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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延龄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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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5 10:06: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延龄草》(二)



“隐士鸫的歌声与黄褐森鸫很像,因此连擅长于辨听者也容易把它们搞混。但是如果同时听它们歌唱,区别又是相当明显。隐土鸫的歌声高亢,更加野性空灵。它的乐器像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吹响的一支银笛。黄褐森鸫的歌儿却更有金属质感也更从容,它的音调更接近那些珍贵的弦乐。你会感到假如黄褐森鸫在歌声中竭尽所能,或许它具有更宽的音域与更高的才能,但在整体上讲,它的歌声多少缺乏一些隐士鸫的那种纯洁、宁静、圣歌般的格调。

然而,那些只听过黄褐森鸫歌声的人会把它放在榜单的首位,它的确是一位皇室音乐家,而且考虑到它在整个大西洋海岸分布广泛,它对我们森林乐曲的贡献或许要大过任何其它鸟类。你可能会有反对意见,认为它在调音时花去的时间有点太多,可是,正是它漫不经心与捉摸不定的试唱显露出其罕见的音域与力量。

它是除了金丝雀之外我们唯一熟悉的歌唱家,在音乐天赋的运用中它展现出对各种音阶的精通。不久前的某个周日,我在临近树林的果园边上散步,明确无误地听到了它的歌声,这歌声超过它所有的对手。我的同伴,尽管对这类事情反应比较迟钝,但还是惊异地注意到了它。我们不约而同地驻足倾听这位罕见的表演者的鸣唱。歌声的质量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可在数量方面就非比寻常了。这怎样的一股洪流啊,如此丰裕,如此悠长、颤抖、不断加速的序曲节奏!突然而至的狂热序曲会使最迟钝的听者也陶醉不已!这真是一位无可匹敌的艺术大师,两次演奏过后我才意识到我听到的是同一只鸟。P024

当南风吹起,三四只“空中之王”会出现在山谷尽头,远在山峦之上,这是值得研究的现象。它们时而在强气流中平衡摆动,时而非常平稳,除了像走钢丝那样微微有一点颤动;时而又大幅度地起起落落,似乎顺从了风的意志,或者再次飞上高空,在山巅之上作水平飞行,没有一丝的喧嚣与匆忙。但如前所述,偶尔,它们也会一本正经,以可怕的速度全速前进。当它从头顶飞过时向它开枪,除非身负重伤,它不会改变它的航线或是步态。

它的飞行是一幅完美的动中之静的画卷。它的飞行远比鸽子甚至燕子醒目,它力量的运用均匀且精致,让人难以觉察,使其飞行具有漂浮和永恒的美感,那与其说是它清醒的驾驭能力,不如说是力的完美表现。P033

一旦我走进森林,当鸟儿的歌声渐渐地减弱,我面对着周围那静谧的林木沉思时,来自遥远密林深处的一个旋律传到我的耳畔,对我而言这是自然界中最美好的声音——隐土鸫的歌声。我常常听到它在远处歌唱,有时在四分之一英里以外,我只听到它音乐中较为强烈和完美的部分。在鹪鹩和莺类整齐的歌声中,我辨听出这种纯净而安详的声音,好像居于高远处的一个神灵,在慢慢吟唱一个圣洁的旋律。歌声唤起我对美的感受,让人想起自然界中没有其它声响能够给予的宁静与神圣的祝福。与晨祷相比它更像是暮歌,尽管我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听到这样的歌声。这声音极其简单,我说不出其魅力的秘密何在。  “噢,圆润!圆润!”它似乎在说:  “噢,上苍!上苍!噢,云消!云消!噢,雾散!雾散!”歌声点缀着最美妙的颤音和最精美的序曲。这不是像唐纳鸟或蜡嘴鸟那样骄傲华美的曲调,没有狂热,也没有激情,没有什么个人情绪,仿佛是一个人在最佳时刻所获得的那种宁静、甜美而又不失庄重的声音。它使人意识到只有高尚情操,才可以理解的那种平和又深沉庄严的欢乐。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登上山冈,去看月光描绘的世界,这时听见离我几十米处的山巅附近,传来隐士鸫的夜曲。伴着一轮刚刚涌出地平线的满月,在人迹罕至的山上听见这样的曲调,相比之下城市的壮观和现代文明的自豪,都显得那么廉价和微不足道了。P045

