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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都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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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19)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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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漫长的冬天即将过去,春,虽说是一波三折,但终究还是姗姗而来。
年后初暖,一个人,没有目的,自乌石岗开始,往投子山方向走。其实小城不大,但干净,几乎有人的地方都有绿植,自生的也好,人工栽培的也好,比如青桐,比如槐树,都是挺拔的树,都是叶繁枝茂的树,香樟尤多。
早春的小城,可赏的花少,只能隐隐嗅到人家院子里腊梅的余香。那香已经失去盛开时清冽的香气,似有似无,在春日里有种慵懒和颓废。好在路旁的樟树旁枝逸出,被细雨涤亮了的树叶,又有了新生的苍翠,在人行道上搭了出一个巨大的绿棚。每回我走在这些树下,都要放慢脚步,闻一闻树叶独有的香气,仰脸看看躲在里面拌嘴的麻雀。
和别的树不同,四季常青的樟树是从春天开始落叶的,一片一片的落,轻轻悄悄的落,如果不注意,很少被发觉。仿佛一个人,活得过于用力,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就想躲过众人目光卸掉身上过重的负担,慢慢养息。
脱下灰扑扑的冬装,人们习惯于在春江水暖里寻觅春天,在姹紫嫣红中欣赏春色,在枝头抽出的一粒粒绿芽上端详春意,而我,看到这一枚枚无声无息舞在风中、安落于尘土的樟叶时,才肯相信,小城的春天初见端倪了。
一阵风过,一片叶子擦着我的鬓边,落到河里,几乎同时,另一片叶子落到我的脚边。这可能是一对最要好的叶子吧,相携着生,相伴着死。我记得老家院子里的冬青也是这样,从春到冬,一片一片地落,零零落落地落。不像白杨,风一来就“哗啦啦”作响,把秋天闹出特别大的动静,像被一把把锯子切割了似的,落叶纷纷如木屑四散。难怪有人形容香樟树是谦谦君子,温顺俊秀,而白杨却是壮士萧萧,桀骜不驯。我想,香樟多见于江南,白杨扎根于北方,也正是契合了它们的这种特质吧。
我抬头,驻足,天空碧蓝如洗,有群鸟从香樟树上飞过。身边的人一个个步伐匆匆,似乎前边有更大的惊喜或者大事等着,这么好的时辰,没有谁会停下来看看天空,看看樟树,看看擦肩而过的人,把寡淡的一瞥改为温柔的注目。我替他们可惜,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忽略了多少难得一见的美和善。
在河边樟树下,一对老人并肩坐着下,椅子当中放着一根细细的竹竿。他们浑身上下捂得紧紧的,似乎小城的寒意还在他们体内不肯消退。我借着拍樟树,上前仔细端详。奶奶是个盲人,老爷爷也老得掉牙瘪腮了。奶奶靠着椅背,双目微闭,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洋溢着知足的笑容。奶奶身边的白头发爷爷倒像是个孩子,他一会起身打打太极,来个白鹤亮翅;一会弯腰拣起那些刚刚飘下来的新鲜落叶,轻轻抚摩着,再一枚一枚摆放在奶奶的腿上。
奶奶抖索着手,低着头,用仅存光感的盲眼去抚摸眼前这些落叶,再扬起头,望向身边的老伴。爷爷似乎也在回应着这无声的温情,俯身把奶奶一缕耷拉下来的白发拂上去,稍稍沉吟片刻,他又凑到奶奶的耳朵边,轻轻地说着。我不知道他对奶奶说了什么,反正奶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爷爷也就跟着仰天大笑起来。
我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跟一个人说过的话,等自己退休后,就择这个小城终老,走遍山山水水,最终的那一天,把不再发芽的身体,像一棵樟树那样,种到西山。
早春的阳光透过茂盛的香樟树照在这对老人雪白的发上,他们就这样欢笑着,把生活的愁苦以及死亡的阴影搁置一边,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刻。
我感动于这样一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幸福,它不是花前月下,但穿越了时光的沧桑,散发出一股虽然令人心酸但却又异常甜蜜的味道。
又一片叶子缓缓落了下来,它红而发亮,似乎有着夕阳燃烧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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