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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在厦门海与湖之间(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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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13 10:46: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厦门海与湖之间(十五)


                                                                                         O一八年一月三日(星期三)

                                                                                                                (一)

   今天是这次长假的最后一天。照例想沿厦大白城到会展中心经典海岸线走一下。

   751路公交车。从会展中心南路进入环岛路。照例先看到金门岛在海水中灰淡的山影。平窄的海面,一片白炽的光道横断长长的海面……

   到黄厝时,海面稍宽。东方海面天空整个淡白色,如巨大幕布,不时有小岛出现在海面上,路边各种树的剪影印在东方那片宽而短连接天地白炽的海面上……那白亮的海面在海天交界处美极了,被白亮光道海面映衬得显得有些暗灰的两侧长条海面却有另一种美……

   这是我向你重复描述多次了厦门公交车上看海的经典画面……我每次见到总像第一次见到……

   这是公交车上上午9:32。海面上银白发亮与均匀灰白形成了强烈对比……

   大海辽阔……此时公交车离岸一百到二百米,东面那条淡灰碧色海面只是扁长的淡白色,其宽度随公交车离海岸距离和相对海平面高度不同而不同,有时在又远又高车道上,你看到的海只是一条粗白色的浅灰碧色带在草坪和海天分界线之间忽隐忽现……

   过了曾厝安,太阳落到车尾。你看到的海面只是雾气使海天分界模糊的淡灰碧长带……我热爱这样坐在公交车上面朝大海快速反复浏览着厦门海景……一部四书五经,不过四五千字,被两千年期间中的中国读书人重复翻过多少遍……

    9:45,到达厦大白城。站在马路上方人行桥上,面朝大海。

   东方胡里山海岸线两个凹陷形成了W型海水海岸线朝西南方向,太阳在那W型海边投下了整片闪烁的波光……

   厦大这片海滩以胡里山海角为起点,其海岸线是一个大对号型海水海岸线,仿佛大自然在这里景色自我点赞一次。,

   现在海对岸全在白茫茫的阳光光雾中,只有你努力观看才看得出一个山影……有大型车路过人行道下方,摆晃着人行桥,才让我想起我现在在那里。

   从天桥下来,我走到海边看了一眼,几个游人在人工礁石伸到海水的位置变成了白亮海面上黑色的剪影……

   我再次离开海边,重乘751路公交车开始返回。

   今天上午需退房,我现在可以选一段海岸走上半小时。在曾山站下车,这里是海边的音乐广场。三片白色三角形帆布形成广场上帆船抽象的表达。一大片白亮反光海面落在两只白色的帆布亭之间的空挡中,构筑了无比简洁而又奢华的大海的画面……

   这里海岸线是以白石山炮台为起点,大自然画出一个更大更轻缓的大对号,它与对岸近似呈直线大弧线形成一片闭合的海面上……

   现在太阳在大海上投下大片光点在海岸线画出对号的顶端附近……我开始向北沿海岸行走。走到海角处,海面上阳光闪烁带来回折叠着光路,无数的光点如成群的风铃式的小镜片同时有节奏的晃动着……

   你感到了美,却并不知为什么……

   一只小渔船突突地响着驶进了这片亮光中……

   走过这个海角,太阳在大海上的光带就移到了海面在大地上长带子中央,将海面干净清爽对称的一分为二……

   海边飘着十来只小渔船,海风迎面吹拂着,长长的立在海水中栈道水泥栏杆将投影占住一半的路面……

   整个海面黄碧色,一个钓鱼人钓到了一条小石斑鱼,正十分兴奋向同伴叙述……

   阳光从我的右侧斜照过来,左侧升高的马路另一侧小山上方正悬浮着一朵白云……

   海边有三对新人在沙滩上拍婚纱照……我手机中正循环播放着拉氏《帕格尼尼狂想曲》……

   10:52,又走到黄石成群的这一片栈道中。这里转角处近百米长的高大麻黄木形成了岸边山体绿色墙体,它如雄狮的鬃毛,不过是绿色的,看上去十分的飘逸……

   一株紫红色喇叭牵牛花攀在一片麻黄木绿色针墙上,从上到下十多朵喇叭如在绿色被单上绣出的花朵图案,在烂烂阳光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