满意地看到我没有敌意,这只漂亮的步行者便爬上一个离地几英尺高的树枝,让我受益于它的表演,那是一首不断升调的圣歌。起调非常低,低得仿佛它在远处的一个什么地方,它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全身都震动起来,歌声变成了一种奇特尖锐的尖叫,在我耳畔回响。这支曲子或许可以用这种形式表述:  “啼泣儿,啼泣儿,啼泣儿,啼泣儿,啼泣儿!”——重音在第一音节,每一个单词都变得更响更尖锐。我所熟悉的作家中没有人认为这种演唱技巧中包含有更大的音乐才能。然而,它还有一半的本事没有展示呢,它还有更加罕见动听的保留曲目,留给在空中可能遇见的某个美丽少女。它从容地飞到最高的树上,以一种悬浮的盘旋的姿态飞向空中,像某一种雀类,突然进发出迷人的歌声,清晰、响亮而丰富,那活泼劲能与金翅雀媲美,那曲调比得过朱顶雀。这种歌声是人们绝少听到过的鸟之歌中的精品之一,通常在黄昏或太阳落山后才能听到。越过树林,躲开人们的视线,这个狂喜的歌手用颤音唱着最优美的歌。在这歌声中你会立刻感觉到它和水鹡鸰的关系———这种水鸟被错误地称做水鸫广一它的歌声也是同样突然进发,饱满而响亮,有着充满朝气的音调,充满快乐的气息,仿佛唱歌的鸟儿刚刚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好运。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这可爱的步行者的歌声对我来说无异于一种无形的声音,而且我对此感到迷惑,就像梭罗被他神秘的夜莺所迷惑一样,顺便强调一下,我猜想那只夜莺对于梭罗而言,根本不陌生,而是他熟悉的鸟。这小鸟仿佛决意要保守秘密,利用各种机会在你面前重复着它那尖锐的、不断加速的曲子,似乎这就足够了,而且好像是它所拥有的全部。然而,我确信我没有泄密,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我想这是它最拿手的情歌,因为我经常在它们交配的季节听到它。我曾经看到两只雄鸟以可怕的速度穿过树林互相追速时,进发出那种略带压抑的歌声。P052

从巴克皮林那边,由铁杉、榉木、桦木混成的林子里,黑喉蓝背鸟慵懒的仲夏音符传人我的耳鼓。“啼喂,啼喂,啼喂—咿—咿!”回响在上面的滑坡上,带着夏天昆虫特有的吱声,但并不缺乏某种悲哀的韵律。这是所有森林中最慵懒、最悠闲的声音之一。我想要立刻躺在于树叶上。奥杜邦说他从未听过它的恋歌;但这就是它拥有的所有恋歌,在它棕色的小情人心目中,它俨然是一位朴实的英雄。与它的同类不同,它毫无装腔作势之态,也不是个勇敢而引人惊奇的体操运动员。它偏爱榉木和枫木组成的茂密森林,在低矮的树枝和较小的植物中缓慢飞行,保持离地面八到十英尺,时不时地重复着它倦怠慵懒的乐曲。它的背和冠是深蓝色的,喉咙和胸部是黑色,肚腹是纯白色,每个翅膀上都有一块白斑。

我到处都能遇见黑白森莺,其美妙乐曲让我想起了毛丝鸟的歌。毫无疑问,这是人类所能听见的最好的啾啾鸟语。在这方面,很少有昆虫能与之相比;同时也没有后者那粗糙刺耳的特征,而是十分微妙柔和。

那尖锐、连贯且持续不停的颤鸣,.,会被不善于仔细辨别的人误认为是红眼绿鹃的呜叫,而实际上这是歌绿鹃的孤独呜叫——一种稍大些、更为罕见的鸟,其鸣声更为洪亮,但不那么欢快。我看到它沿着树枝跳跃,注意到它它胸前和侧腹的淡橙色,还有白色的眼圈。

在这四十个歌手的合唱中,尽管我只是描述了主要人物,只是探索了一小部分珍贵的古老森林,但是渐渐落下的夕阳和愈发浓重的阴影提醒我,这次漫步必须结束了。在老巴克皮林的沼泽地中有一处孤寂宁静的地方,盛开着漂亮的紫色兰花,从未有人和牲畜的脚步践踏过,我在那里流连忘返,凝视着悬挂在高高矮矮的树木上千姿百态的地衣与苔藓。每丛灌木、树枝、嫩枝都有着最为丰富奇异的装扮;高出一切之上,长着长胡须的苔藓给树枝结上了花彩,优雅地在树干上摇曳。每个嫩枝看起来都饱经沧桑,尽管枝头上还点缀着绿叶。一棵幼小的黄桦露出庄严的族长般的神态,似乎对这过早的荣誉感到不安。一棵腐朽的铁杉被装饰得如同要迎接某个庄严的庆典一般。

再次登上高地,当黄昏的静穆降临在林中,我虔诚地伫立。这是一天中最甜蜜、最充实的时光。当隐士鸫的夜歌从幽深隐秘的下方升起,情感净化带给我的那种平静,相比之下,音乐、文学和宗教只不过是微弱的形式和象征。P067

