面岸上变得糊糊的，建筑也是糊糊的染上棕红色……
   现在海平面银白色中似乎也渗了一点棕红色，若你不细看很容易被忽略……银灰白色海面变成了浓白微黄的牛奶色……若不是亲眼看到，你很难想象海面还会有这种色泽……
   向南走，我一直向南边沙滩走。
   5:07，海面上仍是奶黄白色，不过海平线上一丈高是铅灰色微棕色云的竖墙。
  “渔歌唱晚”，此刻的渔歌是海浪轻轻拍打沙滩时吟唱……
   你永远想不到有乳白色海面上浮着几十只黑色水虫船的小渔船是什么样子的画面……这沙滩不远处十多只木渔船漂在牛奶色海面上，而远处南边十多只木船成了乳白色海面上的黑点……
   5:15，海平面仍是银白灰色，只是现在有点暗淡了，我这才向上看了一眼海面更上方的天空：灰蓝色，很淡，只是海平面尽头那面云墙变成了雾霾色，一丈高……
   5:29，海平面白色变暗带着一点棕红色，但天空有点奇怪：海平面尽头一丈高云墙变成了银灰白暗色的平板墙，但云上方一层土绿色一层糊色，再上方是淡棕红色……
   5:34，海水变极淡水红色，
   我一直向南慢走。
   5:34，天水色彩相近。
   5:37，现在海水如成年朽色蚊帐，土灰白，仿佛不存在了似的……这傍晚海边色彩真的很梦幻……
   5:39，海水变为正常时的暗碧色，很浅，海平线宽碧色，稍深……
现在我开始返回向北行走。
   左边数百米远处成群楼房表面上LED形成大幅动画图案，有海豚，有鱼群，快速变幻着……
   现在海面仍是浅色，只是正东方向远处一簇黄色灯光和它左边的钻井平台上灯光打破了海面的清浅……
   5:52，我离开了沙滩。

吴砺
2018.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