  关掉手机音乐,静静地听了一会海浪在礁石间辗转反侧的独自吟唱……

   大海的美是伟大的单一的美……如同宗教归纳人生只有生与死,而不去关心每个人生活的细节……海面闪烁的阳光如智者在喃喃自语……

   11:08,离开海滩到公路。这一片在海韵台与黄厝公交站之间的草坪上,有数百米长盆栽三角梅展示区,从白色到红色到紫色,至少有二十多种不同色彩的三角梅……其中锦红浓烈让你无言以对,而艳红色绿白色相杂,构成画面之艳丽亦让你找不到词……

   11:32,乘坐18路公交车。现在太阳在海面上只有近沙滩处有稀疏游动的血点……浅灰碧海面与一长排椰树身影再次呈现在我的眼前……那些成片几乎无绿叶的三角梅与大海争色,三角梅瞬间艳丽赢得了我们的心,而大海却永远地淡淡地无视我们人类的存在,永恒地守在大地上,每天按自己作息时间日夜劳作,从不知疲倦……

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一颗三角梅树,在这个世界暂短地走过一趟,向空气中艳丽地开放过……

                                                                                                       (二)

   12:41,乘30路公交车到达非矿站,来到前天筼筜湖相同的起始点,朝相反方向行走。这个位置湖面像葫芦或小提琴琴箱,不大。水碧色。阳光落在对岸。对岸两三座不高小山上方排着几朵帽子状的白云,一种都市中清闲的湖边风光……现在这个城市已正常上班了,而我仍在湖边闲诳……

   走过两座湖中小桥,到了湖面西部较大水面区域。湖对面小岛上有一长列的树墙。湖面分成两个区域,一大半是镜面反射天空淡蓝,另一半是海风吹邹无反光色彩较深的浅碧色,它粘着对岸长岛绿树墙……

   湖斜对角处有海沧区远山的山影,西部视野开阔,天空中有淡白色糊糊的云层连接到地面上……城市式的匆忙似乎在这里不见了……只有西部树丛中隐约可见奔驰的公交车露出了都市的快节奏……路左边的大榕树掩起来高楼,与都市假性隔离……

   走过湖角转弯处,湖面变宽了,不过湖边行程也就要结束了。一只白鹭站在前面的扶栏上,外貌独特,我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她又飞走了……

   1:47,站在湖西部中央位置回望筼筜湖,看到的是呈梯形分布碧色晃荡的水面。右侧顶角三幢在建的高层机器在轰鸣着,不时有叮当的敲击声传来……湖三面城市高楼参次不齐的排布着,令我有些惊异……这些楼房说不上美,但实用……一只白鹭在离我几米远的水面上迎风秀了一下舞姿,又飞走了……天上云一半灰蓝色天空一半,这开阔的湖面说不上有多大的美感,前方小岛和两侧绿化带在水泥楼下方堆积着,与湖面一道形成了半乡土半城郊怪异的感觉……

   过马路到海湾公园中。太阳在海岸线左边45度角方向,在海水中映出一片白晃晃的水域,海湾对岸是海沧区。

   下午2:43,海岸边高层建筑在对岸围成小半圆。右侧海沧大桥在下方十多艘海船衬印下,仿佛是儿童玩具中桥梁……

   海面上有些薄薄的光雾,对岸的楼房有些灰……太阳方向海岛山峦呈现出四五种深浅不一的灰色山影……

   天空有些灰,有些蓝,云层不均,海浪在海边石块平台上轻轻拍击着,海面多是浅灰白反光面,只有右侧灰中带着一点碧色,还是太阳下方那银光闪烁水面最迷人,这片海湾颇有点内湖的感觉……但却也呈现出天圆海圆的大气象……即使水面不大。而刚才筼筜湖你却永远觉得那是一片小湖水——大海只有一小片时也会显示她粗犷的野性,和不可驯服的一面,即使无风时的海面,亦气势恢宏……

   人类像切断大海这个巨型章鱼伸到陆地上无数小爪子中两个爪子,把它们驯化为筼筜湖,杏林湾水库,前者是半成功,后者远未成功……

   我们社会是否进入了过度消耗的所谓进步“陷阱”中?这是物质狂欢的时代……

   如今人类物质文明发展,使我们这一代过上了生活,相比几十年前,几百年前的人类普通生活,真是走进了人间的天堂……

   走进公园草坪上,一颗类似榕树的不太大树的树根如网络一样直径十多米密密的覆盖表面……这些植物为抗拒台风,竟进化了如此巨大面积的根系……

   人类如今也已经像这样榕树根系发达伸向地球几乎每个角落榨取地球的资源——问题是,地球还似被这样榨取多少时间而不溃崩?