然而,在林子的边界和田野中林木茂密的地方,飘荡着…:-曲新歌,我困惑地想寻找到它的作者。歌声在早晨和黄昏时最引入注意,但它始终都异常神秘,难以捉摸。我最终发现,这是白颌麻雀,在整个地区中都很常见的鸟。它的歌声微妙而哀怨一一种柔和、缠绵、颤抖的哨子,令人失望,因为,它似乎刚刚开始就结束了。如果那鸟儿能将像是序曲的鸣啭继续唱完,在鸟类歌手中它就会遥遥领先。P069

经过艰难的跋涉,我们穿过盘根错节的森林,大约在午后到达了目的地,奈特湖——一泓秀水,如一面银镜镶嵌在山腰,约一英里长和半英里宽,被香油树、铁杉和松树组成的黑压压的树林包围着,像我们刚刚去过的那个湖一样,满目都是无尽的孤寂与凄凉。P073

:。夜空晴朗,没有月亮,万籁俱寂。接近湖的中央,西风轻轻地吹拂,我们静静地滑过水面。向导很灵巧地划着桨,无需把桨提出水面或划破水面,他就能保持我们所期待的那种平稳匀速的行进。周遭多么安静!耳朵似乎成了唯一的感觉器官,掌控着湖泊和森林。偶尔会有一棵睡莲擦过船底,俯下身来,我能听到船头下微弱的水的低语,除此之外,寂静无声。然后,几乎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我们被一个巨大的黑圈包围。当我{门到达湖心,湖面微微闪烁着星光,环绕着我们的黑暗森林,与水中倒影形成了重影,呈现出一道宽广连绵的黑色环带。效果非常惊人,就像某个超级魔术师的骗术。仿佛我们已经穿过现实与想象的界线,真的来到了影子和幽灵的国土。向导挥动的是怎样神奇的魔桨,竞能将我送到这样一个王国!莫非我犯了一些致命的错误,离开了那个值得信赖的仆人,让黑夜的巫师取代了他的位置?岸边轻微泼溅的水声打 破了这个魔咒,使得我紧张地 转向桨手一“是麝香鼠。”他说,然后继续向前划着。

临近湖的末端,小船缓缓地调头,我们悄悄滑回到那道奇异环带之中。像先前一样,仍能听到轻微的声音,但是没有任何我们所期待的猎物出现的迹象;我们又回到了出发地,如同出发时一样,我们对鹿依然一无所知。

一个小时之后,临近子夜时分,我们再次出发。等待没有让我迟钝,反而使我更加警觉、更加敏锐。夜色变得深沉浓郁,已至子夜,每年的这个季节,子夜时分的天空往往呈现出柔和的光泽,寥寥几颗大星投下温柔的光线。我们像上次那样缓缓地滑向那片幽灵般的阴影之地。寂静得让人难忘。时而,某些飞鸟的微弱呼吸会从高处的空气中传来,或者一只蝙蝠迅速地拍翅而过,或者从山中传出猫头鹰的嘲笑声,让寂寞和孤独也发出了声音。片刻之后,我被岸边的动静惊起,诧异地转头看着船尾沉静的桨手。P078

我应该说,雌鸟沉闷或中性的色彩是大自然赋予她的终生的安全感,因为对于物种延续来说,她的生命远比雄鸟要珍贵。雄鸟不可或缺的职责只不过是短暂的,而其配偶的职责即便不是持续数月,也要持续数天或数周。p100

然后,太阳从一团雾霭中升起,似乎完全被柔情和温暖所融化。一两个小时之内,空气是完全静止的,充满着低沉的、嗡嗡的、觉醒的声音。光秃秃的树干充满全神贯注和期待的神情。从附近某些从未开星的土地上传来麻雀的第一首乐曲。因为熟悉,令人感到如此亲切,同时也那么悦耳。现在响起了充满各种声音的合唱,温柔的、悦耳的、半抑制的,但充满着真正的欢乐和喜悦。蓝知更鸟柔和的颤音,知更鸟的呼唤,雪鸟的啁啾,草地鹨强劲而温柔的音调。在一片荒芜的田野上,一只兀鹰在低空盘旋,然后,落在围栏的桩上,它伸展着颤动的翅膀站了一会儿,直到确信自己掌控了一切。这是温暖柔和、云雾笼罩的一天。雪后泥泞的路面,多处已逐渐变干,看起来非常便于行走。我跨过分界线,翻过梅里第安山,沿着干爽的路面行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温暖,觉得非常惬意。牛群“哞哞”地叫着,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我对它们充满同情。一到春天来临,我就几乎难以抗拒地想要上路。某种流 浪的本能或者对过去的缅怀在我心中激起,所以我渴望着出发。

在行走途中,远处金翅啄木鸟的叫声和我在北方曾经听到的完全一样。停顿了一会儿,它又重复着召唤。有什么声音能比这最早的鸟鸣更悦耳呢?它们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静寂!p123





吴砺

20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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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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