   或许,人类有一定自我调节能力,如发达国家青年人不愿多生孩子,否则这个世界崩溃一定会很快的……

   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已使我们将大海变成了内湖,帮人类搬运物质,对大海壮丽的描述,似乎变成了旧式的文人的情怀,我们人类对大海己失去了过去巨大的敬畏感……

   3:52,我走到公园中一座仿玛雅人金字塔形状的四面是草坪的现代金字塔顶上。环视四周,海沧方向一片绿色树林挡住了海面的视现,东方一片树林中几只喜雀叽叽喳喳在发出喧闹声,塔下方是一片多角形水池,公园四周的绿化掩去了周围的建筑物的底部,形成视觉上颇为空旷的空间……只有空气中飘来机器的轰鸣声……

   太阳从西方得阳光投射过去,海风吹得有些凉……走下金字塔,下方现代化池塘浅水中有稀稀分布的紫红色小荷花,很有点“魅”,不知是本土的荷花还是外来的物种……似乎是公园布满了城市,只是很少见到在公园散步的人——人们多是将自己目光和世界缩进了手机那个虚拟的世界中……

   这次厦门海边十多天,我也充分地感受到了人类巨大的摧毁性的现代化城市建设能力……

   4:15,离开公园乘88路公交车到第一码头。挖土机,水泥泵车,吊车似乎是轻松的搞定了现代城市的一切……中国这片大地上五十年代后,六十年代后,七十年代后,八十年代后,这批能吃苦的人还在拼命的工作……

   一路狂奔,中国向西方人创建出的观代化城市生活和文明狂奔而去……

   BRT站头上再看一次厦门的海,太阳白亮亮糊糊的两三丈高,海面上一片白亮,海面有些拥挤……

每一个人都是人类现代的城市中巨大的蚁穴中一个小小的工蚁……追求伟大,对每个人都似乎很遥远……

                                                                                                       (三)

   这次厦门海边十多天的行程即将结束了。人类对大海自然风光描写的文字,相对人类的诗人和作家数量而言,几乎等于零……冬日阳光照亮大海,太阳下方闪烁那一片亮片白炽的海面,有什么诗人描述过?好像我没有见到过……将我看的那一片刻对大海的感动,变成文字片断,再现在人们心中,这是现在我试图努力做的……

   我只是笔下自然流淌出来这些文字……伟大的游记是描述一种过程,怕的不是详细……关键是要言之有物……

   蒙田说:我不知我的思想将我带往何地,我所能做的只是跟随其后……

   同样,我写这篇游记也不知要去往何地,我只是顺着我笔头流出的文字前行……

   厦门海边我看到的是随时间地点流动着的色彩、光线和线条构成的画面,不过因画面广大而辽阔深邃,千百年来,很少有人曾经愿意像我这样静下心来仔细观看,详细记录她变化的过程……

   厦门海边美在于它是有限的边界,使海面大色块有一定的不完全规则的边框和形状,而且随不同的观察位置在变化……厦门海是世界上最温和的色彩,她呈现出是人间海的伟大,而不是浩瀚的海洋中的无助,不会使我们对她产生畏惧感——她可以使你获得片刻的安详……海边的世界用极简到几种元素组成,构成极简、伟大、纯真的画面……

   西方国家文化源头的古希腊文明中,人类将世界上美神阿佛洛狄忒从海浪泡沫中诞生……少女阿弗洛狄忒赤裸身体踩在一只荷叶般的贝壳上,风神齐菲尔吹着和煦的微风缓缓的把她送到岸边;果树之神准备好了碧绿平静的海洋,蔚蓝辽阔的天空……

   西方人用油画作品和雕塑二千年来反复再现美神在海中的诞生……换一个角度看,古希腊人是把大海的美推到了最高的位置……

   中国人也有自己的海上女神:妈祖。不过这个妈祖文化传说中女神,是保佑出海百姓生命安全的女神,是中国人民热爱生活和生命的强烈意愿的象征……

   中国人创造的最美的水上女神形象是曹植《洛神赋》中的女神:

 “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 ,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遝,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曹植当年是否同我一样长时间徘徊浩瀚水面边,水的美在他心中最终化成了世界最美的女神……

   若将曹植赋中的女神比作人类的个体生命,文中的人神之恋看作是人类对生命的眷恋,我们对《洛神赋》理解是否又有了一个新视角……



吴砺


2018.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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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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